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秦川驰骋-《清虚伏魔录》

  我稳住心神,凝练意念,如同投石入水般传递过去:“清微门下弟子,路经宝地。见此地英灵不散,战意犹存,特开坛设仪,欲召请愿护持正道、共参玄功的忠勇将士入我坛场,同修善果。合同期一年,粮饷供奉,按坛规供给,期满去留自决。” 我将坛中兵马待遇、修行环境等信息清晰传递。

  那将军头盔下的红光微微闪烁,似乎在审视、在权衡。片刻,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审视与倨傲:“空口无凭!欲收吾等,先问过某手中这杆‘破魂枪’!若接得下某三合,再谈不迟!”

  话音刚落,根本不给任何准备时间!那鬼马猛地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无声却震彻心魂的嘶鸣!碗口大的铁蹄狠狠刨地,卷起一股浓烈的黑煞之气!将军手中的破魂枪嗡鸣作响,枪尖瞬间凝聚起一点吞噬光线的绝对黑暗!

  “师弟!小心!他要试你手段!”我厉声断喝,声音穿透了呼啸的阴风与灵魂层面的杀伐之音!

  虚乙虽未如我般“看清”,但灵觉早已绷紧到极致!他脚踏北斗罡步,身形急转如陀螺,手中七星法剑凌空疾划,带起道道金光残影!口中咒语瞬间转为急促刚烈、充满金铁之音的《荡魔护身咒》:

  “北方黑帝,太微六甲。五帝灵君,光华日月。威震乾坤,走符摄箓。绝断鬼门,除灾去殃。急急如律令!”

  嗡!

  一道凝实无比、流转着金色符文的半透明光盾瞬间在虚乙身前展开!金光流转,正气凛然!

  “杀——!” 无声的战场咆哮在灵魂深处炸响!那黑影将军连同鬼马化作一道撕裂夜色的漆黑闪电!速度之快,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浓烈的阴寒与滔天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丈八蛇矛的矛尖,那点吞噬光线的黑暗瞬间放大,如同一个微型黑洞,直刺虚乙心口!枪未至,那股洞穿灵魂的锋锐感已让虚乙的法衣猎猎作响!

  电光石火!生死一瞬!

  铛——!!!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黄钟大吕被巨锤砸碎的恐怖巨响轰然爆开!黑色矛尖如同毒龙,狠狠扎在金色光盾正中央!

  金光盾剧烈地闪烁、扭曲、凹陷!盾面上流转的符文疯狂明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虚乙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由红转白!脚下踏定的罡步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向后滑出两步,在松软的泥土上犁出深深的沟壑!

  而那将军,亦被这蕴含道家正气的反震之力带得马身猛地一偏!但他控马之术精妙绝伦,一声低沉的冷哼,缰绳如铁索般勒紧!鬼马长嘶着人立而起,硬生生止住冲势,一个急转调头,幽绿的马眼和头盔下的猩红目光,如同冰锥般死死锁定住刚刚稳住身形的虚乙!那目光中,带着一丝意外,一丝凝重,以及……更浓烈的战意!

  “左后,坤位!枪扫腰肋!”我眉心剧跳,天目捕捉到将军微不可察的蓄势动作,急报方位!

  虚乙反应快如鬼魅!他根本来不及擦拭嘴角血迹,法剑顺势斜指地面,脚踏禹步急退,同时左手掐“雷局印”向身侧虚空猛地一拍:“雷光火电,欻火大神!破邪!”

  嗤啦!

  一道仅有小指粗细、却凝练如实质的金色电蛇,自他指尖迸射而出,带着灼热破邪的气息,精准地打在将军策马欲扑的路径上!

  滋——!

  电蛇炸开,虽未能伤及将军本体,但那至阳至刚的雷电气息却让那鬼马受惊不小,猛地一滞,喷出带着火星的黑烟!将军蓄势待发的横扫千军之势为之一顿!

  “好个雷法!”将军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攻势却更疾!一人一马,化作一团飘忽不定的浓重黑雾,围绕着小小的法坛疾走如风!破魂枪时如毒蛇吐信,刁钻刺击;时如巨蟒翻身,横扫千军;时又如泰山压顶,力劈华山!枪尖带起的阴风锐利如刀,刮得法坛上的烛火疯狂摇曳,纸钱纷飞!

  虚乙全神贯注,精神提升至巅峰!脚踏天罡,法剑舞动如泼水不进!剑式的精妙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或格、或引、或化,将致命的枪芒一次次引偏、卸开!同时,他右手法剑不停,左手如穿花蝴蝶般,一张张灵符激射而出!

  “定!” 定身符化作金光射向马腿!

  “滞!” 迟缓符如泥沼缠向将军!

  “破!” 破煞符如同金色小剑直刺枪影核心!

  金光与黑气在方寸之地疯狂碰撞、湮灭!每一次交击都爆发出沉闷的能量炸响!法坛周围飞沙走石,阴风怒号更甚,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兵卒在呐喊助威!虚乙的额头早已布满细密的汗珠,呼吸变得粗重,每一次格挡都显得沉重一分。那将军的攻势也略见迟缓,鬼马喷吐黑烟的频率加快,显然虚乙精妙的道法和坚韧的意志,让这千年战魂也感到了压力。

  缠斗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汗水已浸透了虚乙的法衣后背。在一次硬碰硬的交击后,虚乙借着反震之力,身形如同风中柳絮般向后飘飞丈许!就在身体即将落地的刹那,他眼中精光爆射,足尖猛地一点地面,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反冲而回!手中七星法剑划出一道玄奥无比、仿佛蕴含星辰轨迹的弧线,剑尖一点璀璨的灵光如同压缩的星辰,不刺人,不刺马,而是直指将军坐骑那幽绿火焰燃烧的左眼!

  攻敌必救!围魏救赵!

  将军长枪回防已是不及!只得再次猛勒缰绳,鬼马嘶鸣着人立而起,堪堪避开了这刁钻狠辣的一击!而虚乙已趁此良机,身形如鹤般飘然落地,稳稳立于法坛之前,法剑斜指地面,微微喘息,胸膛起伏,但目光依旧如寒星般明亮锐利,死死锁定着那高大的黑影!

  黑影将军勒住躁动的鬼马,沉默地看着虚乙,又缓缓扫过法坛和我。那猩红的目光在虚乙强撑却依旧挺直的脊背,以及法坛上稳定燃烧的香火上停留了片刻。四周呼啸的阴风似乎都减弱了几分,那灵魂层面的喊杀声也渐渐低沉下去。

  良久,那冰冷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

  “清微道法,名不虚传。某……周武,愿率帐下三百亲卫残魂,入尔坛场,听候差遣!望不负今日之诺!”

  “周将军深明大义!”我心中大石轰然落地,肃然以意念回应:“清微坛中,必不负将军与诸位将士!同心戮力,护道卫真!”

  虚乙闻言,精神一振,强提丹田最后一口真炁,踏定最后一步归坛罡斗,手中七星法剑遥指中央最大的那个兵马罐,朗声敕令,声震四野:

  “天门开,地户闭!乾坤朗朗,法坛敕令!众军听令,入吾法坛,受吾香火,涤荡怨煞,共修正道!急急如律令!收——!”

  咒令一出,法坛上香烛之光骤然明亮!只见周将军身后,影影绰绰浮现出数百个同样身披残甲、手持兵刃、面容模糊却散发着不屈战意的黑影!他们无声地列队,肃杀之气凝而不散,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周将军。

  周将军当先化作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黑气,带着决然,如同倦鸟归巢般,投入那绘满符文的兵马罐中!其后的士兵黑影如同百川归海,一道道黑气接连不断地涌入罐内!罐身表面那些玄奥的符文如同被激活,流转起幽深的光芒,发出低沉而稳定的嗡鸣声,仿佛在安抚着这些躁动的英魂。当最后一道黑气没入罐中,嗡鸣声渐渐平息,罐身恢复了古朴的沉寂。

  法事毕,虚乙再也支撑不住,手中法剑“当啷”一声拄地,单膝跪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角淌下,脸色苍白如纸,显然真炁消耗殆尽。

  “好……好家伙……”涛哥这才敢喘口大气,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赶紧上前搀扶虚乙。

  我让涛哥扶虚乙先去车上休息。此地煞气怨念依旧深重,新收了周将军及其部属,但还有无数无主孤魂游荡。我和涛哥拿出带来的几大箱金箔元宝、五色纸钱、香烛供品,在法坛四周空旷处点燃。

  火光跳跃起来,映照着这片沉寂了太久的土地。我朗声诵念,声音在空旷的野地里回荡: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

  纸灰打着旋儿,乘着夜风飘向无尽的黑暗深处。隐约间,那呼啸的阴风中,似乎传来无数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感激、或是依旧不甘的呜咽……火光渐熄,只余下满地灰烬,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微光。

  收拾好法器,熄灭香烛。坐进车里,虚乙已靠在椅背上沉沉睡去,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涛哥握着方向盘的手还有些微的颤抖。车子启动,驶离这片被血与火、怨与勇浸透了两千多年的古战场。

  回程的路上,异常安静。只有发动机的低鸣。我靠在椅背上,闭目调息,眉心祖窍那股温热感依旧盘桓不去,周将军那冰冷的一瞥和最后那声解脱般的“入坛”,在脑海中久久回荡。这趟西安之行,注定不会平静。而刚刚纳入坛中的这三百赵军英魂,是助力,亦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酒店温暖的灯光驱散了夜色的寒意,但长平古战场那冰冷的煞气和金铁交鸣的杀伐之音,仿佛已烙印在灵魂深处。

  晋城的晨光带着一丝清冽。酒店的自助早餐热气腾腾,小米粥暖胃,花卷暄软。虚乙经过一夜休整,虽面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奕奕神采,正对着桌上的兵马罐低声念叨着什么,仿佛在安抚新收的“房客”。涛哥则大快朵颐,显然昨夜的惊心动魄需要用食物来压惊。

  车子再次驶上公路,目标:西安。距离目的地尚有五百余公里,秋日的阳光慷慨地洒在晋东南的丘陵上。车行不久,巍峨的太行山余脉逐渐被甩在身后,视野豁然开朗。我们一路向南,穿越太行山最后一道屏障,正式进入广袤的河南境内。

  首先掠过的是济源。路牌指向“王屋山”,愚公移山传说中的神山在远方显露出一抹苍翠的轮廓。车窗掠过古朴的村镇,田野间劳作的农人身影点缀着秋色。“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 虚乙望着远山,轻声背诵,历史的厚重感仿佛随着车轮滚动扑面而来。这片土地,承载着先民与自然的悲壮抗争。

  车过孟津,中原腹地的气息愈发浓厚。不久,高速公路的指示牌上,“洛阳”二字赫然在目。无需下道,那座十三朝古都的辉煌与沧桑,仿佛已透过时空隐隐传来。伊水之畔,龙门石窟的佛影静默千年,卢舍那大佛慈悲的目光似乎穿越了车窗,注视着匆匆过客。路旁巨大的广告牌上,展示着复建的应天门夜景,璀璨灯火试图重现盛唐气象的一角。“神都啊……” 涛哥感慨,“武则天当年就在这儿君临天下吧?”车轮碾过的是层层叠叠的王朝兴衰,空气中似乎还飘荡着洛神赋的余韵与运河漕运的号子。

  继续西行,地势渐起。抵达三门峡时,已近正午。黄河,这条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在此挣脱了黄土高原的束缚,奔涌而出!车行黄河大桥之上,凭窗俯瞰,浊浪排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浩荡的水流裹挟着泥沙,以无可阻挡之势向东奔流,发出低沉的、永恒的轰鸣。“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我心中默念。三门峡大坝如巨人般横锁狂澜,更显人力之伟与自然之雄。涛哥被这气势所慑,连连咂舌。

  车过灵宝,地势愈发险要。前方,便是号称“三秦锁钥”的潼关!虽高速公路已穿山越岭,避开了古潼关天险,但遥望两侧壁立千仞的秦岭余脉和黄土台塬,仍能感受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这里曾是无数金戈铁马的战场,是秦地东出的咽喉,也是关中最后的屏障。历史的硝烟仿佛还在山谷间回荡。

  进入陕西地界不久,西岳华山那刀劈斧削般的雄姿便撞入眼帘!奇峰突兀,直插云霄,云雾缭绕于山腰,更添神秘与仙气。其险峻奇绝,无愧“奇险天下第一山”之誉。即使隔着车窗远眺,那磅礴的气势也令人心生敬畏。虚乙看得入神:“自古华山一条路……不知道有没有前辈高人在此结庐清修?”

  驶过华山,便进入了八百里秦川的核心地带——渭南平原。视野变得无比开阔,沃野千里,一望无垠。金黄的玉米地、成片的果园、整齐的村庄点缀其间,一派富庶丰饶的景象。这里是大秦帝国的根基,是汉唐盛世的粮仓,厚重的黄土之下,埋藏着数不尽的王侯将相与寻常百姓的故事。秋风吹过广袤的田野,带着谷物成熟的甜香,冲淡了旅途的疲惫。

  车轮滚滚,穿越时空的画卷。下午三点左右,车子终于驶入西安近郊一处环境清幽的高档别墅区。绿树掩映间,一栋气派的中式别墅出现在眼前。别墅大门外,一位年约五十多岁、穿着考究白色亚麻衬衫和灰色休闲裤、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早已等候多时。他便是此行的委托人——吴总。

  吴总快步迎上,笑容热情却难掩眉宇间的浓重焦虑与疲惫,两个深重的黑眼圈在镜片后格外明显,仿佛许久未曾安眠。“几位道长,一路辛苦了!快请进!”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步入别墅,一股低调奢华的气息扑面而来。会客厅是典雅的新中式风格,黄花梨木的明式家具线条流畅,墙上挂着意境深远的山水墨宝,博古架上陈列着造型古朴的陶器和青铜仿制品,角落一盆虬枝盘曲的罗汉松更添几分雅致。空气中弥漫着顶级岩茶“肉桂”的馥郁香气,显然主人品味不俗,绝非寻常暴发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