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灯是冷白色的。
床头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声，屏幕上跳动着数字。男人躺在那里，两条腿被固定架撑起，裹在厚重的石膏里，脚掌微微外翻。他闭着眼，额头全是汗，嘴唇发干，呼吸急促。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站在床边，没有说话，只是把手里的手机屏幕转向床上的人。
视频画面里，雷震单手将人从人群拽出，膝盖压胸，双手折断对方双腿。动作干脆，没有多余停顿。画面结束，又重新开始。
床上的男人睁开了眼。
他的瞳孔很黑，盯着视频看了很久，手指慢慢握紧床单，指节泛白。他喉咙动了，发出一声低哑的声音：“谁拍的？”
“老三。”灰夹克低声说，“当时躲在B3坡道尽头，用手机录了一段。”
“删了没？”
“没删全。有一部分传到了内部群，后来被撤回了。”
男人嘴角抽了一下。他想坐起来，但刚一动，右腿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冷汗瞬间冒出来。他咬牙撑住，靠在枕头上喘气。
“他们报警了。”灰夹克继续说，“名单、监控、时间线全部打包上传市局内网。警方已经立案，主犯信息直接指向你。医院这边做了记录，X光片、诊断书都进了系统。”
床上的人冷笑了一声：“说我被打？那我就说是车祸。腿断了又不是死人，还能翻身。”
“问题是证据链太完整。”灰夹克皱眉，“夜店那边有全程录像，我们的人一个个都被拍清楚了。雷震动手前还说了话，警告你别再动辰光CLUB。这些内容一旦公开，舆论对我们不利。”
“舆论？”男人声音突然抬高，“我混了十几年，什么时候怕过舆论？谁不知道这行是怎么活的？”
“但现在不一样。”灰夹克压低声音，“杨辰背后有人撑腰，手段干净利落。他不打人，只守不攻。反而是我们冲进去砸场子，放火，拿刀。监控里看得清清楚楚。现在人家是受害者，我们是施暴方。”
床上的人沉默了几秒。
他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划过一道旧疤。那是五年前跟另一个帮派火拼留下的。那时候他还能亲自上阵，一拳打碎三个人的肋骨。
现在他连床都下不了。
“你说怎么办？”他问。
灰夹克靠近一步：“先稳住。不能硬来。我已经联系了星海文化的会计，拿到了他们最近三个月的资金流水。还有宏远置业的股东变更文件。这些东西能证明辰光CLUB背后有洗钱嫌疑。只要往网上一扔，哪怕最后查不出问题，也能拖住他们一段时间。”
“不够。”床上的人摇头，“这种事顶多搅浑水，解决不了根本。我要的是让他们也尝尝疼。”
“那就得找外援。”灰夹克说，“本地的人不敢碰雷震，但他不是无敌。我知道有几个在边境活动的人，专门接高风险单子。不要身份，不要后路，只要钱到位，什么事都敢干。”
“多少钱？”
“一次行动，至少五十万起步。要是动真格的，两百万也有可能。”
“给。”床上的人伸手摸枕头底下，掏出一张银行卡，“密码是我生日。去提钱，先付定金。”
灰夹克接过卡，犹豫了一下：“你要启动B计划？”
“为什么不？”男人盯着天花板，“我已经废了两条腿，还能更糟吗？他们让我站不起来，我就让他们睡不安稳。雷震不是狠吗？我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狠。”
“可杨辰那边……”
“杨辰？”男人嗤笑一声，“他以为靠几个打手就能立规矩？这世道，规矩是用血写的。我现在写不了，但我能让人代笔。”
他转过头，直视灰夹克：“去联系那些人。不限手段，不限方式。我要看到辰光CLUB关门，看到雷震躺进医院，看到杨辰跪在我面前求饶。”
灰夹克点头：“我这就办。”
“等等。”男人又叫住他，“别用原来的渠道。上次联络工具被定位了，说明他们有技术手段。换新的，用一次性手机，见面谈。”
“明白。”
“还有。”他声音更低，“把剪辑后的监控准备好。挑出雷震动手的画面，去掉前因后果。配上文字，说什么‘富商雇佣私刑’‘暴力镇压讨薪人员’。先发到几个论坛，看看反应。”
灰夹克记下要点：“我会安排人操作。另外，医院这边也要小心。医生说过，你的伤是人为折断，手法专业。万一他们上报，可能会引来调查。”
“随他们报。”男人冷笑，“我就是被人打了，怎么？受害者还不准喊疼了？”
他说完，闭上眼睛，像是累了。
灰夹克站在原地没动。他知道这个人从来不会真正服软。就算躺在床上，他也还在算计。
过了几秒，床上的人忽然开口：“你还记得老K吗？”
“那个以前在西南做跨境运输的？”
“是他。”男人睁开眼，“十年前他欠我一条命。我说过不用还，但现在，我需要他兑现。”
“我去联系。”
“告诉他，事成之后，我在江城给他开一条路。码头、仓库、分销网络，他想要什么给什么。”
灰夹克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男人又叫住他，“把门关严实点。这屋里说不定有监听。”
灰夹克走过去，把门轻轻合上，确认锁好。他回到床边，低声说：“我已经让兄弟们清理了现场。夜店留下的SIM卡套找到了，没有泄露。但那个戴帽子的男人……可能是对方的人。”
“不重要。”男人说，“只要他们不知道B计划的存在，我们就还有机会。”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在回忆刚才那一幕——雷震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说“你不只会打断你的腿”。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平静。
就像杀人的不是他，而是某种规则。
“记住这个名字。”男人轻声说，“雷震。我这辈子没这么恨过一个人。”
灰夹克没说话。
他知道这个男人一旦记仇，就会一直追到底。十年前有人抢了他的地盘，三年后那个人在缅甸被人割了舌头，尸体挂在桥上。
现在轮到雷震了。
“我去安排。”灰夹克说，“明天这个时候，你应该就能听到回应。”
男人点头，重新闭上眼。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监护仪的滴声持续响着。
灰夹克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他发现那人虽然闭着眼，但眼皮在轻微颤动，像是在忍痛，又像是在酝酿什么。
他开门出去，走廊灯光照进来一瞬，又迅速被隔绝。
病房恢复昏暗。
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
他没有看门口，而是看向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一条新消息。
他伸手去够，动作缓慢，额头上再次冒出汗珠。
终于拿到手机，他用拇指解锁，点开对话框。
只有一个字：
“行。”
他盯着这个字看了很久，然后慢慢打出一行回复：
“让他们准备好，我要见血。”
发送成功。
他把手机放回原处，头靠在枕头上，呼吸渐渐平稳。
外面走廊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闭上眼，假装睡着。
护士推门进来，查看监护数据，调整点滴速度，轻手轻脚地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又睁开了。
目光冰冷。
床头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声，屏幕上跳动着数字。男人躺在那里，两条腿被固定架撑起，裹在厚重的石膏里，脚掌微微外翻。他闭着眼，额头全是汗，嘴唇发干，呼吸急促。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站在床边，没有说话，只是把手里的手机屏幕转向床上的人。
视频画面里，雷震单手将人从人群拽出，膝盖压胸，双手折断对方双腿。动作干脆，没有多余停顿。画面结束，又重新开始。
床上的男人睁开了眼。
他的瞳孔很黑，盯着视频看了很久，手指慢慢握紧床单，指节泛白。他喉咙动了，发出一声低哑的声音：“谁拍的？”
“老三。”灰夹克低声说，“当时躲在B3坡道尽头，用手机录了一段。”
“删了没？”
“没删全。有一部分传到了内部群，后来被撤回了。”
男人嘴角抽了一下。他想坐起来，但刚一动，右腿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冷汗瞬间冒出来。他咬牙撑住，靠在枕头上喘气。
“他们报警了。”灰夹克继续说，“名单、监控、时间线全部打包上传市局内网。警方已经立案，主犯信息直接指向你。医院这边做了记录，X光片、诊断书都进了系统。”
床上的人冷笑了一声：“说我被打？那我就说是车祸。腿断了又不是死人，还能翻身。”
“问题是证据链太完整。”灰夹克皱眉，“夜店那边有全程录像，我们的人一个个都被拍清楚了。雷震动手前还说了话，警告你别再动辰光CLUB。这些内容一旦公开，舆论对我们不利。”
“舆论？”男人声音突然抬高，“我混了十几年，什么时候怕过舆论？谁不知道这行是怎么活的？”
“但现在不一样。”灰夹克压低声音，“杨辰背后有人撑腰，手段干净利落。他不打人，只守不攻。反而是我们冲进去砸场子，放火，拿刀。监控里看得清清楚楚。现在人家是受害者，我们是施暴方。”
床上的人沉默了几秒。
他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划过一道旧疤。那是五年前跟另一个帮派火拼留下的。那时候他还能亲自上阵，一拳打碎三个人的肋骨。
现在他连床都下不了。
“你说怎么办？”他问。
灰夹克靠近一步：“先稳住。不能硬来。我已经联系了星海文化的会计，拿到了他们最近三个月的资金流水。还有宏远置业的股东变更文件。这些东西能证明辰光CLUB背后有洗钱嫌疑。只要往网上一扔，哪怕最后查不出问题，也能拖住他们一段时间。”
“不够。”床上的人摇头，“这种事顶多搅浑水，解决不了根本。我要的是让他们也尝尝疼。”
“那就得找外援。”灰夹克说，“本地的人不敢碰雷震，但他不是无敌。我知道有几个在边境活动的人，专门接高风险单子。不要身份，不要后路，只要钱到位，什么事都敢干。”
“多少钱？”
“一次行动，至少五十万起步。要是动真格的，两百万也有可能。”
“给。”床上的人伸手摸枕头底下，掏出一张银行卡，“密码是我生日。去提钱，先付定金。”
灰夹克接过卡，犹豫了一下：“你要启动B计划？”
“为什么不？”男人盯着天花板，“我已经废了两条腿，还能更糟吗？他们让我站不起来，我就让他们睡不安稳。雷震不是狠吗？我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狠。”
“可杨辰那边……”
“杨辰？”男人嗤笑一声，“他以为靠几个打手就能立规矩？这世道，规矩是用血写的。我现在写不了，但我能让人代笔。”
他转过头，直视灰夹克：“去联系那些人。不限手段，不限方式。我要看到辰光CLUB关门，看到雷震躺进医院，看到杨辰跪在我面前求饶。”
灰夹克点头：“我这就办。”
“等等。”男人又叫住他，“别用原来的渠道。上次联络工具被定位了，说明他们有技术手段。换新的，用一次性手机，见面谈。”
“明白。”
“还有。”他声音更低，“把剪辑后的监控准备好。挑出雷震动手的画面，去掉前因后果。配上文字，说什么‘富商雇佣私刑’‘暴力镇压讨薪人员’。先发到几个论坛，看看反应。”
灰夹克记下要点：“我会安排人操作。另外，医院这边也要小心。医生说过，你的伤是人为折断，手法专业。万一他们上报，可能会引来调查。”
“随他们报。”男人冷笑，“我就是被人打了，怎么？受害者还不准喊疼了？”
他说完，闭上眼睛，像是累了。
灰夹克站在原地没动。他知道这个人从来不会真正服软。就算躺在床上，他也还在算计。
过了几秒，床上的人忽然开口：“你还记得老K吗？”
“那个以前在西南做跨境运输的？”
“是他。”男人睁开眼，“十年前他欠我一条命。我说过不用还，但现在，我需要他兑现。”
“我去联系。”
“告诉他，事成之后，我在江城给他开一条路。码头、仓库、分销网络，他想要什么给什么。”
灰夹克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男人又叫住他，“把门关严实点。这屋里说不定有监听。”
灰夹克走过去，把门轻轻合上，确认锁好。他回到床边，低声说：“我已经让兄弟们清理了现场。夜店留下的SIM卡套找到了，没有泄露。但那个戴帽子的男人……可能是对方的人。”
“不重要。”男人说，“只要他们不知道B计划的存在，我们就还有机会。”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在回忆刚才那一幕——雷震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说“你不只会打断你的腿”。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平静。
就像杀人的不是他，而是某种规则。
“记住这个名字。”男人轻声说，“雷震。我这辈子没这么恨过一个人。”
灰夹克没说话。
他知道这个男人一旦记仇，就会一直追到底。十年前有人抢了他的地盘，三年后那个人在缅甸被人割了舌头，尸体挂在桥上。
现在轮到雷震了。
“我去安排。”灰夹克说，“明天这个时候，你应该就能听到回应。”
男人点头，重新闭上眼。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监护仪的滴声持续响着。
灰夹克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他发现那人虽然闭着眼，但眼皮在轻微颤动，像是在忍痛，又像是在酝酿什么。
他开门出去，走廊灯光照进来一瞬，又迅速被隔绝。
病房恢复昏暗。
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
他没有看门口，而是看向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一条新消息。
他伸手去够，动作缓慢，额头上再次冒出汗珠。
终于拿到手机，他用拇指解锁，点开对话框。
只有一个字：
“行。”
他盯着这个字看了很久，然后慢慢打出一行回复：
“让他们准备好，我要见血。”
发送成功。
他把手机放回原处，头靠在枕头上，呼吸渐渐平稳。
外面走廊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闭上眼，假装睡着。
护士推门进来，查看监护数据，调整点滴速度，轻手轻脚地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又睁开了。
目光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