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匆匆三年-《我在诸天当杀神》

  光阴荏苒,自陆离降临此界,于朝歌偶遇子受,又至三山关与孔宣论道,转眼已过三载春秋。

  这三载间,他并未固定于一地,而是凭借太上老君所赐的太极道韵护持,隐去自身根脚与绝大部分威能,化作一位云游四方的人教炼气士,足迹踏遍了殷商、西周乃至四方夷狄之地。

  他登临过昆仑山玉虚宫外围,感受过阐教顺应天命、尊卑有序的森严法度;也曾拜访过金鳌岛碧游宫附近海域,体会过截教有教无类、截取一线生机的磅礴生机与混杂劫气;更曾深入凡尘,观王朝更迭征兆,察民生多艰,听百姓心声。

  期间,他与诸多两教弟子、散仙野修皆有相遇,或坐而论道,或擦肩而过。

  于昆仑山脚下,偶遇下山的阐教十二金仙之一的广成子。广成子见其气息清静无为,却又深不可测,身负玄门正宗气息,以为是哪处隐修的同门,便以礼相待,言谈中多涉及天命归周,凤鸣岐山、顺天应人,辅佐明主之理。陆离静听,不置可否,只问:“天命若注定生灵涂炭,亦要顺乎?” 广成子一怔,答:“此乃劫数,完此杀劫,方得清净。” 陆离默然。

  于东海之滨,遇见截教弟子石矶娘娘座下童子。童子天真烂漫,言及老师有教无类,庇护众生,却对即将到来的劫数忧心忡忡。陆离赐其一枚静心符,淡淡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守住本心,或有一线生机。”

  于一座荒山,救下一名被妖物所伤的散修,与其饮酒夜谈。散修醉后怒骂:“去他娘的天命!不过是那些圣人老爷们的棋局!我等散修,无依无靠,大劫一来,便是炮灰!” 陆离望天,饮尽杯中酒。

  三年来,他听得最多、见得最多的,便是天命二字。

  阐教言天命在周,截教助商亦言保商家国运乃天命,散修畏天命如虎,凡人受天命摆布而不自知……

  他冷眼旁观,静心体悟,结合自身之玄妙,对此界所谓天命,有了越发深刻的认知。

  “此界天命,非是大道自然运转之理,实乃圣人意志借天道大势而行之体现!封神榜出,杀劫已定,万物皆为棋子,众生皆在劫中。顺之者,或可得享气运,然亦失自主;逆之者,劫灰湮灭。看似宏大磅礴,实则……冷酷无情,视众生如刍狗。”

  “然,天命虽定,却非毫无变数。人心向背,个人抉择,乃至些许外力介入,皆可于细微处扰动命河,产生意想不到的波澜。如那子受,如那孔宣……皆是变数。”

  而他自身,因身负老君太极道韵,在此界众生眼中,气息纯正祥和,深得道家清静无为真味,却又高深莫测。故而,无论阐教、截教还是散修,大多将其默认为人教某位隐世不出的高人,甚至可能是玄都大法师的化身或弟子,对他皆礼敬三分,不敢轻易冒犯。这人教玄离的名号,倒是在一定范围内悄然传开。

  这一日,陆离行至西岐地界。只见此地民生相对富足,百姓面上多有希望之色,与朝歌日渐沉重的氛围迥异。更有隐隐的凤凰清鸣之象笼罩此地气运,与朝歌那日渐黯淡、劫气缠绕的玄鸟气运形成鲜明对比。

  他于一座山巅远眺西岐城,心中忽有所感,抬首望天,只见一道幽深的仙光自昆仑方向而来,径直落入西岐城中。

  “嗯?玉虚宫仙光……如此锋芒,应是……阐教副教主,燃灯道人?” 陆离目光微动,“连他都亲自下山入世了?看来,元始天尊对此局,甚是看重。”

  “大戏,终于要开演了。” 陆离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身影一晃,朝着西岐城方向而去。

  西岐凤鸣,紫微将起,暗流涌动之际,殷商王朝的权力核心,朝歌王城,却率先迎来了剧变。

  深宫之中,钟鸣九响,哀恸之音传遍朝歌。宫人缟素,甲士垂首,一股沉重悲凉的气氛笼罩了这座昔日繁华鼎盛的都城。

  老商王,在位数十载,虽非雄才大略之君,却也守成有余,维持着庞大王国的运转。然天命有时,终究难逃寿元之限,于数日前驾崩于深宫。

  国不可一日无君。

  在一片庄严肃穆,却又暗藏无数心思与算计的氛围中,王太子子受,于先王灵柩前,在先王重臣、宗室元老、以及各方诸侯使节的见证下,正式继位,成为殷商新的君主!

  新王登基大典隆重举行。

  子受身着玄端朝服,头戴冕旒,面色沉静,一步步踏上那至高无上的王座。他的身形依旧挺拔,面容英武,但眉宇间那曾经的少年锐气,已被一种深沉的威仪与隐忍的凝重所取代。三年前于茶坊之中与那神秘青衫客的一番惊世对话,仿佛仍在耳边回响。

  “逆了这天……” “纵使粉身碎骨,亦无悔……”

  如今,他真正坐上了这个位置,手握至高权柄,却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与冰冷孤寂。

  殿下的群臣诸侯,纷纷跪拜,山呼万岁。声音洪亮,却心思各异。有真心拥戴的先王老臣,有敬畏新王威仪的将领,有暗自盘算的宗室,更有来自四方、表面恭顺、实则观望甚至心怀鬼胎的诸侯使者。

  子受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下众人,将种种情态尽收眼底。他看到了保守派(如箕子、比干等宗室重臣)眼中的忧虑与审视,看到了权贵集团(如费仲、尤浑等佞臣雏形)的谄媚与贪婪,也看到了军方将领(如闻仲、黄飞虎等)的忠诚与期待。

  “父王留下的,是一个外有东夷西岐之患,内有积弊沉疴的王朝。推行新政,革除陋习……阻力何其大也。然,既已坐上此位,便再无退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用沉稳有力的声音,颁布了继位后的第一道旨意,无非是抚慰臣民,延续国策,赏赐有功之类,并未立刻触及敏感的变革议题。

  然而,在退朝之后,于偏殿召见心腹重臣时,他终究还是流露出了真实的意图。

  “人祭……必须逐步废除。” 子受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自即日起,减少祭祀所用人性,以牲畜玉帛代之。待时机成熟,当彻底废止!”

  老臣箕子闻言,脸色大变,连忙劝阻:“大王!不可啊!人祭乃通天之礼,祖宗成法,骤然废除,恐触怒鬼神,降灾于殷商!”

  子受目光一冷:“鬼神若因寡人爱惜子民性命而降灾,那便不是正神!祖宗若见后代以残暴维系统治,亦不会欣慰!此事,孤意已决!”

  他又看向黄飞虎等将领:“边境不稳,东夷屡犯,军备不可松懈。然军费开支,当从清查贵族贪墨、整顿赋税中来,而非加重平民负担!”

  一番言语,虽未明言均田,却已显露出打压权贵、体恤民力的倾向。

  几位心腹臣子或振奋,或忧虑,却都感受到了新王与先王截然不同的强势与魄力!

  “不能急……需一步步来。先稳固权位,剪除反对之声,方能推行新政。然……时间恐怕不多了。” 他隐约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庞大的压力,正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催促着他,又或……阻碍着他。

  登基之后,子受勤于政事,夙夜匪懈。他确实展现出非凡的才智与魄力,处理政务雷厉风行,打压了一批蠹虫,提拔了一些寒门之士,军队士气也为之一振。

  然而,他推行的每一项触及旧有利益的改革,都遭到了巨大的、明里暗里的阻力。保守的宗室贵族、把持祭祀的神权阶层、乃至地方上的既得利益诸侯,纷纷以各种方式阳奉阴违、甚至暗中诅咒!

  更可怕的是,随着他地位愈高,权力愈重,他周身那浓郁的天命气运与殷商国运结合得越发紧密,但同时,那缠绕其中的晦暗劫气也愈发活跃、浓郁!仿佛有一条无形的锁链,正在将他拖向某个既定的、悲惨的结局!他时常感到心神不宁,暴躁易怒,仿佛有另一个充满暴戾与欲望的灵魂在体内滋生!

  “为何如此艰难?为何总有股力量在拉扯着我?那日茶坊中的先生……所言仙神阻道、命运注定…难道……”

  他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俯瞰着夜幕下的朝歌,繁华之中透着一丝虚浮与躁动。他抬头望天,星空之中,代表殷商的帝星光芒摇曳,晦暗不明,而被众星环绕的紫微星,却隐隐指向西方……

  “天命……究竟在谁?” 子受喃喃自语,手握栏杆,指节发白。他心中那份改革理想的火焰尚未熄灭,却被越来越多的阴霾所笼罩。

  他知道,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他,已被推到了风暴的最中心。

  远在西岐之外的陆离,似有所感,目光穿越山河,投向了朝歌方向,微微叹息:

  “劫运加深,天命倾轧。子受……你的路,才刚刚开始,却也……快要结束了。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