大婚的喜庆余温尚在，朝堂的暗流却并未停歇。朱厚照亲临靖安侯府主婚、彻夜宴饮的“荒唐”行径，如同捅了马蜂窝。次日早朝，雪片般的奏章便飞上了御案。
“陛下！臣冒死进谏！” 都察院一位白发老御史颤巍巍出列，痛心疾首，“天子乃万民表率，当勤政修德，垂范后世！陛下昨日亲临臣子婚宴，本为佳话，然竟滞留宴饮，直至深夜，更…更参与闹房嬉戏，举止轻佻！此非明君所为！更有伤‘正德’之号！望陛下深省！”
“陛下！靖安侯虽功勋卓着，然陛下亲临主婚已是殊恩，更兼彻夜宴饮，流连忘返！此乃内侍阉宦蛊惑君心，导引非道！长此以往，恐国将不国！臣请陛下，远佞人，亲贤臣，收心勤政！”
另一位官员更是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刘瑾等人。
“陛下！‘正德’年号，意在正心修身！陛下岂可因私废公，耽于游乐？臣等泣血叩请，陛下当以江山社稷为重！”
附和之声此起彼伏，引经据典，唾沫横飞，字字句句不离“正德”二字，仿佛朱厚照已然成了荒淫无道的昏君。
龙椅之上，朱厚照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他紧握着御座扶手，指节捏得发白，牙关紧咬，胸膛剧烈起伏。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他不过是想放松一下，参加最信任的臣子、如同兄长般的陈瑜的婚礼，热闹一番，怎么就成了“举止轻佻”、“导引非道”？怎么就成了“有伤正德”、“国将不国”？这些道貌岸然的老家伙们，除了用这些大帽子压他，还会什么？巨大的憋屈感和逆反心理如同岩浆般在胸中奔涌！
他猛地抬眼，透过晃动的玉藻，死死盯住丹陛下那些慷慨激昂、唾沫横飞的大臣，眼神冰冷刺骨，充满了压抑的怒火。
散朝后，朱厚照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直奔西苑豹房。他需要发泄！需要逃离那些令人窒息的规训和指责！
豹房依旧是他熟悉的天地。玉雪豹慵懒地趴在假山上晒太阳，孔雀在草地上悠闲地踱步，精巧的水车机关还在不知疲倦地转动着木偶。然而，此刻这些曾带给他无限欢愉的玩物，在巨大的憋闷心情下，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
“没意思！统统没意思！” 朱厚照烦躁地一脚踢开脚边一个精巧的会翻跟头的铜人，铜人叮叮当当滚出老远。
刘瑾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觑着皇帝的脸色，捏着嗓子道：“陛下息怒，那些老顽固就是见不得陛下开心！要不…奴婢让人把新驯的那几只西域猞猁带出来给陛下解解闷儿？或者…让那几个江南来的幻术师再变几个新花样？”
“猞猁？幻术？” 朱厚照嗤之以鼻，满脸不耐，“看腻了！都是些糊弄人的玩意儿！” 他烦躁地踱着步，目光扫过那些曾让他沉迷的机关玩物，突然停在角落里那台蒙着灰尘的、陈瑜曾用来观察苔藓的“显微之镜”上。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怀瑾！对了！怀瑾那里一定有更有意思的东西！他能用显微镜看到苔藓里的小虫子，能用水泥筑起磐石堡，能想出牛痘克制天花…他的脑子里，装着的才是真正神奇、那些老顽固们想破头也想不出的东西！而且…怀瑾绝不会像那些老家伙一样，只会板着脸教训他“正德”！
“刘瑾！” 朱厚照猛地转身，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传旨！召靖安侯即刻入宫…不！去豹房见朕！快！”
---
当陈瑜奉旨匆匆赶到豹房时，看到的便是朱厚照背着手，在那堆精巧玩物间烦躁踱步的模样，脸上还残留着早朝带来的阴郁。
“臣陈瑜，参见陛下。” 陈瑜躬身行礼。
“怀瑾！你可算来了！” 朱厚照如同看到了救星，几步冲过来，一把拉住陈瑜的胳膊，指着周围那些奇珍异兽和精巧玩物，气呼呼地道，“你看看！这些东西，朕都玩腻了！没意思透了！外面那些老家伙们，还整天拿‘玩物丧志’来聒噪朕！烦死了！”
他拉着陈瑜走到那台显微镜旁，眼睛发亮：“怀瑾，你上次给王守仁看苔藓里的虫子，朕就觉得神妙！你脑子里肯定还有更好玩、更有意思的东西！比这些鸟兽机关好玩一万倍的！快告诉朕！朕要玩那个！”
陈瑜看着朱厚照如同讨要新奇玩具般的少年心性，又想到早朝上那些雪片般的弹劾奏章，心中顿时了然。他这位少年天子，是被“正德”二字和朝臣的规训压得喘不过气，又正值叛逆心盛的年纪，急需一个既能满足他旺盛好奇心、又能堵住悠悠众口的新“玩具”。
一个大胆而绝妙的想法，瞬间在陈瑜心中成型。他环顾这偌大的豹房，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陛下，” 陈瑜的声音带着循循善诱，“玩鸟兽机关，自然是消遣。然天地之大，造化之奇，岂止于此？有物无形无色，却可托起千钧巨舰；有物静默无声，却能崩山裂石；有物生于微末，却能燃起燎原之火…此等力量，蕴藏于万物运行之理中，谓之‘格物之理’！探究此理，洞悉其妙，运用其力，方为真正之‘大玩’！其乐无穷，更可利国利民，泽被苍生！纵是孔圣人复生，也当赞一声‘格物致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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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的眼睛越听越亮，如同两颗被点燃的星辰！大玩！格物之理！利国利民！还能堵住那些老顽固的嘴！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完美出路！
“格物之理？怎么玩？快说快说！” 朱厚照迫不及待地追问，早朝的郁闷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陈瑜微微一笑，指着豹房内一处原本用来豢养珍禽、此刻空置的巨大兽苑：“陛下请看，此地宽敞明亮，通风良好。若将其稍加改造，撤去栅栏，搬入坚固桌案，备齐铁砧、陶炉、铜釜、琉璃器皿、各色矿石、药材…再搜罗天下奇巧匠人、通晓丹鼎之术的方士（实为早期化学家）…此地，便可成为陛下‘格物穷理’、探究天地造化奥秘之‘实验室’！陛下于此间亲手试验，印证万物之理，岂不比观鸟斗兽、看人变戏法，有趣万倍，高明万倍？”
“实验室？！” 朱厚照喃喃重复着这个新鲜又充满力量感的词，目光扫过那巨大的兽苑，仿佛已经看到了里面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器皿、升腾着神秘烟雾和火焰的景象！亲手试验！探究奥秘！这简直太对他的胃口了！比驯豹子刺激多了！
“好！太好了！怀瑾！你真是朕的诸葛孔明！” 朱厚照兴奋地一拍大腿，原地蹦了起来，“刘瑾！谷大用！张永！都给朕滚过来！”
刘瑾等人连忙小跑着过来。
“听见靖安侯的话没？立刻！马上！给朕把这豹房…不！把这‘西苑格物院’给朕改出来！” 朱厚照意气风发，指点江山，“这兽苑，改成主实验室！旁边那个水禽池，给朕架上水车，弄个‘水力实验室’！那边放杂耍台子的地方，清空！弄个‘演武场’…哦不，‘力学实验室’！还有，给朕搜罗！天下所有稀奇古怪的石头、金属、药草、古里古怪的方士、手特别巧的工匠…统统给朕弄来！朕要在这‘格物院’里，玩…不！是探究！探究那天地间最神奇的力量！”
皇帝一声令下，整个豹房瞬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蚁巢，彻底忙碌沸腾起来！刘瑾等人虽不明所以，但见皇帝兴致如此高昂，哪敢怠慢，立刻指挥着大批太监、工匠，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改造工程。
沉重的兽栏被哐当哐当地拆卸运走。巨大的石质食槽被改造成了坚固的实验台。各种奇形怪状的铁器、陶罐、琉璃瓶被源源不断地搬入。原本充满野趣和玩乐的豹房，正以一种令人瞠目的速度，向着一个充满了工具理性与探索气息的、古今未有的“皇家科学院”雏形蜕变！
朱厚照背着手，站在一片叮当作响的改造现场中央，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脸上露出了登基以来最为纯粹和充满期待的笑容。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些枯燥的“正德”枷锁，在这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即将升腾的实验烟雾中，被砸得粉碎！而一个属于他朱厚照的、充满惊奇与力量的崭新世界，正在这片曾经的玩乐之地，冉冉升起。
“陛下！臣冒死进谏！” 都察院一位白发老御史颤巍巍出列，痛心疾首，“天子乃万民表率，当勤政修德，垂范后世！陛下昨日亲临臣子婚宴，本为佳话，然竟滞留宴饮，直至深夜，更…更参与闹房嬉戏，举止轻佻！此非明君所为！更有伤‘正德’之号！望陛下深省！”
“陛下！靖安侯虽功勋卓着，然陛下亲临主婚已是殊恩，更兼彻夜宴饮，流连忘返！此乃内侍阉宦蛊惑君心，导引非道！长此以往，恐国将不国！臣请陛下，远佞人，亲贤臣，收心勤政！”
另一位官员更是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刘瑾等人。
“陛下！‘正德’年号，意在正心修身！陛下岂可因私废公，耽于游乐？臣等泣血叩请，陛下当以江山社稷为重！”
附和之声此起彼伏，引经据典，唾沫横飞，字字句句不离“正德”二字，仿佛朱厚照已然成了荒淫无道的昏君。
龙椅之上，朱厚照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他紧握着御座扶手，指节捏得发白，牙关紧咬，胸膛剧烈起伏。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他不过是想放松一下，参加最信任的臣子、如同兄长般的陈瑜的婚礼，热闹一番，怎么就成了“举止轻佻”、“导引非道”？怎么就成了“有伤正德”、“国将不国”？这些道貌岸然的老家伙们，除了用这些大帽子压他，还会什么？巨大的憋屈感和逆反心理如同岩浆般在胸中奔涌！
他猛地抬眼，透过晃动的玉藻，死死盯住丹陛下那些慷慨激昂、唾沫横飞的大臣，眼神冰冷刺骨，充满了压抑的怒火。
散朝后，朱厚照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直奔西苑豹房。他需要发泄！需要逃离那些令人窒息的规训和指责！
豹房依旧是他熟悉的天地。玉雪豹慵懒地趴在假山上晒太阳，孔雀在草地上悠闲地踱步，精巧的水车机关还在不知疲倦地转动着木偶。然而，此刻这些曾带给他无限欢愉的玩物，在巨大的憋闷心情下，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
“没意思！统统没意思！” 朱厚照烦躁地一脚踢开脚边一个精巧的会翻跟头的铜人，铜人叮叮当当滚出老远。
刘瑾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觑着皇帝的脸色，捏着嗓子道：“陛下息怒，那些老顽固就是见不得陛下开心！要不…奴婢让人把新驯的那几只西域猞猁带出来给陛下解解闷儿？或者…让那几个江南来的幻术师再变几个新花样？”
“猞猁？幻术？” 朱厚照嗤之以鼻，满脸不耐，“看腻了！都是些糊弄人的玩意儿！” 他烦躁地踱着步，目光扫过那些曾让他沉迷的机关玩物，突然停在角落里那台蒙着灰尘的、陈瑜曾用来观察苔藓的“显微之镜”上。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怀瑾！对了！怀瑾那里一定有更有意思的东西！他能用显微镜看到苔藓里的小虫子，能用水泥筑起磐石堡，能想出牛痘克制天花…他的脑子里，装着的才是真正神奇、那些老顽固们想破头也想不出的东西！而且…怀瑾绝不会像那些老家伙一样，只会板着脸教训他“正德”！
“刘瑾！” 朱厚照猛地转身，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传旨！召靖安侯即刻入宫…不！去豹房见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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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瑜奉旨匆匆赶到豹房时，看到的便是朱厚照背着手，在那堆精巧玩物间烦躁踱步的模样，脸上还残留着早朝带来的阴郁。
“臣陈瑜，参见陛下。” 陈瑜躬身行礼。
“怀瑾！你可算来了！” 朱厚照如同看到了救星，几步冲过来，一把拉住陈瑜的胳膊，指着周围那些奇珍异兽和精巧玩物，气呼呼地道，“你看看！这些东西，朕都玩腻了！没意思透了！外面那些老家伙们，还整天拿‘玩物丧志’来聒噪朕！烦死了！”
他拉着陈瑜走到那台显微镜旁，眼睛发亮：“怀瑾，你上次给王守仁看苔藓里的虫子，朕就觉得神妙！你脑子里肯定还有更好玩、更有意思的东西！比这些鸟兽机关好玩一万倍的！快告诉朕！朕要玩那个！”
陈瑜看着朱厚照如同讨要新奇玩具般的少年心性，又想到早朝上那些雪片般的弹劾奏章，心中顿时了然。他这位少年天子，是被“正德”二字和朝臣的规训压得喘不过气，又正值叛逆心盛的年纪，急需一个既能满足他旺盛好奇心、又能堵住悠悠众口的新“玩具”。
一个大胆而绝妙的想法，瞬间在陈瑜心中成型。他环顾这偌大的豹房，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陛下，” 陈瑜的声音带着循循善诱，“玩鸟兽机关，自然是消遣。然天地之大，造化之奇，岂止于此？有物无形无色，却可托起千钧巨舰；有物静默无声，却能崩山裂石；有物生于微末，却能燃起燎原之火…此等力量，蕴藏于万物运行之理中，谓之‘格物之理’！探究此理，洞悉其妙，运用其力，方为真正之‘大玩’！其乐无穷，更可利国利民，泽被苍生！纵是孔圣人复生，也当赞一声‘格物致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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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之理？怎么玩？快说快说！” 朱厚照迫不及待地追问，早朝的郁闷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陈瑜微微一笑，指着豹房内一处原本用来豢养珍禽、此刻空置的巨大兽苑：“陛下请看，此地宽敞明亮，通风良好。若将其稍加改造，撤去栅栏，搬入坚固桌案，备齐铁砧、陶炉、铜釜、琉璃器皿、各色矿石、药材…再搜罗天下奇巧匠人、通晓丹鼎之术的方士（实为早期化学家）…此地，便可成为陛下‘格物穷理’、探究天地造化奥秘之‘实验室’！陛下于此间亲手试验，印证万物之理，岂不比观鸟斗兽、看人变戏法，有趣万倍，高明万倍？”
“实验室？！” 朱厚照喃喃重复着这个新鲜又充满力量感的词，目光扫过那巨大的兽苑，仿佛已经看到了里面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器皿、升腾着神秘烟雾和火焰的景象！亲手试验！探究奥秘！这简直太对他的胃口了！比驯豹子刺激多了！
“好！太好了！怀瑾！你真是朕的诸葛孔明！” 朱厚照兴奋地一拍大腿，原地蹦了起来，“刘瑾！谷大用！张永！都给朕滚过来！”
刘瑾等人连忙小跑着过来。
“听见靖安侯的话没？立刻！马上！给朕把这豹房…不！把这‘西苑格物院’给朕改出来！” 朱厚照意气风发，指点江山，“这兽苑，改成主实验室！旁边那个水禽池，给朕架上水车，弄个‘水力实验室’！那边放杂耍台子的地方，清空！弄个‘演武场’…哦不，‘力学实验室’！还有，给朕搜罗！天下所有稀奇古怪的石头、金属、药草、古里古怪的方士、手特别巧的工匠…统统给朕弄来！朕要在这‘格物院’里，玩…不！是探究！探究那天地间最神奇的力量！”
皇帝一声令下，整个豹房瞬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蚁巢，彻底忙碌沸腾起来！刘瑾等人虽不明所以，但见皇帝兴致如此高昂，哪敢怠慢，立刻指挥着大批太监、工匠，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改造工程。
沉重的兽栏被哐当哐当地拆卸运走。巨大的石质食槽被改造成了坚固的实验台。各种奇形怪状的铁器、陶罐、琉璃瓶被源源不断地搬入。原本充满野趣和玩乐的豹房，正以一种令人瞠目的速度，向着一个充满了工具理性与探索气息的、古今未有的“皇家科学院”雏形蜕变！
朱厚照背着手，站在一片叮当作响的改造现场中央，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脸上露出了登基以来最为纯粹和充满期待的笑容。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些枯燥的“正德”枷锁，在这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即将升腾的实验烟雾中，被砸得粉碎！而一个属于他朱厚照的、充满惊奇与力量的崭新世界，正在这片曾经的玩乐之地，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