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枢纽”残骸,比远观更加庞大、更加震撼。
断裂的金属结构如同被无形巨手撕裂的山峦,横亘在缓慢流淌的光雾之中。林岩沿着导航指引,穿过一道勉强能容身的、布满能量烧灼痕迹的巨大裂缝,进入了一片相对完整的内部空间。
这里像是一座被冰封的殿堂。高达数十丈的穹顶已然破损,露出外面流动的暗蓝色光雾,稀薄的光线透过光雾洒下,给内部蒙上一层幽蓝的色调。宽阔的甬道两侧,排列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半透明柱状容器,大部分已经破碎、空荡,少数几个里面凝固着形态奇异、早已失去活性的物质残骸——或许是原本储存的样本,或许是某个“白光文明”个体的休眠舱。
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一种淡淡的、类似臭氧和金属锈蚀混合的陈旧气味,安静得可怕,只有林岩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
强殖装甲的扫描功率开到最大,警惕着可能存在的自动防御系统或时空畸变区域。但出乎意料的是,除了能量背景辐射略高,这里似乎并没有活跃的危险。那些曾经可能致命的防御设施,早已在漫长岁月和那场“终末之战”中彻底损毁或耗尽能量。
导航箭头将他引向殿堂深处。穿过几道早已失效的能量闸门,越过一片倒塌的控制台残骸,最终,他停在了一处相对保存完好的区域。
这里像是一个环形的指挥中心。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布满裂痕的半球形观测窗(或显示屏),如今只剩下一片黑暗。围绕着观测窗,呈放射状分布着数十个独立的工作站控制台,大部分屏幕破碎,键盘和触控面板上落满灰尘。只有最内侧、紧挨着观测窗下方的一个主控制台,屏幕还间歇性地闪烁着极其微弱的暗蓝色光芒。
林岩走到主控制台前。控制台的样式与外面接驳平台上的类似,但更加复杂精密。他尝试触碰屏幕,屏幕亮起,显示出与接驳平台晶片相似的、由光点构成的奇异文字界面,但信息更加丰富,还夹杂着一些模糊的静态图像。
“检测到低权限访问者……数据库损坏率94.7%……核心逻辑单元离线……启动紧急查阅协议……”
生硬的合成意念再次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比接驳平台的信息更加断续、嘈杂,仿佛信号极差的通讯。
林岩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尝试通过意识与这残存的系统进行交互。他没有询问复杂的问题,而是直接要求:“调阅所有关于‘摇篮’、‘陷阱’、‘终末使徒’、‘起源方舟’的可用记录。调阅‘先驱者文明’探索队在此区域的最后活动记录及信号坐标。调阅……本前哨站与‘寂静尊’魔念封印的关联信息。”
系统沉默了片刻,屏幕上的光点疯狂闪烁、重组。
“关键词检索……部分记录缺失或损坏……信息整合中……”
随后,一段段破碎、跳跃、夹杂着大量乱码和空白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林岩的意识。他闷哼一声,强忍着头颅几乎要裂开的剧痛,全力接收、记忆、分析这些宝贵的碎片。
信息十分混乱,但结合之前的线索和自己的推理,一些模糊的图景开始逐渐拼凑:
关于“摇篮”与“陷阱”:信息显示,“摇篮”似乎是一个代号,指向一个被称为“生命实验场”或“文明筛选区”的庞大计划或区域。这个计划由某个被称为“守望者议会”的超级文明联盟发起,旨在观测、引导、甚至有限度地“培育”特定星域内自然诞生的智慧生命,以对抗某种被称为“大寂灭”或“终焉潮汐”的宇宙级灾难。而这个被称为“第七前哨站”的设施,就是“守望者”设立在这个“摇篮”区域边缘的观察与干预节点之一。
而“陷阱”,则指向计划中一个可怕的变数或失败。信息暗示,在“摇篮”计划运行了漫长岁月后,似乎有“内部”或“外部”力量篡改或污染了计划的某些核心协议,将其从“庇护所”和“培育场”,扭曲成了某种“诱饵”或“献祭场”。目的不明,可能与被标记为“终末使徒”的敌人有关。
关于“终末使徒”:信息极少且模糊。似乎是一种极端古老、秉承“万物终将归于寂灭”理念的恐怖存在或文明。它们并非单纯毁灭,而是“引导”或“加速”万物的“终结”,将其视为唯一的“真理”和“美”。“终末之战”就是“守望者”与“终末使徒”在这个星域爆发的一场战役,结果似乎是两败俱伤,“第七前哨站”坠毁,而“终末使徒”的力量也被击退或封印,但其污染和影响可能残留。
关于“起源方舟”:几乎没有直接信息,只在一条极度残缺的记录中提到:“……疑似‘摇篮’计划更早阶段的‘播种者’或‘避难方舟’……其遗留指令可能与当前协议冲突……警告:谨慎对待任何宣称来自‘起源方舟’的信息或个体……”
关于“先驱者文明”:系统调出了一段相对清晰的记录——大约在数百个此界年之前,一艘标记为“先驱者-探索舰-希望号”(舰船轮廓与林岩记忆完全吻合)的星舰,以及数艘小型护航和侦查舰,因为追踪异常的时空信号和能量反应,误入了这片被“第七前哨站”残骸能量场隐蔽的区域。他们似乎与残存的、功能不全的前哨站自动防御系统发生了低烈度冲突,并有尝试建立通讯和进行勘探的记录。但记录在某个时刻戛然而止,最后一条标注是:“检测到异常高维干涉……信号丢失……推测遭遇‘陷阱’协议残留效应或‘终末使徒’污染余波……”同时,一个精确的坐标被标记出来,位于这片残骸区的更深处,一个被标注为“实验区隔离舱(重度损毁)”的地方。
关于“寂静尊”魔念:关联信息更加晦涩。似乎有记录提到,在“终末之战”中,“终末使徒”的部分力量(或许是某种意念或诅咒)渗透并污染了此界(指林岩当前所在的星球)的部分原生能量场和生命潜意识,形成了类似“魔念”的存在。上古佛门封印的“寂静尊”,很可能就是这种污染的一个较为强大的聚合体或显化。而“第七前哨站”坠毁于此,其残骸的能量场和某些未完全失效的净化协议,可能在无意中成为了加固或干扰那个封印的额外因素。
信息到此基本中断。系统发出过载的警报声,屏幕光芒急速黯淡下去。
“能量不足……数据库深度访问终止……建议访问者前往坐标点……可能存在‘希望号’幸存者或数据记录……警告:该区域污染指数极高……时空稳定性未知……”
最后,系统勉强投射出一张残缺的这片残骸区的结构简图,标注了“实验区隔离舱”的大致方位和几条可能的安全(或相对安全)路径,随后彻底陷入沉寂,屏幕完全黑暗。
林岩站在原地,消化着这些令人心神震撼的信息碎片。
“摇篮”计划……被扭曲的“陷阱”……
“终末使徒”……宇宙级的“寂灭”威胁……
“起源方舟”……更早的“播种者”?
“希望号”的失联,果然与此地有关!而且很可能陷入了“陷阱”残留或污染之中!
而这一切,似乎又与这个世界的魔劫、佛门封印、乃至慕残云所代表的“毒”与“寂灭”的结合,隐隐相连!
线索更多,迷雾却似乎更浓。但至少,他找到了明确的方向——“实验区隔离舱”!那里可能有“希望号”的线索,甚至幸存者!
他看了一眼装甲能量储备,已经降到危险线以下。精神也疲惫不堪。但他不能停下。
阿弃的“消失”带来的冰冷空洞和暴怒,如同发动机里的冰冷燃料,驱动着他。
他辨认了一下结构简图上的路径,选择了一条标记为“废弃维护通道(能量干扰较强,但防御系统可能失效)”的路线,调整方向,再次踏入幽暗的残骸深处。
……
与此同时,青岚山脉,已成废墟的临时据点。
弥漫的烟尘和能量余波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充斥着焦土、灰烬和一丝淡淡的、令人心悸的寂灭余韵。幸存的星火卫和剑宗弟子正在白景枫等人的指挥下,清理现场,救治伤员,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恸与茫然。
白清雪依旧半跪在那个巨大的坑洞边缘,手中的长剑插在焦土中,支撑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她身上的青衫沾染了尘土和血迹(有自己的,也有溅上的),脸色苍白,眼神却死死盯着坑洞深处,仿佛要将那里看穿,寻回那个消失的少年。
格桑嘉措的投影盘坐在她身旁不远,比之前更加虚幻透明,几乎要融入空气中。老喇嘛双目紧闭,手中那串念珠已彻底失去光泽,他正在以残余的佛力,净化这片区域残留的魔种污染和死寂气息,同时也在试图感知,阿弃最后那一下决绝的“剥离”,是否真的意味着彻底的形神俱灭。
“清雪。”青云真人的声音透过远程通讯传来,充满了疲惫与沉重,“现场情况如何?”
白清雪缓缓抬起头,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阿弃……引爆了体内的寂灭之种,试图将其剥离。能量爆发中心未发现任何生命残留痕迹。慕残云已离去,去向不明。”
通讯那头沉默良久。
“林岩呢?”青云真人问。
“古渊彻底平复,能量反应消失。林岩……及探索队全体,依旧失联。信号完全中断。”白清雪一字一句道,每个字都像冰棱。
又是一阵压抑的沉默。
“剑宗长老会已做出决议,”青云真人缓缓道,“古渊变故,阿弃之事,已非单纯魔劫或外敌入侵可解释。慕残云此獠,手段诡谲,来历莫测,危害更在阴傀宗与暗影商会之上。大雪山方面也已传来讯息,迦湿弥罗寺住持与‘时轮院’首座震怒,将派遣更高规格的力量前来,并全面开启部分尘封的禁忌典籍,追查‘终末使徒’与‘天外遗迹’的关联。”
“联盟不能散。”白清雪忽然道,语气斩钉截铁,“林岩失踪,阿弃……生死未卜。但星海卫、剑宗、大雪山的盟约还在。敌人还在暗处。古渊之谜、慕残云之祸、乃至可能存在的更大危机,都需要我们共同应对。”
青云真人似是没料到她会如此说,顿了一下,道:“自然。联盟不解。剑宗将加派人手,协助重建据点,并扩大搜索范围,寻找林岩下落。同时,针对慕残云和暗影商会、阴傀宗残部的追剿,将提升为最高优先级。”
“另外,”青云真人声音凝重,“关于阿弃小友……格桑大师,可有什么发现?”
格桑嘉措的投影微微波动,睁开双眼,眼中金光黯淡,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老衲以‘宿命通’残法感应,并结合九界石‘观微’之力的最后异动推断……阿弃小友的灵性印记并未完全消散。”
白清雪身躯猛地一震,霍然看向格桑嘉措。
“但也并未留在此界。”格桑嘉措继续道,声音带着深深的困惑,“他的最后意志,包裹着寂灭之种的核心,似乎……被那股爆发的力量,推向了一个极其遥远、极其诡异、既非生者世界也非寻常轮回间隙的……‘夹缝’之中。老衲无法定位,甚至无法确定那是否还是一个‘存在’的状态。或许,是永恒的放逐与湮灭;或许……是某种无法理解的‘沉眠’或‘转化’。”
“还有希望?”白清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格桑嘉措缓缓摇头:“希望渺茫,近乎于无。但‘观微’之石最后的光芒,似乎为他保留了一线极其微弱的、连老衲也无法理解的‘可能性’。这线‘可能性’需要契机,需要……难以想象的机缘,甚至可能需要涉及更高层次的力量干涉。”
他看向白清雪:“白仙子,当务之急,是稳住此地局势,继续我们未竟之事。若林施主能归来,若我们能揭开更多上古之谜,或许……未来某日,那一线渺茫的‘可能性’,才有被触及的机会。”
白清雪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悲痛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凛冽的坚定。
“我明白了。”她站起身,拔出长剑,剑身映照着废墟和远山,“我会守在这里,等林岩回来。联盟之事,我会暂代他与剑宗、大雪山协商。慕残云……还有那些藏在幕后的黑手,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她的目光投向古渊方向,又仿佛穿透了虚空,看向某个未知的远方。
“阿弃,无论你在哪里,等着。”
……
而在所有人都无法感知的维度,那片被慕残云毒雾污染过的山林阴影深处,空间微微扭曲。
慕残云的身影缓缓凝聚,紫袍依旧,但脸上的慵懒笑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混合着恼火、惊疑和……强烈兴趣的复杂神色。
他摊开手掌,掌心之中,一缕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灰黑色气流,如同有生命的丝线般缓缓游动。这是他在阿弃最后爆发时,以秘法强行截留下来的一丝……“剥离”过程的能量余烬和……极其微量的、属于阿弃最核心生命印记的“碎屑”。
“以自身为祭,强行斩断‘共生’……甚至引动了九界石中那麻烦的‘观微’之力……”慕残云低声自语,三色眼眸盯着掌心的气流,“如此决绝,如此……不按常理。林岩身边,净是些有趣的家伙。”
他将那缕气流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眼中光芒流转。
“灵性未绝,遁入‘虚无夹缝’……有意思。‘终末’的种子,混合了极致恨意与执念的养料,又被‘观微’之力意外地‘封装’和‘偏移’了最终湮灭的方向……”
他嘴角慢慢勾起一丝新的、更加深邃难测的笑意。
“原本只想催化一朵美丽的‘寂灭毒花’,没想到……却意外种下了一颗可能更加奇特的‘种子’?虽然脱离了掌控,去向不明,但……这种未知的变数,岂不是比既定的‘完美’更有趣?”
他将那缕气流小心地封入一个拇指大小的墨玉瓶中,收起。
“游戏,果然要有些出乎意料的环节才够味。”他望向古渊方向,又看了看青岚剑宗和巢穴所在的方位,“林岩,你倒是找了个好地方‘失踪’。那么,在你回来之前,我就先陪你剩下的朋友们,好好玩玩吧。”
“暗影商会那些蠢货,也该给他们一点新的‘动力’了。古渊的坐标虽然丢了,但‘摇篮’和‘陷阱’的传说,可是很有趣的饵料呢……”
他的身影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缕淡淡的、令人不安的甜香,在林中缓缓飘散。
三个地点,三种心境。
漂浮于古老遗迹中的林岩,怀揣着冰冷的愤怒与坚定的目标,在未知的危险中摸索前行。
坚守在废墟之上的白清雪,将悲痛化为更坚韧的守护与复仇的意志,等待着重聚与清算。
隐于暗处的慕残云,则因为意外的变数,对这场“游戏”产生了更浓厚的、也更加危险的兴趣。
星火或许暂熄,余烬仍可复燃。
而风暴,远未停息。
断裂的金属结构如同被无形巨手撕裂的山峦,横亘在缓慢流淌的光雾之中。林岩沿着导航指引,穿过一道勉强能容身的、布满能量烧灼痕迹的巨大裂缝,进入了一片相对完整的内部空间。
这里像是一座被冰封的殿堂。高达数十丈的穹顶已然破损,露出外面流动的暗蓝色光雾,稀薄的光线透过光雾洒下,给内部蒙上一层幽蓝的色调。宽阔的甬道两侧,排列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半透明柱状容器,大部分已经破碎、空荡,少数几个里面凝固着形态奇异、早已失去活性的物质残骸——或许是原本储存的样本,或许是某个“白光文明”个体的休眠舱。
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一种淡淡的、类似臭氧和金属锈蚀混合的陈旧气味,安静得可怕,只有林岩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
强殖装甲的扫描功率开到最大,警惕着可能存在的自动防御系统或时空畸变区域。但出乎意料的是,除了能量背景辐射略高,这里似乎并没有活跃的危险。那些曾经可能致命的防御设施,早已在漫长岁月和那场“终末之战”中彻底损毁或耗尽能量。
导航箭头将他引向殿堂深处。穿过几道早已失效的能量闸门,越过一片倒塌的控制台残骸,最终,他停在了一处相对保存完好的区域。
这里像是一个环形的指挥中心。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布满裂痕的半球形观测窗(或显示屏),如今只剩下一片黑暗。围绕着观测窗,呈放射状分布着数十个独立的工作站控制台,大部分屏幕破碎,键盘和触控面板上落满灰尘。只有最内侧、紧挨着观测窗下方的一个主控制台,屏幕还间歇性地闪烁着极其微弱的暗蓝色光芒。
林岩走到主控制台前。控制台的样式与外面接驳平台上的类似,但更加复杂精密。他尝试触碰屏幕,屏幕亮起,显示出与接驳平台晶片相似的、由光点构成的奇异文字界面,但信息更加丰富,还夹杂着一些模糊的静态图像。
“检测到低权限访问者……数据库损坏率94.7%……核心逻辑单元离线……启动紧急查阅协议……”
生硬的合成意念再次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比接驳平台的信息更加断续、嘈杂,仿佛信号极差的通讯。
林岩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尝试通过意识与这残存的系统进行交互。他没有询问复杂的问题,而是直接要求:“调阅所有关于‘摇篮’、‘陷阱’、‘终末使徒’、‘起源方舟’的可用记录。调阅‘先驱者文明’探索队在此区域的最后活动记录及信号坐标。调阅……本前哨站与‘寂静尊’魔念封印的关联信息。”
系统沉默了片刻,屏幕上的光点疯狂闪烁、重组。
“关键词检索……部分记录缺失或损坏……信息整合中……”
随后,一段段破碎、跳跃、夹杂着大量乱码和空白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林岩的意识。他闷哼一声,强忍着头颅几乎要裂开的剧痛,全力接收、记忆、分析这些宝贵的碎片。
信息十分混乱,但结合之前的线索和自己的推理,一些模糊的图景开始逐渐拼凑:
关于“摇篮”与“陷阱”:信息显示,“摇篮”似乎是一个代号,指向一个被称为“生命实验场”或“文明筛选区”的庞大计划或区域。这个计划由某个被称为“守望者议会”的超级文明联盟发起,旨在观测、引导、甚至有限度地“培育”特定星域内自然诞生的智慧生命,以对抗某种被称为“大寂灭”或“终焉潮汐”的宇宙级灾难。而这个被称为“第七前哨站”的设施,就是“守望者”设立在这个“摇篮”区域边缘的观察与干预节点之一。
而“陷阱”,则指向计划中一个可怕的变数或失败。信息暗示,在“摇篮”计划运行了漫长岁月后,似乎有“内部”或“外部”力量篡改或污染了计划的某些核心协议,将其从“庇护所”和“培育场”,扭曲成了某种“诱饵”或“献祭场”。目的不明,可能与被标记为“终末使徒”的敌人有关。
关于“终末使徒”:信息极少且模糊。似乎是一种极端古老、秉承“万物终将归于寂灭”理念的恐怖存在或文明。它们并非单纯毁灭,而是“引导”或“加速”万物的“终结”,将其视为唯一的“真理”和“美”。“终末之战”就是“守望者”与“终末使徒”在这个星域爆发的一场战役,结果似乎是两败俱伤,“第七前哨站”坠毁,而“终末使徒”的力量也被击退或封印,但其污染和影响可能残留。
关于“起源方舟”:几乎没有直接信息,只在一条极度残缺的记录中提到:“……疑似‘摇篮’计划更早阶段的‘播种者’或‘避难方舟’……其遗留指令可能与当前协议冲突……警告:谨慎对待任何宣称来自‘起源方舟’的信息或个体……”
关于“先驱者文明”:系统调出了一段相对清晰的记录——大约在数百个此界年之前,一艘标记为“先驱者-探索舰-希望号”(舰船轮廓与林岩记忆完全吻合)的星舰,以及数艘小型护航和侦查舰,因为追踪异常的时空信号和能量反应,误入了这片被“第七前哨站”残骸能量场隐蔽的区域。他们似乎与残存的、功能不全的前哨站自动防御系统发生了低烈度冲突,并有尝试建立通讯和进行勘探的记录。但记录在某个时刻戛然而止,最后一条标注是:“检测到异常高维干涉……信号丢失……推测遭遇‘陷阱’协议残留效应或‘终末使徒’污染余波……”同时,一个精确的坐标被标记出来,位于这片残骸区的更深处,一个被标注为“实验区隔离舱(重度损毁)”的地方。
关于“寂静尊”魔念:关联信息更加晦涩。似乎有记录提到,在“终末之战”中,“终末使徒”的部分力量(或许是某种意念或诅咒)渗透并污染了此界(指林岩当前所在的星球)的部分原生能量场和生命潜意识,形成了类似“魔念”的存在。上古佛门封印的“寂静尊”,很可能就是这种污染的一个较为强大的聚合体或显化。而“第七前哨站”坠毁于此,其残骸的能量场和某些未完全失效的净化协议,可能在无意中成为了加固或干扰那个封印的额外因素。
信息到此基本中断。系统发出过载的警报声,屏幕光芒急速黯淡下去。
“能量不足……数据库深度访问终止……建议访问者前往坐标点……可能存在‘希望号’幸存者或数据记录……警告:该区域污染指数极高……时空稳定性未知……”
最后,系统勉强投射出一张残缺的这片残骸区的结构简图,标注了“实验区隔离舱”的大致方位和几条可能的安全(或相对安全)路径,随后彻底陷入沉寂,屏幕完全黑暗。
林岩站在原地,消化着这些令人心神震撼的信息碎片。
“摇篮”计划……被扭曲的“陷阱”……
“终末使徒”……宇宙级的“寂灭”威胁……
“起源方舟”……更早的“播种者”?
“希望号”的失联,果然与此地有关!而且很可能陷入了“陷阱”残留或污染之中!
而这一切,似乎又与这个世界的魔劫、佛门封印、乃至慕残云所代表的“毒”与“寂灭”的结合,隐隐相连!
线索更多,迷雾却似乎更浓。但至少,他找到了明确的方向——“实验区隔离舱”!那里可能有“希望号”的线索,甚至幸存者!
他看了一眼装甲能量储备,已经降到危险线以下。精神也疲惫不堪。但他不能停下。
阿弃的“消失”带来的冰冷空洞和暴怒,如同发动机里的冰冷燃料,驱动着他。
他辨认了一下结构简图上的路径,选择了一条标记为“废弃维护通道(能量干扰较强,但防御系统可能失效)”的路线,调整方向,再次踏入幽暗的残骸深处。
……
与此同时,青岚山脉,已成废墟的临时据点。
弥漫的烟尘和能量余波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充斥着焦土、灰烬和一丝淡淡的、令人心悸的寂灭余韵。幸存的星火卫和剑宗弟子正在白景枫等人的指挥下,清理现场,救治伤员,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恸与茫然。
白清雪依旧半跪在那个巨大的坑洞边缘,手中的长剑插在焦土中,支撑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她身上的青衫沾染了尘土和血迹(有自己的,也有溅上的),脸色苍白,眼神却死死盯着坑洞深处,仿佛要将那里看穿,寻回那个消失的少年。
格桑嘉措的投影盘坐在她身旁不远,比之前更加虚幻透明,几乎要融入空气中。老喇嘛双目紧闭,手中那串念珠已彻底失去光泽,他正在以残余的佛力,净化这片区域残留的魔种污染和死寂气息,同时也在试图感知,阿弃最后那一下决绝的“剥离”,是否真的意味着彻底的形神俱灭。
“清雪。”青云真人的声音透过远程通讯传来,充满了疲惫与沉重,“现场情况如何?”
白清雪缓缓抬起头,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阿弃……引爆了体内的寂灭之种,试图将其剥离。能量爆发中心未发现任何生命残留痕迹。慕残云已离去,去向不明。”
通讯那头沉默良久。
“林岩呢?”青云真人问。
“古渊彻底平复,能量反应消失。林岩……及探索队全体,依旧失联。信号完全中断。”白清雪一字一句道,每个字都像冰棱。
又是一阵压抑的沉默。
“剑宗长老会已做出决议,”青云真人缓缓道,“古渊变故,阿弃之事,已非单纯魔劫或外敌入侵可解释。慕残云此獠,手段诡谲,来历莫测,危害更在阴傀宗与暗影商会之上。大雪山方面也已传来讯息,迦湿弥罗寺住持与‘时轮院’首座震怒,将派遣更高规格的力量前来,并全面开启部分尘封的禁忌典籍,追查‘终末使徒’与‘天外遗迹’的关联。”
“联盟不能散。”白清雪忽然道,语气斩钉截铁,“林岩失踪,阿弃……生死未卜。但星海卫、剑宗、大雪山的盟约还在。敌人还在暗处。古渊之谜、慕残云之祸、乃至可能存在的更大危机,都需要我们共同应对。”
青云真人似是没料到她会如此说,顿了一下,道:“自然。联盟不解。剑宗将加派人手,协助重建据点,并扩大搜索范围,寻找林岩下落。同时,针对慕残云和暗影商会、阴傀宗残部的追剿,将提升为最高优先级。”
“另外,”青云真人声音凝重,“关于阿弃小友……格桑大师,可有什么发现?”
格桑嘉措的投影微微波动,睁开双眼,眼中金光黯淡,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老衲以‘宿命通’残法感应,并结合九界石‘观微’之力的最后异动推断……阿弃小友的灵性印记并未完全消散。”
白清雪身躯猛地一震,霍然看向格桑嘉措。
“但也并未留在此界。”格桑嘉措继续道,声音带着深深的困惑,“他的最后意志,包裹着寂灭之种的核心,似乎……被那股爆发的力量,推向了一个极其遥远、极其诡异、既非生者世界也非寻常轮回间隙的……‘夹缝’之中。老衲无法定位,甚至无法确定那是否还是一个‘存在’的状态。或许,是永恒的放逐与湮灭;或许……是某种无法理解的‘沉眠’或‘转化’。”
“还有希望?”白清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格桑嘉措缓缓摇头:“希望渺茫,近乎于无。但‘观微’之石最后的光芒,似乎为他保留了一线极其微弱的、连老衲也无法理解的‘可能性’。这线‘可能性’需要契机,需要……难以想象的机缘,甚至可能需要涉及更高层次的力量干涉。”
他看向白清雪:“白仙子,当务之急,是稳住此地局势,继续我们未竟之事。若林施主能归来,若我们能揭开更多上古之谜,或许……未来某日,那一线渺茫的‘可能性’,才有被触及的机会。”
白清雪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悲痛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凛冽的坚定。
“我明白了。”她站起身,拔出长剑,剑身映照着废墟和远山,“我会守在这里,等林岩回来。联盟之事,我会暂代他与剑宗、大雪山协商。慕残云……还有那些藏在幕后的黑手,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她的目光投向古渊方向,又仿佛穿透了虚空,看向某个未知的远方。
“阿弃,无论你在哪里,等着。”
……
而在所有人都无法感知的维度,那片被慕残云毒雾污染过的山林阴影深处,空间微微扭曲。
慕残云的身影缓缓凝聚,紫袍依旧,但脸上的慵懒笑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混合着恼火、惊疑和……强烈兴趣的复杂神色。
他摊开手掌,掌心之中,一缕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灰黑色气流,如同有生命的丝线般缓缓游动。这是他在阿弃最后爆发时,以秘法强行截留下来的一丝……“剥离”过程的能量余烬和……极其微量的、属于阿弃最核心生命印记的“碎屑”。
“以自身为祭,强行斩断‘共生’……甚至引动了九界石中那麻烦的‘观微’之力……”慕残云低声自语,三色眼眸盯着掌心的气流,“如此决绝,如此……不按常理。林岩身边,净是些有趣的家伙。”
他将那缕气流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眼中光芒流转。
“灵性未绝,遁入‘虚无夹缝’……有意思。‘终末’的种子,混合了极致恨意与执念的养料,又被‘观微’之力意外地‘封装’和‘偏移’了最终湮灭的方向……”
他嘴角慢慢勾起一丝新的、更加深邃难测的笑意。
“原本只想催化一朵美丽的‘寂灭毒花’,没想到……却意外种下了一颗可能更加奇特的‘种子’?虽然脱离了掌控,去向不明,但……这种未知的变数,岂不是比既定的‘完美’更有趣?”
他将那缕气流小心地封入一个拇指大小的墨玉瓶中,收起。
“游戏,果然要有些出乎意料的环节才够味。”他望向古渊方向,又看了看青岚剑宗和巢穴所在的方位,“林岩,你倒是找了个好地方‘失踪’。那么,在你回来之前,我就先陪你剩下的朋友们,好好玩玩吧。”
“暗影商会那些蠢货,也该给他们一点新的‘动力’了。古渊的坐标虽然丢了,但‘摇篮’和‘陷阱’的传说,可是很有趣的饵料呢……”
他的身影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缕淡淡的、令人不安的甜香,在林中缓缓飘散。
三个地点,三种心境。
漂浮于古老遗迹中的林岩,怀揣着冰冷的愤怒与坚定的目标,在未知的危险中摸索前行。
坚守在废墟之上的白清雪,将悲痛化为更坚韧的守护与复仇的意志,等待着重聚与清算。
隐于暗处的慕残云,则因为意外的变数,对这场“游戏”产生了更浓厚的、也更加危险的兴趣。
星火或许暂熄,余烬仍可复燃。
而风暴,远未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