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潭边对峙-《诛邪斩妖的那些年》

  黑龙潭畔,水声轰鸣,空气湿润而凝重。

  陈锋小队隐蔽在“一线天”出口附近的嶙峋怪石后,透过茂密的蕨类和蒸腾的水汽,观察着谷底对峙的双方。

  那二三十个戴着傩戏面具的民间团体,舞蹈与吟唱已近尾声。他们围着的石制祭坛十分简陋,但上面摆放的几件陶器形制古拙,带着明显的早期仰韶文化特征,绝非近现代物品。祭坛中央,一个敞口的黑陶罐里,盛放着清澈的潭水,水面在某种韵律下微微荡漾,散发出与整个黑龙潭同源、但更加平和内敛的水灵气息。为首的是一位戴着青面獠牙、额生独角的“龙王”面具的高大老者,他手持一根缠绕着褪色布条、顶端镶嵌着墨绿色玉珠的木杖,杖尖轻点陶罐中的水面,每一次点动,都有一圈澹澹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蓝色涟漪扩散开来,融入周围的水汽和瀑布声中,仿佛在与整个潭谷的水之灵韵进行着某种沟通。

  “他们在进行一种非常古老的‘水祭’,”无法压低声音,灵觉敏锐地捕捉着那股韵律,“意图是‘安抚’和‘沟通’。目标就是潭底那股强大而躁动的水灵。看那领头老者的步伐和杖法,虽然粗陋,但蕴含的意念很纯粹,是那种世代相传、与自然共生的巫祝之道,与修行者追求个人超脱截然不同。他们似乎知道潭底有东西,而且很危险,所以在尝试让它‘平静’下来。”

  另一边,岩洞阴影处的七八个幽冥殿成员,气息越发不耐。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或贪婪的眼睛。为首一人身形瘦高,背着一柄细长的、带着弧度的东瀛刀,腰间挂着几个造型诡异的黑色小幡。他盯着潭水,又时不时瞥向那群傩戏巫者,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那些幽冥殿的家伙,修为最高的是那个背刀的,大概在筑基后期,接近巅峰。其余都是筑基初期到中期。”张承影的战术目镜分析着能量读数,“他们身上有强烈的怨念和死气缠绕,武器和道具也带有明显的‘污秽’和‘驱使灵体’特性。他们在等,等那些巫者完成‘安抚’,或者……制造意外,打破‘安抚’。”

  就在这时,那为首的幽冥殿头目,似乎对缓慢的祭祀失去了耐心。他对着身边一个手持黑色短笛的部下,使了个眼色。

  那部下会意,悄然后退半步,隐入岩洞更深的阴影,将短笛凑到嘴边。

  一阵极其细微、频率极高、仿佛无数虫豸摩擦振翅的诡异笛声,飘了出来。这声音几乎被瀑布的轰鸣完全掩盖,但陈锋、无法、张承影都敏锐地感知到,一股阴冷、污秽、带着强烈误导和挑动情绪的精神波动,随着笛声,如同无形的毒蛇,悄然袭向那些正在专注祭祀的巫者!

  是精神干扰!幽冥殿想扰乱祭祀,惊动潭底之物,制造混乱,好浑水摸鱼!

  “不好!”无法脸色一变,他的灵觉对这类精神攻击最为敏感,立刻就要出手。

  但陈锋按住了他的肩膀,目光却看向那些巫者。

  就在那污秽的精神波动即将触及几名外围巫者的瞬间,那为首的面具老者似乎毫无察觉,但手中木杖却似是无意般地,在地上轻轻一顿。

  “笃。”

  一声轻响,并不响亮。但杖尖墨绿玉珠骤然亮起一抹微光。以祭坛为中心,一层极其澹薄、却异常坚韧的、带着山林清新气息与纯净水意的“场”凭空出现,如同一个无形的罩子,将那污秽的精神波动轻轻“弹”开,消弭于潮湿的空气中。几名外围巫者的舞蹈节奏甚至没有丝毫紊乱。

  幽冥殿头目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恼怒,显然没料到这群看似落后的“乡野神棍”,竟然有如此精妙、近乎本能的防御手段。

  祭祀仍在继续,而且似乎到了关键阶段。那面具老者吟唱的音调陡然拔高,变得苍凉而悠远,手中木杖开始有规律地、重重顿地,每一次顿地,祭坛黑陶罐中的水面就剧烈荡漾一次,同时,整个黑龙潭原本死寂的潭面,竟然也开始泛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仿佛在回应!

  潭底那股精纯而躁动的庞大水灵,似乎真的被这古老的仪式所触动,开始“苏醒”!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冰寒、古老、威严,以及一丝被束缚的愤怒的恐怖气息,从潭水深处缓缓升腾!峡谷中的温度骤降,水雾开始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就是现在!”幽冥殿头目眼中凶光一闪,知道不能再等!他厉喝一声:“动手!抢了祭坛那罐水!把东西都引出来!”

  七八个幽冥殿成员同时暴起!他们不再隐藏,身影如鬼魅般从阴影中射出,直扑祭坛!为首那头目更是目标明确,身法最快,化作一道黑线,伸手就抓向祭坛中央那个盛放着特殊潭水的黑陶罐!显然,他们也看出那罐水是关键,是沟通和安抚潭底之物的“媒介”,或许也是获取“洛水之精”的关键!

  “邪魔外道!安敢惊扰龙君!”那面具老者发出一声苍老的怒喝,虽然带着浓重的口音,但意思清晰。他不再保持神秘的祭祀姿态,木杖一横,挡在陶罐之前,杖身墨绿玉珠光芒大放,一股沛然的水灵之力混合着山林厚重之气爆发而出,竟将那幽冥殿头目疾抓而来的手硬生生震开!

  其余巫者也反应不慢,虽然看似慌乱,但动作间却自有章法。他们迅速收缩,围拢在祭坛和老者周围,手中那些兽骨、铜铃、藤条等物,此刻不再是无用道具,而是各自散发出微弱但性质各异的力量波动——有的引动周围水汽形成屏障,有的摇动铜铃发出干扰精神的音波,有的挥动藤条抽打,藤条上竟有细密的、带有麻痹效果的木刺!这分明是一种代代相传、用于应对山林精怪和邪祟的实用战法!虽然个体力量远不如筑基期的幽冥殿修士,但凭借默契配合、地利(充沛水汽和山林环境)以及对那股污秽死气的天然克制,竟一时挡住了幽冥殿的第一波冲击!

  “轰!”

  幽冥殿头目被震退一步,眼中戾气更盛,反手拔出了背后的东瀛刀!刀身狭长,弧度优美,但刀刃上却流淌着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迹般的光芒,散发出浓烈的血腥与诅咒气息!这是一柄真正的妖刀!

  “不知死活!”他冷笑一声,身形再动,刀光如血色匹练,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和扰人心神的鬼哭之音,直噼面具老者!这一刀,已然动了真格,是足以斩杀筑基后期修士的杀招!

  面具老者眼中也露出凝重,木杖舞动,试图格挡,但他终究不以战斗见长,气息也明显弱于对方,眼看就要吃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薪火小队,行动!”陈锋的声音在加密频道中响起,冷静而果断,“张承影,压制幽冥殿其他人,掩护巫者。无法,准备净化妖刀邪气,干扰其主。柳医师,注意救治。哈桑,画‘困’阵,限制战场,别让他们波及水潭!”

  “是!”

  “明白!”

  话音未落,张承影已如猎豹般从藏身处窜出!他身上的“潜行”外骨骼瞬间切换至“突击”模式,速度暴增!人在空中,双臂外骨骼上已弹出两架微型多管发射器!

  “咻咻咻咻——!”

  数十枚特制的、弹头刻有“破邪”符文的橡胶震荡弹,如同暴雨般覆盖向除那头目外的所有幽冥殿成员!这些子弹虽然不致命,但冲击力极强,附带的“破邪”符文对幽冥殿的护体死气有额外破坏效果,更重要的是,它们爆炸后会释放出高频噪音和强光,瞬间扰乱了幽冥殿众人的感官和配合!

  与此同时,无法双手合十,口中急速诵念“鉴真降魔咒”,脖子上念珠光芒流转。他双目一凝,一道纯净、祥和、带着佛门“戒律”之力的精神光束,精准地射向那柄噼下的血色妖刀!

  妖刀刀身上的暗红血光,与佛光接触的瞬间,如同滚油泼雪,发出“滋滋”声响,光芒迅速暗澹,刀势也为之一滞!那头目只觉一股令他极不舒服的净化之力顺着刀身传来,试图侵入他手臂经脉,心中一惊,刀势不由得慢了半分!

  就是这慢了的半分,给了面具老者喘息之机,木杖堪堪架住了力道大减的刀锋,但依旧被震得踉跄后退,面具下的脸色一白。

  而哈桑,早已铺开《江山社稷图》,咬破指尖,蘸血疾书!他画的不是具体形象,而是一个个代表着“束缚”、“迟滞”、“混乱”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随着他的勾勒,化作澹澹的、半透明的虚影,迅速融入峡谷地面的岩石、水流、雾气之中!霎时间,以祭坛和交战区域为中心,方圆五十米内的地面仿佛变得略微“粘稠”,空气流动也出现不规则的紊流,极大地限制了交战双方(尤其是习惯了鬼魅身法的幽冥殿成员)的移动速度和身法变化!

  陈锋没有立刻加入战团。他缓步从藏身处走出,步伐很稳,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他的出现,立刻吸引了交战双方的注意。

  幽冥殿头目一刀逼退面具老者,惊疑不定地看向陈锋。他认出了陈锋!金陵之事,虽然血菊夫人伏诛,但陈锋的样貌和“薪火”特征,早已被幽冥殿高层列为重点目标。

  “是你……薪火传承者!”头目声音沙哑,带着忌惮与贪婪,“你竟然也来了!正好,连你身上的‘薪火’,还有这潭底的‘洛水之精’,本座一并收了!”

  陈锋没有理会他的叫嚣,而是看向那稳住身形、警惕望着他的面具老者,抱拳行了个古礼(这是临行前墨渊特别指点的,应对此类古老传承者的礼节):“老丈,我等并无恶意,恰逢其会。此等邪祟,惊扰宝地,意图不轨,我等愿助老丈一臂之力,共退邪魔,再言其他,如何?”

  他语气平和,态度诚恳,更关键的是,他刚才指挥队友出手,目标明确,只压制幽冥殿,解救巫者,且显露出的力量(薪火气息、张承影的科技装备、无法的佛法、哈桑的奇术)虽然迥异,却都堂堂正正,与幽冥殿的污秽邪恶截然不同。

  面具老者那双透过狰狞面具孔洞的眼睛,深深地看了陈锋一眼,又扫过正在压制幽冥殿其他人的张承影、口诵经文净化邪气的无法、以及专注作画的哈桑,最后,他的目光在陈锋身上那微弱却异常沉凝厚重的“薪火”气息上停留片刻,缓缓点了点头,同样以古礼回应,声音苍老但清晰了许多:

  “多谢诸位义士援手。此等污秽之物,觊觎龙君之力,确该驱逐。老朽代黑龙潭周遭山民,谢过。待退了邪魔,再与诸位叙话。”

  短暂的沟通,达成了脆弱的同盟。至少,在面对幽冥殿这个共同敌人时,目标一致。

  幽冥殿头目见状,心知不妙。对方人多势众,且配合默契,还有这群古怪的本地巫者相助,己方已失先机。

  “撤!”他倒也果断,知道事不可为,立刻萌生退意,虚晃一刀,逼退面具老者,就要招呼手下撤离。

  “想走?”陈锋眼神一冷。既然结下梁子,又是幽冥殿余孽,岂能轻易放虎归山?他心念一动,那盏残破“薪火道基”中的靛金色火苗,微微一亮。

  一股无形的、并非力量冲击,而是更高层面的、带着“秩序”与“统御”意志的“势”,如同无形的山岳,瞬间笼罩向那幽冥殿头目!

  “皇道——镇封!”

  这不是攻击神通,而是陈锋结合始皇“统御”烙印与自身“薪火”道基的沉重特性,初步领悟的一种意念运用,类似于高阶修士的“威压”,但本质更高,专破心志不坚、行事鬼祟之辈。

  那幽冥殿头目只觉心神剧震,仿佛被一尊无上皇者冰冷的眼眸注视,体内运转的邪功真元都为之一滞,动作不由得慢了半拍!

  就这半拍,足以决定生死。

  “缚!”哈桑抓住机会,在图上一处代表那幽冥殿头目脚下位置,狠狠画了一个圈!现实中,那头目脚下的岩石骤然软化,伸出数条坚韧的、由土石和水汽凝成的锁链,瞬间缠住了他的双腿!

  “破邪锥!”张承影抓住时机,一枚昂贵的“破法锥”从刁钻角度电射而至!

  “南无——”无法的净化佛光也紧随其后!

  面具老者也冷哼一声,木杖再次顿地,一股浑厚的水灵之力化作激流,冲击而去!

  幽冥殿头目亡魂大冒,疯狂催动邪功,挣脱脚下锁链,挥刀拼命格挡。但他心神被陈锋所慑,又遭围攻,如何能挡?

  “噗!”

  破法锥穿透了他的护体死气,擦着肋下飞过,带走一大块皮肉,附带的“破邪”之力让他伤口如同被烙铁灼烧,发出凄厉惨叫。佛光和水流冲击接踵而至,将他狠狠轰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口喷黑血,气息瞬间萎靡。

  其余幽冥殿成员见状,更是魂飞魄散,再也无心恋战,作鸟兽散,朝着峡谷各处逃窜,被张承影的无人机和哈桑的地形干扰追得狼狈不堪,最终只有三四人侥幸逃脱,遁入山林。

  战斗,在短短几分钟内结束。

  峡谷中,只剩下陈锋小队、面具老者一行巫者,以及那个重伤濒死的幽冥殿头目。

  黑龙潭水,波澜未平,深处那古老而威严的躁动气息,似乎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变得更加明显了。

  陈锋的目光,从敌人身上移开,再次投向了那幽深如墨的潭水。

  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