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归乡创业与最终抉择-《静听风起时》

  清晨,红星村的麦田彻底被盛夏的阳光染成了金红色。麦穗饱满得低垂着头,穗芒上沾着晨露,折射出细碎的光,风一吹,整片麦田像海浪般起伏,“沙沙” 声裹着新麦的清甜气息,弥漫在村子的每个角落 —— 这是夏收前最动人的景象,也是一年里最让人踏实的时刻。田埂上已经有村民在转悠,有的蹲在麦田里捏麦穗,感受颗粒的重量;有的扛着镰刀往打麦场走,镰刀刃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是前几天刚磨过的;还有的在检修打麦机,机器 “嗡嗡” 的试运转声,像在为即将到来的丰收预热。

  麦秋蹲在村西头的盐碱地旁,这片去年还泛着白霜的 “废地”,如今也长满了金黄的 “京农 2 号”。他摘下一穗麦子,放在手心揉搓,麦粒滚落出来,饱满圆润,掂在手里沉甸甸的。“千粒重肯定超 40 克了,” 麦秋的嘴角忍不住上扬,眼里满是欣慰,“当初改良时,谁能想到这地能有这收成?” 他想起去年冬天和周明远一起撒石膏、深耕的日子,雪地里的脚印、冻红的手指、老农技员赵大爷的指点,一幕幕都清晰得像在昨天。

  口袋里的钢笔硌了他一下,他掏出来,是县农技站王站长送的 “英雄” 牌钢笔,笔帽上还刻着 “农技推广” 四个字 —— 这是半个月前王站长亲自送来的,还带来了最后通牒:“7 月 10 日前必须到岗,不然编制就给别人了。” 麦秋摩挲着笔身,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县农技站的实验室有他梦寐以求的测土仪,能精准分析土壤养分;有藏书满架的资料室,能看到最新的农业期刊;还有稳定的工资和县城的集体宿舍,能让他摆脱 “看天吃饭” 的日子。可眼前的麦田、盐碱地、村民们熟悉的笑脸,又让他挪不开脚步 —— 张老根大爷还等着他一起制定明年的改良计划,小柱还没学会病虫害的精准防治,就连这片刚改良好的盐碱地,也需要他跟踪观察产量数据。

  “麦秋哥!俺回来了!” 远处传来熟悉的喊声,麦秋抬头,看见二狗骑着辆崭新的 “飞鸽” 自行车过来,车后座绑着两个鼓鼓的帆布包,身上穿的不再是之前的的确良衬衫,而是一件灰色的中山装,领口系得整整齐齐,袖口还别着支 “派克” 钢笔,一看就是在城里精心收拾过的。自行车后跟着一辆骡车,车上装着两台机器,用蓝布盖着,露出的部分能看到锈迹,显然是二手的,但擦得很干净。

  “你咋回来了?不打工了?” 麦秋迎上去,帮二狗扶住自行车。二狗跳下车,脸上满是兴奋,一把掀开骡车上的蓝布:“俺不回城里了!这是俺买的磨面机和面条机,二手的,花了俺四百五十块,俺要带着大家搞农产品加工,把咱们的小麦磨成面粉、做成面条,卖到城里去!”

  磨面机是 “红旗” 牌的,机身是深绿色,上面的铭牌有些磨损,能看清 “功率 1.5 千瓦” 的字样;面条机是白色的,滚筒上还沾着点面粉残留,显然之前用过。二狗拍着机器,声音洪亮:“俺在城里考察了半年,发现城里的食堂、小卖部都缺纯天然的面粉和面条,咱们的‘京农 2 号’麦子这么好,磨出来的面粉肯定受欢迎!一斤小麦卖一毛钱,磨成面粉能卖一块五,做成面条能卖两块,利润翻十倍!”

  村民们很快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李婶的丈夫扛着锄头挤到前面,指着机器:“二狗,这机器会用吗?坏了咋修?城里的人真能要咱们的面粉?”“俺请了城里粮站的老师傅,过两天就来教大家用!” 二狗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叠纸,最上面是份盖着红章的合同,“这是俺和城里第三食堂签的合同,每月供应五千斤面粉、三千斤面条,价格都写死了,面粉一块五一斤,面条两块一斤,货到付款,不拖欠!”

  小柱挤在最前面,眼睛盯着机器,满是向往:“二狗哥,俺能跟着你干吗?俺有力气,能搬麦子、扛面粉,啥活都能干!”“当然能!” 二狗拍着小柱的肩膀,“俺要招十个工人,按工时算工资,每天干八小时,给五毛钱,月底还有分红!俺已经从城里信用社借了五百块,够买原料和付工资了,不用大家出钱,只要出力气就行!”

  张老根大爷却没那么兴奋,他绕着机器转了两圈,用烟袋锅敲了敲磨面机的外壳,发出 “咚咚” 的闷响:“二狗,你年轻,想法好,可创业不是闹着玩的。” 他蹲下来,给二狗算账,“这机器一天能磨多少面粉?磨一百斤面粉要多少电?麦子的损耗有多少?要是城里的食堂突然不要了,这些面粉和面条咋处理?” 他顿了顿,眼神里满是担忧,“俺年轻的时候,村里试过搞豆腐坊,机器买了,豆子泡了,结果没人要,最后豆腐都坏了,机器也当了废铁卖,俺们不能再犯这错。”

  “张大爷,您放心!” 二狗赶紧解释,“俺算过账,这磨面机一天能磨两千斤面粉,电费才两块钱,麦子损耗不到 5%,就算食堂不要,俺还联系了三个小卖部,他们也愿意收,肯定能卖出去!” 他还掏出张纸,上面写着详细的成本核算:“五千斤面粉需要六千斤麦子,成本六百块;电费、人工两百块;总共八百块,能卖七千五百块,纯利润六千七百块,咱们十个工人,每月每人能分六百七十块,比种地强多了!”

  村民们听得心动,不少人开始报名,李婶的丈夫也松了口:“要是真能挣这么多,俺也参加,俺家的三亩麦子也能卖给你,省得自己磨面了。”

  另一边,周明远正坐在村小学的教室里,手里捏着封信,是女朋友小娟寄来的。信纸是粉色的,上面印着小碎花,字迹娟秀:“明远,我妈催咱们结婚了,她给我在城里找了个代课老师的工作,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只能跟你分手了。” 周明远的眉头皱成了疙瘩,他想起小娟的样子,想起他们在县城中学认识的日子,心里满是愧疚 —— 他已经在村里待了三年,答应小娟去年就回城,结果因为盐碱地改良,一拖再拖。

  “明远,想啥呢?” 麦秋推开门走进来,看见周明远手里的信,就知道他又在纠结,“还是小娟的事?” 周明远点点头,把信递给麦秋:“她妈给她找了工作,催咱们结婚,可我舍不得村里的麦田,舍不得和你一起搞的农技推广,更舍不得这些村民。” 他叹了口气,“你说,咱们为啥就不能既留在村里,又不耽误城里的事呢?”

  麦秋拍了拍周明远的肩膀,没说话 —— 他自己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县农技站的电话每天都打过来,王站长的语气一次比一次急,可他就是狠不下心离开。

  晓燕这时拿着个信封走进来,信封上印着 “北京市海淀区实验小学” 的字样,是给麦花的。“麦花的上学通知书来了,” 晓燕把信封递给麦秋,“林小夏的妈妈托人办的,能去海淀实验小学读五年级,包吃包住,学费全免,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麦秋拿着信封,心里有些沉重 —— 他知道麦花想上学,可也知道她舍不得家。他找到麦花时,她正在麦田里帮妈妈割猪草,手里拿着个麦秸编的小篮子,篮子里装着刚摘的麦穗。“麦花,有你的信。” 麦秋把信封递给她。

  麦花接过信封,看到上面的学校名称,眼睛瞬间亮了,可拆开信看了两行,眼泪就掉了下来。信里写着 “9 月 1 日报道,需自带换洗衣物和学习用品”,下面还附着林小夏的小字:“麦花,我在城里等你,咱们一起上学,一起看天安门。”

  “俺想去城里上学,” 麦花抹着眼泪,声音哽咽,“俺想读书,想知道城里的学校是什么样的,想和小夏一起玩。” 她的妈妈李婶也走了过来,看到信,眼圈也红了:“俺也想让你去,可你走了,俺们想你了咋办?家里的活谁帮俺干?”

  麦秋蹲下来,摸了摸麦花的头:“麦花,这是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你要是想去,就去;要是舍不得家,也可以先在村里上学,明年再考城里的中学,咱们村里的小学也能教你知识。”

  夏收的前一天,村里在打麦场召开了大会。二狗的磨面机和面条机已经安装好了,摆在打麦场的角落,城里来的老师傅正在教村民们操作。老师傅戴着副老花镜,手把手教小柱磨面粉:“先把麦子倒进进料口,打开开关,注意控制速度,别太快,不然面粉会粗。” 小柱学得很认真,跟着老师傅的动作操作,雪白的面粉从出料口流出来,落在粗布口袋里,散发出淡淡的麦香。

  村民们围在机器旁,看着雪白的面粉,都露出了笑容。张老根大爷也点了点头:“看来这机器真能出好面粉,俺们就等着看卖出去的钱了。”

  大会上,麦秋第一个发言:“俺决定留在村里,继续做农技推广,帮大家种好麦子,也支持二狗的农产品加工。县农技站的机会很好,但村里更需要我,这片土地更需要我。” 他的话刚说完,台下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张老根大爷激动地说:“麦秋,你留下来就好,有你在,俺们种麦心里踏实!”

  周明远也站了起来:“俺也决定了,再在村里待一年,帮麦秋完成盐碱地的全部改良,把病虫害防治技术教给大家,明年再回城里和小娟结婚。”

  麦花最后一个发言,她手里紧紧攥着通知书,眼里闪着泪光:“俺先不去城里上学,俺想跟着晓燕老师在村里上学,明年再考城里的中学。俺想陪着俺爹俺娘,陪着这片麦田,等俺学好了知识,再回来建设咱们村。”

  夕阳西下,金色的麦浪在风中翻滚,打麦场的机器还在 “嗡嗡” 作响,雪白的面粉堆成了小山。二狗站在机器旁,给村民们分配明天的工作;麦秋和周明远在讨论明年的盐碱地改良计划;麦花和几个孩子在麦田里奔跑,手里拿着刚摘的麦穗,笑声回荡在田野里。

  夏收的钟声即将敲响,丰收的喜悦和选择的坚定,交织在红星村的上空。二狗的创业之路刚刚开启,麦秋的农技推广还在继续,麦花的求学梦也有了新的规划。城乡之间的分野依然存在 —— 城里的机会、便利、先进技术,依然吸引着村里的年轻人;而村里的土地、乡情、踏实生活,也让不少人选择留下。选择的困境不会消失,但红星村的人们,已经学会了在分野中寻找属于自己的道路,在困境中坚守内心的选择。第二卷的故事才刚刚展开,更多关于城乡、关于选择、关于成长的故事,还在夏收的麦浪里,等待着被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