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以前挂全家福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一块发白的墙皮。
但林书的左眼球却像是一个有了独立意识的活物，在这个空白处疯狂震颤，试图“看”出那张不存在的照片。
与此同时，原本死寂的左耳并非真的什么都听不见。
相反，那里吵得要死。
咳、咳咳……
是一串虚弱的咳嗽声。
哪怕隔了二十年，林书也能在一瞬间分辨出这是母亲临终前肺部像风箱一样拉扯的声音。
但这声音不对劲。
它的频率太稳定了，每隔0.7秒重复一次，波形完美得像是用数控机床车出来的。
这根本不是记忆，这是一段伪装成情感的低频魔律编码。
“艾琳，回光室，三层隔音盐砖封死门窗。”林书猛地按住躁动的左眼眶，声音冷静得像是在吩咐今晚吃什么，“老油枪，如果你那个‘焚化炉’还没散架，就把它拖进来。燃料要磷火菌混缄默蛊，剂量加倍。”
五分钟后，回光室。
临时搭建的铁皮炉子里，幽绿色的火苗正在舔舐着炉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杏仁味。
林书站在炉前，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块只有拇指大小的瓷片。
那是只老旧的蓝花碗碎片，断口锐利，上面沾着他十八岁那年洗碗时划破手指留下的血迹——当然，血迹早就氧化发黑了。
这是母亲唯一的遗物。
也是他作为一个“人”，与旧世界情感连接的最后锚点。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松开的瞬间，一根细若游丝的金线毫无征兆地缠住了他的手腕。
夜莺不知何时出现在墙角的阴影里，那双银色的瞳孔里没有往日的淡漠，反而透着一股罕见的焦急。
她手中的丝线绷得笔直，另一只手飞快地打着手势。
【那是真的。】
她的意思是：这块碎片没有被污染，那是你仅存的真实过去。
“我知道是真的。”林书并没有挣脱那根足以切断骨头的丝线，只是垂着眼皮，看着指尖那块冰冷的瓷片，“正因为它是真的，才会被那边的东西当成路标。”
夜莺的手指僵在半空。
“真不真不重要，能不能用才重要。”林书手腕微翻，巧劲震开了金线，“如果活命的代价是变成一个没心没肺的怪物，那我乐意之至。”
当啷。
瓷片落入幽绿色的火焰中。
并没有发生什么恶鬼哀嚎或者黑烟滚滚的异象。
那块碎片只是安静地躺在火里，上面的蓝花纹样迅速发黑、龟裂，最后化作一撮不起眼的白灰。
但这恰恰证明了林书的判断——那边的东西还没有完全附着上来，它们利用的不是物品本身，而是林书对这件物品的“执念”。
只要执念还在，这就是一个永远关不上的后门。
“老大……”老油枪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抽，忍不住插嘴，“要不……先用图鉴扫描备份一下？哪怕存个全息影像也好啊，这一烧可就……”
“你也想变成那种活体导管？”林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任何存储形式，无论是电子数据还是神经突触，只要有了‘形’，就是入侵的接口。我要的是彻底的物理断连。”
他转过头，盯着跳动的火焰，直到那块瓷片彻底碳化成灰。
【侦测到高维观测波动减弱37%】
图鉴的提示框弹出，那行冰冷的字眼比任何安慰都有效。
林书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果然，敌人赌的是他舍不得，赌的是人类那点可笑的怀旧本能。
“摄像机架好，既然烧了，就烧个干净。”
林书没有停手。
他启动了图鉴的自我深度扫描，红色的警示光在他视网膜上飞快闪烁，瞬间标记出了脑内另外两个正在被高频访问的“活跃区”。
那是两段记忆。
一段是五岁那年，父亲在河堤上带着他放风筝，风筝线断了，父亲回头对他笑的画面。
另一段，是他入职图书馆那天，在那张泛黄的入职合同上郑重签下名字时，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触感回放。
这就是那个所谓的“林书07号”人格模板的基石。
林书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抓起桌上的炭笔，在那张用来引火的草纸上飞快地写下几行字，那是对这两段记忆最详尽的文字描述。
他在把脑子里的东西“搬”到纸上。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直接将草纸揉成一团，扔进了还没熄灭的炉膛。
呼——
火苗猛地窜高了一截，像是吞下了一口肥肉。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林书左耳那种令人作呕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不是安静，也不是正常的听觉恢复。
咚、咚、咚。
一种沉闷、宏大，如同巨人心跳般的节奏声，顺着脚下的地板，直接轰进了他的听觉神经。
那不是声音，是震动。
是地脉深处，千万只“缄默蛊”在泥土中穿行时发出的摩擦声；是几十公里外，地壳板块在巨大压力下发出的呻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失去了那几段情感记忆的“杂音”，他的听觉中枢反而被腾空，变成了一条纯粹的、能够承载超感官信息的“认知通道”。
“原来如此……”林书闭着眼，身体随着那股地脉的律动微微晃动，就像是一个正在聆听乐章的指挥家，“这就是代价交换么？”
他猛地睁开眼，抓起炭笔，在那张空白的作战地图上飞快地勾勒起来。
不需要思考，那些线条仿佛顺着他的耳朵流淌到指尖——哪里有空洞，哪里在挤压，哪里的岩层会在三小时后崩塌，一清二楚。
这是一张精度远超以往的裂隙活动预测图。
深夜，指挥室。
空气中还残留着磷火菌燃烧后的淡淡焦味。
林书独自坐在那面巨大的作战墙前，手里的炭笔被捏得粉碎。
他在墙上原本的“生存守则”下方，重重地写下了第二条铁律：
【凡交接者，不得自称继承。】
死人留下的东西，就是死物。
活人用了，那是借，不是继。
谁敢谈感情，谁就是下一个被入侵的漏洞。
就在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
他的左眼球猛然一阵剧痛，那颗不受控制的眼珠再次疯狂转动，最终死死定格在窗外的一点。
视网膜上，一行从未见过的猩红色字体，如同鲜血般缓缓渗出：
【欢迎回来，清理员。】
窗外，黑沉沉的夜空中，一只通体雪白、眼珠却漆黑如墨的乌鸦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台上。
它歪着头，隔着玻璃看着林书，尖锐的喙在玻璃上轻轻啄了一下，随后张口吞下了一片随风飘来的灰烬——那是林书刚刚烧掉的记忆残渣。
嘎——
一声凄厉的嘶鸣划破夜空。
白羽乌鸦振翅而起，并没有在基地上空盘旋，而是像一支离弦的箭，笔直地刺向了北方那片终年被暴风雪覆盖的死寂之地。
那里，是一片封冻的冰湖。
但林书的左眼球却像是一个有了独立意识的活物，在这个空白处疯狂震颤，试图“看”出那张不存在的照片。
与此同时，原本死寂的左耳并非真的什么都听不见。
相反，那里吵得要死。
咳、咳咳……
是一串虚弱的咳嗽声。
哪怕隔了二十年，林书也能在一瞬间分辨出这是母亲临终前肺部像风箱一样拉扯的声音。
但这声音不对劲。
它的频率太稳定了，每隔0.7秒重复一次，波形完美得像是用数控机床车出来的。
这根本不是记忆，这是一段伪装成情感的低频魔律编码。
“艾琳，回光室，三层隔音盐砖封死门窗。”林书猛地按住躁动的左眼眶，声音冷静得像是在吩咐今晚吃什么，“老油枪，如果你那个‘焚化炉’还没散架，就把它拖进来。燃料要磷火菌混缄默蛊，剂量加倍。”
五分钟后，回光室。
临时搭建的铁皮炉子里，幽绿色的火苗正在舔舐着炉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杏仁味。
林书站在炉前，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块只有拇指大小的瓷片。
那是只老旧的蓝花碗碎片，断口锐利，上面沾着他十八岁那年洗碗时划破手指留下的血迹——当然，血迹早就氧化发黑了。
这是母亲唯一的遗物。
也是他作为一个“人”，与旧世界情感连接的最后锚点。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松开的瞬间，一根细若游丝的金线毫无征兆地缠住了他的手腕。
夜莺不知何时出现在墙角的阴影里，那双银色的瞳孔里没有往日的淡漠，反而透着一股罕见的焦急。
她手中的丝线绷得笔直，另一只手飞快地打着手势。
【那是真的。】
她的意思是：这块碎片没有被污染，那是你仅存的真实过去。
“我知道是真的。”林书并没有挣脱那根足以切断骨头的丝线，只是垂着眼皮，看着指尖那块冰冷的瓷片，“正因为它是真的，才会被那边的东西当成路标。”
夜莺的手指僵在半空。
“真不真不重要，能不能用才重要。”林书手腕微翻，巧劲震开了金线，“如果活命的代价是变成一个没心没肺的怪物，那我乐意之至。”
当啷。
瓷片落入幽绿色的火焰中。
并没有发生什么恶鬼哀嚎或者黑烟滚滚的异象。
那块碎片只是安静地躺在火里，上面的蓝花纹样迅速发黑、龟裂，最后化作一撮不起眼的白灰。
但这恰恰证明了林书的判断——那边的东西还没有完全附着上来，它们利用的不是物品本身，而是林书对这件物品的“执念”。
只要执念还在，这就是一个永远关不上的后门。
“老大……”老油枪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抽，忍不住插嘴，“要不……先用图鉴扫描备份一下？哪怕存个全息影像也好啊，这一烧可就……”
“你也想变成那种活体导管？”林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任何存储形式，无论是电子数据还是神经突触，只要有了‘形’，就是入侵的接口。我要的是彻底的物理断连。”
他转过头，盯着跳动的火焰，直到那块瓷片彻底碳化成灰。
【侦测到高维观测波动减弱37%】
图鉴的提示框弹出，那行冰冷的字眼比任何安慰都有效。
林书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果然，敌人赌的是他舍不得，赌的是人类那点可笑的怀旧本能。
“摄像机架好，既然烧了，就烧个干净。”
林书没有停手。
他启动了图鉴的自我深度扫描，红色的警示光在他视网膜上飞快闪烁，瞬间标记出了脑内另外两个正在被高频访问的“活跃区”。
那是两段记忆。
一段是五岁那年，父亲在河堤上带着他放风筝，风筝线断了，父亲回头对他笑的画面。
另一段，是他入职图书馆那天，在那张泛黄的入职合同上郑重签下名字时，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触感回放。
这就是那个所谓的“林书07号”人格模板的基石。
林书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抓起桌上的炭笔，在那张用来引火的草纸上飞快地写下几行字，那是对这两段记忆最详尽的文字描述。
他在把脑子里的东西“搬”到纸上。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直接将草纸揉成一团，扔进了还没熄灭的炉膛。
呼——
火苗猛地窜高了一截，像是吞下了一口肥肉。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林书左耳那种令人作呕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不是安静，也不是正常的听觉恢复。
咚、咚、咚。
一种沉闷、宏大，如同巨人心跳般的节奏声，顺着脚下的地板，直接轰进了他的听觉神经。
那不是声音，是震动。
是地脉深处，千万只“缄默蛊”在泥土中穿行时发出的摩擦声；是几十公里外，地壳板块在巨大压力下发出的呻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失去了那几段情感记忆的“杂音”，他的听觉中枢反而被腾空，变成了一条纯粹的、能够承载超感官信息的“认知通道”。
“原来如此……”林书闭着眼，身体随着那股地脉的律动微微晃动，就像是一个正在聆听乐章的指挥家，“这就是代价交换么？”
他猛地睁开眼，抓起炭笔，在那张空白的作战地图上飞快地勾勒起来。
不需要思考，那些线条仿佛顺着他的耳朵流淌到指尖——哪里有空洞，哪里在挤压，哪里的岩层会在三小时后崩塌，一清二楚。
这是一张精度远超以往的裂隙活动预测图。
深夜，指挥室。
空气中还残留着磷火菌燃烧后的淡淡焦味。
林书独自坐在那面巨大的作战墙前，手里的炭笔被捏得粉碎。
他在墙上原本的“生存守则”下方，重重地写下了第二条铁律：
【凡交接者，不得自称继承。】
死人留下的东西，就是死物。
活人用了，那是借，不是继。
谁敢谈感情，谁就是下一个被入侵的漏洞。
就在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
他的左眼球猛然一阵剧痛，那颗不受控制的眼珠再次疯狂转动，最终死死定格在窗外的一点。
视网膜上，一行从未见过的猩红色字体，如同鲜血般缓缓渗出：
【欢迎回来，清理员。】
窗外，黑沉沉的夜空中，一只通体雪白、眼珠却漆黑如墨的乌鸦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台上。
它歪着头，隔着玻璃看着林书，尖锐的喙在玻璃上轻轻啄了一下，随后张口吞下了一片随风飘来的灰烬——那是林书刚刚烧掉的记忆残渣。
嘎——
一声凄厉的嘶鸣划破夜空。
白羽乌鸦振翅而起，并没有在基地上空盘旋，而是像一支离弦的箭，笔直地刺向了北方那片终年被暴风雪覆盖的死寂之地。
那里，是一片封冻的冰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