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耳猕猴驾着一股晦暗腥风,心急火燎地扑回北俱芦洲。方才在那五行山下发生的一切,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反复上演。那唐朝和尚平静无波的眼神,那柄透着诡异气息的长剑,都像一根根毒刺,扎得他心神不宁。更可恨的是,他堂堂混世妖王,竟在一个凡人和尚面前露了怯,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只盼早日回到自家经营多年的妖寨,召集旧部,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生宣泄一番戾气,再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和尚连同那该死的西行计划彻底抛诸脑后。
然而,当他按落云头,降在记忆中那旌旗招展、妖气冲天的天通大圣府前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但见昔日高耸的旗杆已然折断,锈迹斑斑地倒在泥泞中。那由巨兽颅骨垒砌的巍峨山门,塌了大半,只剩下几根残破的石柱顽强矗立,上面爬满了枯死的藤蔓。寨墙倾颓,露出一片狼藉的废墟,焦黑的痕迹随处可见,显然经历过惨烈的厮杀与焚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与腐臭,往日喧嚣的妖寨,此刻死寂得可怕。
唯有三五个瘦骨嶙峋、耷拉着脑袋的小妖,抱着生锈的兵刃,倚在断壁残垣下打着盹。听到风声,他们勉强抬起眼皮,待看清是六耳猕猴时,竟吓得一骨碌爬起,瑟瑟发抖,连话都说不利索:大……大圣爷爷?您……您可算回来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六耳猕猴一把揪起一个小妖,目眦欲裂,声音因愤怒而嘶哑,俺的基业呢?!俺的孩儿们呢?!
那小妖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道:回……回大圣!您走后不到百年,天庭派了巨灵神率领天兵天将前来清剿,说……说我们是不服管教的孽障!牛魔王几位大圣各自固守山头,来不及救援……寨子……寨子就……就没了!兄弟们死的死,逃的逃……就剩……就剩我们几个老弱病残……在此看守遗址……
天庭!玉帝老儿!六耳猕猴狂吼一声,周身妖气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将周围残存的石墙震得粉碎!他胸口剧烈起伏,双眼赤红如血!两百年百年!他被压在山下两百年!不仅修为停滞不前,连辛苦经营的基业也被人连根拔起!这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他吞噬!往日的结义兄弟,在他落难时竟也作壁上观,这世道炎凉,更让他心寒如冰。
就在他即将被怒火冲昏头脑,欲要杀上天庭理论之际——
陡然间!天际祥光大盛!一股浩瀚、祥和却带着无上威严的磅礴气息,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将他那冲天的妖气都压得一滞!
南无阿弥陀佛——!
一声浑厚悠长的佛号,响彻整片山峦,仿佛直接敲击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
六耳猕猴猛地抬头!但见西方天际,一朵巨大的金色祥云飘然而至!云头之上,端坐着一尊大佛!但见他:方面大耳,笑容可掬,坦胸露乳,大腹便便,不是那未来佛祖、东来佛祖弥勒尊佛,又是何人?!
弥勒佛虽依旧笑眼弯弯,但此刻,那弥天的法相散发出的威压,却让整座妖山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崩塌!他周身流转的佛光,并非仅仅是慈悲,更蕴含着一种执掌未来、定鼎乾坤的无上权威!其背后隐约浮现的婆娑世界虚影,更是让人心生敬畏。
六耳猕猴。弥勒佛开口,声音平和,却字字如惊雷,炸响在六耳耳边,你当初在灵山脚下,亲口立下誓言,愿保那金蝉子转世的唐僧西行取经,以赎罪孽,求正果。为何今日脱得困厄,便出尔反尔,背弃佛旨,私自潜回这北俱芦洲?
六耳猕猴瞳孔骤然收缩!心中警铃大作!他没想到,佛门竟然来得如此之快!而且来的还是这位地位尊崇、法力深不可测的未来佛!这分明是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他强自镇定,地一声将随心铁杆兵横在身前,摆出戒备的姿态,狞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东来佛祖!怎的?如来老儿自己不敢来,派你个笑面佛来试俺的斤两不成?
弥勒佛脸上笑容不变,肉掌合十,脑后那轮圆光如同煌煌大日般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光芒:善哉。奉我佛如来法旨,特来度你回头是岸。此刻随我回去,护持取经人,一路西行,功德圆满之日,尚可证得果位,得享极乐。
说到此处,弥勒佛那始终弯着的笑眼,微微睁开了一丝缝隙,露出里面深邃如星海的眸光,语气也陡然转为肃杀,一字一顿道:
若再执迷不悟,负隅顽抗——死!
最后那个字脱口而出的刹那!仿佛言出法随!整片北俱芦洲上空弥漫了万古的浓郁瘴气,竟被一股无形的伟力硬生生震散了三丈有余!露出上方晦暗的天空!恐怖的佛门降魔真言之力,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六耳猕猴的元神之上!
噗——!六耳猕猴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一口逆血险些喷出!他暴退十数步,方才勉强稳住身形,手中的随心铁杆兵嗡嗡作响,猴毛根根倒竖!他心中骇然!这弥勒佛的修为,竟如此恐怖!远非寻常菩萨罗汉可比!自己绝非其对手!那佛号中蕴含的未来劫力,更是让他神魂摇曳,仿佛看到了自己无数种悲惨的未来结局。
但他生性桀骜,又刚遭大变,心中怨气冲天,岂肯就此服软?他强提妖元,将喉头腥甜咽下,狞笑道:好个未来佛!好大的威风!当真以为俺六耳怕你不成?今日便是拼个鱼死网破,也休想让俺再去受那取经的鸟气!
说罢,他周身妖气疯狂燃烧起来,原本暗淡的毛发竟泛起不正常的赤红光芒,体型也隐隐膨胀了几分!竟是准备施展损耗本源的秘法,要与弥勒佛拼死一搏!哪怕形神俱灭,也要崩掉对方几颗牙!
弥勒佛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缓缓抬起了那只看似肥厚的右掌,掌心之中,字佛印光芒大放,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气息开始凝聚!掌缘周围,空间都开始扭曲塌陷,显现出细密的黑色裂痕!显然,他已动了真怒,准备施展雷霆手段,将这顽劣的妖猴彻底镇压,打入轮回!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关头——
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弥勒佛,也非来自六耳猕猴,而是这片天地本身!
整片北俱芦洲的天色,毫无征兆地骤然暗沉了下来!不是乌云蔽日,也非魔气滔天,而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深邃、仿佛自洪荒开辟之初便已存在的意志,悄然苏醒了过来!这意志并非刻意散发威压,但其存在本身,就让天地法则为之扭曲,让日月星辰为之失色!所有光线、声音、乃至时间的流动,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一种源自混沌太古的苍茫气息,笼罩了四野。
一个苍老得仿佛历经了万劫轮回、自那宇宙诞生的最初源头传来的声音,不高,不响,却清晰地、直接地在场中每一位生灵的心神最深处响起,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和尚。
这声音似乎是在称呼弥勒佛!
来老夫的地盘,动老夫的人,问过主人没有?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原本宝相庄严、佛光普照的弥勒尊佛,脸上那万年不变的笑容,第一次僵硬了起来!他周身那浩瀚的佛光,竟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地明灭不定起来!那始终微微眯着的笑眼,也终于彻底睁开,露出了一双清澈如婴儿、却又深邃如星空的眸子,里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
妖师?弥勒佛缓缓收回了即将拍出的佛掌,那凝聚的恐怖佛力如同潮水般退去,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吐出了两个重若山岳的字。他的目光,投向了六耳猕猴身后的虚空。
六耳猕猴惊愕地回首!但见自己身后的那片虚空,不知何时已彻底变了模样!不再是荒芜的山峦,而是化作了一片无边无际、幽暗深邃的北冥之海!海水漆黑如墨,波澜不兴,仿佛吞噬了一切光线与声音!而在那海水之中,一道模糊不清、其大不知几千里也的巨影,正在缓缓沉浮!仅仅是他自然散发出的一丝气息,就让已然是太乙金仙境的六耳猕猴,感到元神颤栗,呼吸困难,仿佛下一瞬就要被那无边的黑暗与混沌彻底吞噬!这并非单纯的威压,而是一种生命层次和大道本源上的绝对差距!
这……这是何等存在?!六耳猕猴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他自诩见过世面,连如来佛祖的威压都亲身感受过,但与眼前这尊存在相比,似乎……似乎都显得有些浅薄了!这是自开天辟地以来就屹立在巅峰的古老者!
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戏谑:这小猴子虽不成器,终究是从北俱芦洲出去的。佛门的手,伸得太长了。莫非以为老夫沉睡太久,这北冥之海,这北俱芦洲,就成了尔等可以随意拿捏之地?
弥勒佛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动,合十躬身道:妖师息怒。非是小僧有意冒犯,实是这六耳猕猴违约在先,坏了我佛门东传大计,佛祖法旨难违……
大计?北冥中的存在轻笑一声,这一笑,仿佛是混沌初开的第一缕声响,整个北俱芦洲的天地法则都随之剧烈震颤了一下!弥勒佛周身的佛光再次剧烈摇曳!如来那点算计,真当老夫不知?不过是借天道小势,行扩张之实。尔等与玄门的博弈,老夫懒得理会,但把手伸到老夫的地盘,动老夫眼皮底下的人,却是越界了。回去告诉如来,这猴子,老夫保了。想要人,让接引亲自来北冥与老夫说话。你,还不够格。
弥勒佛脸色变幻不定。面对这位自太初活到现在的古老存在,他这位未来佛的分量,确实不够看。更何况,此地乃是北俱芦洲,是这位妖师经营了无数元会的根本地盘!在此地与他冲突,无异于自取其辱,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滔天波澜。这位妖师,可是连圣人面子都敢驳的存在!
沉默良久,弥勒佛最终长叹一声,脸上恢复了几分笑容,只是那笑容略显僵硬:既然陛下开口,小僧……告退。今日之事,小僧会如实禀明我佛。
说罢,他竟不再有丝毫犹豫,佛光一闪,卷起祥云,如同避祸一般,瞬息间便消失在了天际,走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那笼罩天地的佛威也随之消散。
压迫在心头的恐怖佛威骤然消失,六耳猕猴却依旧僵立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他怔怔地望着那片渐渐消散的北冥虚影,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恍惚与难以言喻的震撼。今日之变故,远比他被压五行山两百年还要惊心动魄!
这时,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在他心神中响起,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小猴子,你与那取经人的因果,尚未了结。此事,不算完。且在北俱芦洲好生修炼,莫要再惹是生非。待时机到了,自有人会助你了结这段恩怨。这世间的水,深得很,莫要只盯着你那破寨子。
话音方落,那笼罩天地的北冥虚影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阳光重新洒落下来,但六耳猕猴却觉得,这片天地,似乎与之前已然不同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混沌古老的气息,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他缓缓转过头,望向西方,那是唐僧西行的方向,也是灵山所在。他用力攥紧了手中的随心铁杆兵,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愤怒、不甘、屈辱、疑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好奇,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今日发生的一切,如同梦幻。基业覆灭的打击,佛门的逼迫,妖师鲲鹏的庇护……所有线索都指向那场看似与他无关、却又将他死死缠绕其中的西游棋局。他不再仅仅是棋子,似乎也因为妖师的介入,而成了棋盘上一个微妙的变数。
取经人……唐僧……六耳猕猴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眼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他知道,妖师说得对。这事,不算完。而他与那个看似平凡、却总让他感到莫名心悸的和尚,迟早还会有再见的一天。只是那时,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是继续为敌,还是……?
他收起铁棒,看了一眼身后破败的妖寨,又看了一眼那几个瑟瑟发抖、茫然无措的小妖,一言不发,转身化作一道妖风,向着北俱芦洲更深处、那连他昔日也不敢轻易踏足的核心地域遁去。那里,是北冥之海影响所及之处,是妖师势力范围的腹地,也是机遇与危险并存的未知领域。
他需要力量,需要更快地恢复实力,甚至……变得更强!唯有如此,才能在未来那注定无法避开的风波中,掌握一丝主动,弄清楚自己在这盘大棋中,究竟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然而,当他按落云头,降在记忆中那旌旗招展、妖气冲天的天通大圣府前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但见昔日高耸的旗杆已然折断,锈迹斑斑地倒在泥泞中。那由巨兽颅骨垒砌的巍峨山门,塌了大半,只剩下几根残破的石柱顽强矗立,上面爬满了枯死的藤蔓。寨墙倾颓,露出一片狼藉的废墟,焦黑的痕迹随处可见,显然经历过惨烈的厮杀与焚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与腐臭,往日喧嚣的妖寨,此刻死寂得可怕。
唯有三五个瘦骨嶙峋、耷拉着脑袋的小妖,抱着生锈的兵刃,倚在断壁残垣下打着盹。听到风声,他们勉强抬起眼皮,待看清是六耳猕猴时,竟吓得一骨碌爬起,瑟瑟发抖,连话都说不利索:大……大圣爷爷?您……您可算回来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六耳猕猴一把揪起一个小妖,目眦欲裂,声音因愤怒而嘶哑,俺的基业呢?!俺的孩儿们呢?!
那小妖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道:回……回大圣!您走后不到百年,天庭派了巨灵神率领天兵天将前来清剿,说……说我们是不服管教的孽障!牛魔王几位大圣各自固守山头,来不及救援……寨子……寨子就……就没了!兄弟们死的死,逃的逃……就剩……就剩我们几个老弱病残……在此看守遗址……
天庭!玉帝老儿!六耳猕猴狂吼一声,周身妖气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将周围残存的石墙震得粉碎!他胸口剧烈起伏,双眼赤红如血!两百年百年!他被压在山下两百年!不仅修为停滞不前,连辛苦经营的基业也被人连根拔起!这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他吞噬!往日的结义兄弟,在他落难时竟也作壁上观,这世道炎凉,更让他心寒如冰。
就在他即将被怒火冲昏头脑,欲要杀上天庭理论之际——
陡然间!天际祥光大盛!一股浩瀚、祥和却带着无上威严的磅礴气息,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将他那冲天的妖气都压得一滞!
南无阿弥陀佛——!
一声浑厚悠长的佛号,响彻整片山峦,仿佛直接敲击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
六耳猕猴猛地抬头!但见西方天际,一朵巨大的金色祥云飘然而至!云头之上,端坐着一尊大佛!但见他:方面大耳,笑容可掬,坦胸露乳,大腹便便,不是那未来佛祖、东来佛祖弥勒尊佛,又是何人?!
弥勒佛虽依旧笑眼弯弯,但此刻,那弥天的法相散发出的威压,却让整座妖山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崩塌!他周身流转的佛光,并非仅仅是慈悲,更蕴含着一种执掌未来、定鼎乾坤的无上权威!其背后隐约浮现的婆娑世界虚影,更是让人心生敬畏。
六耳猕猴。弥勒佛开口,声音平和,却字字如惊雷,炸响在六耳耳边,你当初在灵山脚下,亲口立下誓言,愿保那金蝉子转世的唐僧西行取经,以赎罪孽,求正果。为何今日脱得困厄,便出尔反尔,背弃佛旨,私自潜回这北俱芦洲?
六耳猕猴瞳孔骤然收缩!心中警铃大作!他没想到,佛门竟然来得如此之快!而且来的还是这位地位尊崇、法力深不可测的未来佛!这分明是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他强自镇定,地一声将随心铁杆兵横在身前,摆出戒备的姿态,狞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东来佛祖!怎的?如来老儿自己不敢来,派你个笑面佛来试俺的斤两不成?
弥勒佛脸上笑容不变,肉掌合十,脑后那轮圆光如同煌煌大日般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光芒:善哉。奉我佛如来法旨,特来度你回头是岸。此刻随我回去,护持取经人,一路西行,功德圆满之日,尚可证得果位,得享极乐。
说到此处,弥勒佛那始终弯着的笑眼,微微睁开了一丝缝隙,露出里面深邃如星海的眸光,语气也陡然转为肃杀,一字一顿道:
若再执迷不悟,负隅顽抗——死!
最后那个字脱口而出的刹那!仿佛言出法随!整片北俱芦洲上空弥漫了万古的浓郁瘴气,竟被一股无形的伟力硬生生震散了三丈有余!露出上方晦暗的天空!恐怖的佛门降魔真言之力,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六耳猕猴的元神之上!
噗——!六耳猕猴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一口逆血险些喷出!他暴退十数步,方才勉强稳住身形,手中的随心铁杆兵嗡嗡作响,猴毛根根倒竖!他心中骇然!这弥勒佛的修为,竟如此恐怖!远非寻常菩萨罗汉可比!自己绝非其对手!那佛号中蕴含的未来劫力,更是让他神魂摇曳,仿佛看到了自己无数种悲惨的未来结局。
但他生性桀骜,又刚遭大变,心中怨气冲天,岂肯就此服软?他强提妖元,将喉头腥甜咽下,狞笑道:好个未来佛!好大的威风!当真以为俺六耳怕你不成?今日便是拼个鱼死网破,也休想让俺再去受那取经的鸟气!
说罢,他周身妖气疯狂燃烧起来,原本暗淡的毛发竟泛起不正常的赤红光芒,体型也隐隐膨胀了几分!竟是准备施展损耗本源的秘法,要与弥勒佛拼死一搏!哪怕形神俱灭,也要崩掉对方几颗牙!
弥勒佛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缓缓抬起了那只看似肥厚的右掌,掌心之中,字佛印光芒大放,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气息开始凝聚!掌缘周围,空间都开始扭曲塌陷,显现出细密的黑色裂痕!显然,他已动了真怒,准备施展雷霆手段,将这顽劣的妖猴彻底镇压,打入轮回!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关头——
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弥勒佛,也非来自六耳猕猴,而是这片天地本身!
整片北俱芦洲的天色,毫无征兆地骤然暗沉了下来!不是乌云蔽日,也非魔气滔天,而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深邃、仿佛自洪荒开辟之初便已存在的意志,悄然苏醒了过来!这意志并非刻意散发威压,但其存在本身,就让天地法则为之扭曲,让日月星辰为之失色!所有光线、声音、乃至时间的流动,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一种源自混沌太古的苍茫气息,笼罩了四野。
一个苍老得仿佛历经了万劫轮回、自那宇宙诞生的最初源头传来的声音,不高,不响,却清晰地、直接地在场中每一位生灵的心神最深处响起,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和尚。
这声音似乎是在称呼弥勒佛!
来老夫的地盘,动老夫的人,问过主人没有?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原本宝相庄严、佛光普照的弥勒尊佛,脸上那万年不变的笑容,第一次僵硬了起来!他周身那浩瀚的佛光,竟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地明灭不定起来!那始终微微眯着的笑眼,也终于彻底睁开,露出了一双清澈如婴儿、却又深邃如星空的眸子,里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
妖师?弥勒佛缓缓收回了即将拍出的佛掌,那凝聚的恐怖佛力如同潮水般退去,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吐出了两个重若山岳的字。他的目光,投向了六耳猕猴身后的虚空。
六耳猕猴惊愕地回首!但见自己身后的那片虚空,不知何时已彻底变了模样!不再是荒芜的山峦,而是化作了一片无边无际、幽暗深邃的北冥之海!海水漆黑如墨,波澜不兴,仿佛吞噬了一切光线与声音!而在那海水之中,一道模糊不清、其大不知几千里也的巨影,正在缓缓沉浮!仅仅是他自然散发出的一丝气息,就让已然是太乙金仙境的六耳猕猴,感到元神颤栗,呼吸困难,仿佛下一瞬就要被那无边的黑暗与混沌彻底吞噬!这并非单纯的威压,而是一种生命层次和大道本源上的绝对差距!
这……这是何等存在?!六耳猕猴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他自诩见过世面,连如来佛祖的威压都亲身感受过,但与眼前这尊存在相比,似乎……似乎都显得有些浅薄了!这是自开天辟地以来就屹立在巅峰的古老者!
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戏谑:这小猴子虽不成器,终究是从北俱芦洲出去的。佛门的手,伸得太长了。莫非以为老夫沉睡太久,这北冥之海,这北俱芦洲,就成了尔等可以随意拿捏之地?
弥勒佛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动,合十躬身道:妖师息怒。非是小僧有意冒犯,实是这六耳猕猴违约在先,坏了我佛门东传大计,佛祖法旨难违……
大计?北冥中的存在轻笑一声,这一笑,仿佛是混沌初开的第一缕声响,整个北俱芦洲的天地法则都随之剧烈震颤了一下!弥勒佛周身的佛光再次剧烈摇曳!如来那点算计,真当老夫不知?不过是借天道小势,行扩张之实。尔等与玄门的博弈,老夫懒得理会,但把手伸到老夫的地盘,动老夫眼皮底下的人,却是越界了。回去告诉如来,这猴子,老夫保了。想要人,让接引亲自来北冥与老夫说话。你,还不够格。
弥勒佛脸色变幻不定。面对这位自太初活到现在的古老存在,他这位未来佛的分量,确实不够看。更何况,此地乃是北俱芦洲,是这位妖师经营了无数元会的根本地盘!在此地与他冲突,无异于自取其辱,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滔天波澜。这位妖师,可是连圣人面子都敢驳的存在!
沉默良久,弥勒佛最终长叹一声,脸上恢复了几分笑容,只是那笑容略显僵硬:既然陛下开口,小僧……告退。今日之事,小僧会如实禀明我佛。
说罢,他竟不再有丝毫犹豫,佛光一闪,卷起祥云,如同避祸一般,瞬息间便消失在了天际,走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那笼罩天地的佛威也随之消散。
压迫在心头的恐怖佛威骤然消失,六耳猕猴却依旧僵立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他怔怔地望着那片渐渐消散的北冥虚影,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恍惚与难以言喻的震撼。今日之变故,远比他被压五行山两百年还要惊心动魄!
这时,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在他心神中响起,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小猴子,你与那取经人的因果,尚未了结。此事,不算完。且在北俱芦洲好生修炼,莫要再惹是生非。待时机到了,自有人会助你了结这段恩怨。这世间的水,深得很,莫要只盯着你那破寨子。
话音方落,那笼罩天地的北冥虚影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阳光重新洒落下来,但六耳猕猴却觉得,这片天地,似乎与之前已然不同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混沌古老的气息,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他缓缓转过头,望向西方,那是唐僧西行的方向,也是灵山所在。他用力攥紧了手中的随心铁杆兵,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愤怒、不甘、屈辱、疑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好奇,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今日发生的一切,如同梦幻。基业覆灭的打击,佛门的逼迫,妖师鲲鹏的庇护……所有线索都指向那场看似与他无关、却又将他死死缠绕其中的西游棋局。他不再仅仅是棋子,似乎也因为妖师的介入,而成了棋盘上一个微妙的变数。
取经人……唐僧……六耳猕猴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眼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他知道,妖师说得对。这事,不算完。而他与那个看似平凡、却总让他感到莫名心悸的和尚,迟早还会有再见的一天。只是那时,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是继续为敌,还是……?
他收起铁棒,看了一眼身后破败的妖寨,又看了一眼那几个瑟瑟发抖、茫然无措的小妖,一言不发,转身化作一道妖风,向着北俱芦洲更深处、那连他昔日也不敢轻易踏足的核心地域遁去。那里,是北冥之海影响所及之处,是妖师势力范围的腹地,也是机遇与危险并存的未知领域。
他需要力量,需要更快地恢复实力,甚至……变得更强!唯有如此,才能在未来那注定无法避开的风波中,掌握一丝主动,弄清楚自己在这盘大棋中,究竟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