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蛮人-《穿成西汉小医徒,我卷着战神跑路》

  “累吗?”霍去病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寂静。

  苏沐禾摇摇头,又点点头,诚实地说:“有一点。不过,比刚才好多了。”

  霍去病没说话,只是将相扣的手指收得更紧了些。

  另一只手抬起,将苏沐禾身上那件属于他的、还未完全干透的外袍又拢了拢,仔细地将领口处紧了紧,指尖不经意擦过苏沐禾微凉的下颌。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苏沐禾心头又是一暖。他看着霍去病垂眸为他整理衣襟时专注的神情,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忽然觉得这个在战场上令匈奴闻风丧胆的将军,此刻的模样比任何时候都真实可触。

  “在想什么?”霍去病整理好衣襟,抬眼便对上苏沐禾注视的目光。

  苏沐禾没有回避,唇角微微上扬:“在想,冠军侯此刻屈尊为我整理衣衫,若是让人瞧见,不知会作何感想。”

  霍去病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们看不见。”他的语气笃定,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独占意味,“只有你能看见。”

  这话说得直白,苏沐禾耳根一热,移开了目光,却又忍不住弯起嘴角。洞内一时又安静下来,只有柴火偶尔噼啪作响,与两人轻缓的呼吸声交织。

  过了片刻,苏沐禾感觉到霍去病松开了与他十指相扣的手。

  他正有些不解,却见霍去病调整了坐姿,背靠着石壁,然后很自然地伸手揽过他的肩,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靠过来,休息。”霍去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明天还要赶路。”

  苏沐禾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顺从地靠进那个坚实温暖的怀抱。霍去病的胸膛宽厚,心跳平稳有力,鼻间萦绕着混合了汗味、尘土和一丝淡淡药草气的独特气息——那是属于霍去病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他侧了侧头,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脸颊贴着他的胸膛。

  霍去病的手臂环着他,手掌落在他身侧,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确认他的存在。

  “睡吧。”霍去病低声说,下巴轻轻蹭了蹭苏沐禾的发顶,“我守着。”

  苏沐禾闭上眼,疲惫如潮水般涌来。然而在这全然陌生的山林洞穴里,在危机四伏的逃亡途中,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身后是坚实的依靠,耳边是沉稳的心跳,周身被温暖的气息包裹。

  “你也歇会儿。”他含糊地说,意识已经开始漂浮。

  “嗯。”霍去病应了一声,目光却依然警惕地扫过洞口的方向,另一只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只是环着苏沐禾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苏沐禾在彻底沉入梦乡前,迷迷糊糊地想:这张海图究竟会引向何方,那些追杀他们的人是否还会追来,前路又有多少未知的危险……

  这些悬而未决的问题,此刻似乎都不再那么令人焦虑了。

  因为有人与他并肩,有人为他守夜,有人将他的性命视作己有。

  这便够了。

  霍去病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均匀,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他低头,借着最后一点微光,看着苏沐禾安静的睡颜,苍白的脸色在暖黄的光晕中显得柔和许多。

  他抬起那只未持刀的手,极轻地用指背碰了碰苏沐禾的眼睑,确认他真的睡着了,才收回手,重新望向洞外沉沉的夜色。

  夜色还长,但怀中的温度真实可触。

  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鹰。无论前路有何艰险,他都会护着怀里这个人,一起走下去。

  寒夜漫漫,而相拥之处,自成天地。

  不知过了多久,霍去病在一种极度的不安中猛然惊醒。

  并非因为声音或光线——洞内依旧黑暗寂静。

  而是一种……直觉。一种长久以来行军、穿行于山林险地磨砺出的,对潜在危险的模糊预警。

  他睁开眼,发现苏沐禾依然靠在自己怀中。呼吸平稳,胸膛规律地起伏,但他的手却是攥紧的。霍去病立刻意识到,苏沐禾醒着,并且同样察觉到了异样。

  他没有动,只是极轻微地调整了呼吸,眼帘半阖,装作仍在熟睡,全部的感官却已悄然张开。

  洞外,风声似乎比入睡前更急促了些,夹杂着远处隐约的、不同寻常的沙沙声。不是风吹树叶,更像是……许多脚踩在厚厚的落叶层上,谨慎移动的摩擦声。

  而且,空气中除了潮湿的泥土和草木气息,似乎混入了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腥臊气。

  野兽?

  还是……人?

  两人的心跳悄悄加快。苏沐禾感觉到霍去病搭在他身侧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轻轻点了点他的腰侧常年的默契让他明白了霍去病的意思。

  “警戒,勿动”。

  时间在黑暗中被拉得漫长。每一息都像是踩在紧绷的弦上。

  那沙沙声更近了,停在了洞口附近。接着,传来压低到极致的、用某种晦涩土语交谈的咕哝声,声音粗嘎,绝非中原官话,甚至不像他们一路听过的任何西南夷口音。

  是生存在这片深山里的、与世隔绝的土着部落?

  还是……那些追杀者的另一路援兵,雇用了熟悉山林的当地人做向导?

  苏沐禾屏住呼吸。他感觉到霍去病另一只握着刀柄的手,拇指正缓缓推开刀镡,发出细微到几乎无法捕捉的金属摩擦声。

  洞口的藤蔓被轻轻拨开一道缝隙,一道惨淡的月光泄入,在地上投出几道晃动的人影。

  人影矮壮,头上似乎戴着羽饰或兽角,手中拿着长杆状的武器轮廓。

  果然是生蛮!

  其中一人似乎想探身进来查看,但立刻被另一个更粗哑的声音低声阻止。

  洞口外传来更多压抑的争执和疑惑的低语,显然,这个隐蔽的山洞被他们发现了,但他们对于是否进入、里面有什么,产生了分歧。

  苏沐禾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他的手悄然摸向腰间,那里缝着一个小暗袋,里面是几包强效的迷药和能瞬间刺激眼睛、呼吸道,令人暂时丧失行动力的药粉。但在这狭小空间使用,他和霍去病也难以完全避免波及。

  就在这时,霍去病动了。

  不是骤然暴起,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苏沐禾一起,如同黑暗中无声滑行的影子,向洞穴更深处、更黑暗的角落挪去。

  那里有一块凸起的岩石,可以形成一个小小的遮蔽。

  移动的过程中,霍去病始终将苏沐禾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外侧。苏沐禾能感觉到他紧绷如铁的肌肉,以及那压抑到极致、却澎湃欲出的力量。

  洞口外的争执似乎有了结果。

  一阵窸窣后,一根点燃的、冒着浓烟和刺鼻气味的草束被猛地扔了进来!

  是驱兽或者试探用的烟熏草把!

  浓烟瞬间在洞内弥漫开来,带着辛辣呛人的气味。

  苏沐禾立刻掩住口鼻,但眼睛还是被刺激得泛出泪花。

  霍去病将他往自己胸口按了按,同时手腕一翻,刀光在浓烟中如暗夜流星般一闪!

  “嗤”的一声轻响,那燃烧的草束被精准地挑飞出去,落回洞口外,引起一阵慌乱的低呼和踩踏声。

  暴露了!

  几乎在草束飞出的同时,霍去病揽着苏沐禾猛地向旁边一滚!

  几支粗糙的木质箭矢带着破风声,射入了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钉在岩石上,箭尾兀自颤动。

  “待在这里,别动!”霍去病在苏沐禾耳边极快地留下一句,下一刻,他的身影已如猎豹般从地面弹起,不是冲向洞口,而是扑向了洞口侧方石壁上一个不易察觉的凹处!

  借着洞外透入的微光和洞内未散的烟雾,苏沐禾隐约看到霍去病的身影在那里一闪,似乎扳动了什么,或者借力跃起。

  紧接着,洞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大小不一的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

  外面传来惊惶的呼喊和躲避的声音。霍去病竟然在瞬息之间找到了这洞穴结构的薄弱处,引发了小范围的落石,暂时阻隔了洞口!

  然而,这阻挡显然持续不了多久。

  霍去病落地无声,迅速退回苏沐禾身边,气息微乱。

  “他们人不少,堵在洞口。落石撑不住片刻。”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快而清晰,“这洞可能有其他出口,我刚才看到那边有气流扰动。”

  他指向洞穴深处,那片比周围更浓的黑暗。

  “走!”霍去病不由分说,拉起苏沐禾,将药箱塞进他怀里,自己则持刀在前,向着那片黑暗疾步而去。

  身后,洞口的落石声平息,蛮人愤怒的吼叫和涌入的脚步声已然清晰可闻。

  前路是未知的深邃黑暗,后方是凶狠的追兵。

  苏沐禾咬紧牙关,抱紧药箱,紧紧跟上霍去病的步伐,消失在洞穴更深的阴影之中。

  黑暗如浓稠的墨汁包裹而来,瞬间吞噬了最后一丝微光。

  苏沐禾被霍去病紧紧牵着手腕,只能凭借触觉和对方牵引的力道,跌跌撞撞地向洞穴深处奔去。

  脚下湿滑不平,时而踩到松动的碎石,时而被突起的岩棱绊到。

  空气变得潮湿阴冷,带着一股浓郁的、类似苔藓和矿物质混合的土腥气,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流动的风的气息。

  霍去病说得没错,这里确实有气流,但方向混乱,难以捉摸。

  身后蛮人的呼喝声、火把晃动的光影和杂沓的脚步声被岩石曲折的通道隔开,变得模糊而遥远,但并未消失。

  他们还在追,而且听声音,似乎对这片黑暗并不像想象中那样畏惧。

  “这边!”霍去病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产生回响,他拉着苏沐禾猛地拐向右侧一个更窄的岔口。

  几乎在他们拐进去的瞬间,几支箭矢就钉在了他们刚才经过的岩壁上,发出沉闷的“哆哆”声。

  岔口内空间骤然缩小,两人只能弓着身子前进。

  苏沐禾的背部几次擦过粗糙冰冷的岩壁,但他顾不上疼痛,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跟上霍去病的脚步,以及抑制那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和喘息。

  不知在黑暗中摸索前进了多久,身后的追兵声音似乎被曲折的通道彻底隔绝了,只剩下他们自己压抑的呼吸和脚步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

  然而,另一种声音却渐渐清晰起来——是水声。不是溪流的潺潺,而是更深沉、更空旷的,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隐隐轰鸣。

  “前面有地下河。”霍去病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片刻后判断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小心脚下,可能湿滑,也可能有深潭。”

  两人更加谨慎地向前挪动。果然,脚下的岩石越来越湿,空气也越发潮湿阴冷。

  水声越来越大,轰鸣声震动着岩壁,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拐过一个急弯,眼前豁然开朗——并非见到天光,而是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

  洞穴顶端高不可见,隐没在深沉的黑暗里。眼前是一片宽阔的地下暗河,河水在不知何处透下的、极其微弱的磷光映照下,泛着幽暗诡异的深绿色,水面宽阔,流速湍急,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河流对岸隐约可见,但距离颇远,黑暗中看不清具体情况。

  而他们所在的这侧河岸,是狭窄的碎石滩。

  更糟糕的是,来时的通道并非唯一入口——在他们左前方和右后方,各有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不知通向何方。

  “没有退路了。”霍去病快速扫视环境,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后面的通道他们随时会追来。这里地形开阔,一旦被堵住,就是死地。”

  苏沐禾的心沉了下去。他看着那湍急幽深的暗河,河水看起来冰冷刺骨,且不知深浅,更不知其中隐藏着什么。渡河?几乎不可能。

  另外两个洞口……谁知道里面是更深的迷宫,还是绝路?

  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他们来时的通道口传出,伴随着晃动逼近的火光和人语!

  追兵到了!

  霍去病眼神一凛,瞬间做出决断。

  他指向左前方那个看起来略大一些的洞口:“进那里!快!”

  两人冲向那个洞口。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入洞口的刹那,异变陡生!

  右侧那个原本寂静无声的洞口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仿佛无数细足刮擦岩石的密集声响!

  声音快速逼近,令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