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祟影缠宅-《清虚伏魔录》

  时间倒流回两个多月前。师伯的手机响起,一个带着浓重疲惫和恐惧的女声,经过几重辗转介绍,终于联系上了她。这位女士,我们称她为李女士。她的丈夫,是刘先生。

  李女士的故事,带着都市底层挣扎的辛酸,更缠绕着令人脊背发凉的诡异。

  四年前,李女士和刘先生步入婚姻。婚前,两人蜗居在租金低廉的出租屋里,婚后,迫于双方家庭并不宽裕的经济状况和催促生育的压力,他们申请了政府的廉租房。一年前,这份申请终于批了下来,他们搬进了现在位于丰台区的廉租房小区——一个由数栋筒子楼组成、住户密集得如同蜂巢的地方。他们分到的是一间位于二十三层的小开间,开门见厨房,一个书柜充当屏风隔开卧室,床紧贴着窗户,总面积不过三十平米出头。虽然局促,但总算有了个属于自己的、稳定的“家”。

  备孕,是搬进来前就开始的计划。刘先生身体底子薄,一直有些虚弱,让李女士的“妈妈梦”迟迟未能实现。他们本想着,有了安稳的住处,好好调理,日子总会好起来。

  然而,搬进来没多久,这个小小的“家”就被巨大的阴影笼罩。

  那是一个寻常的下午。李女士和刘先生难得清闲,并肩躺在床上,透过那扇不算大的窗户,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聊着琐碎的日常。阳光透过玻璃,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

  突然!

  “砰——!!!”

  一声沉闷得如同重物坠地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上方传来!紧接着,一道模糊的黑影以惊人的速度,几乎是贴着他们家的窗户玻璃,疾速坠落!

  时间仿佛凝固了。李女士和刘先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瞳孔因极致的惊恐而骤然收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楼上那位并不熟悉的邻居,以一种扭曲的姿态,从二十四楼的窗口一跃而下,如同断线的木偶,消失在窗框切割出的视野之外!

  那惊魂一瞬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两人的脑海!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了心脏,让他们浑身冰凉,动弹不得。

  那一夜,成了漫长的折磨。两人躺在床上,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光影。白天那坠落的身影不断在眼前闪现,每一次闭眼,耳边仿佛都回荡着那沉闷的撞击声。噩梦如影随形,冷汗浸透了被褥。恐惧如同实质的黑暗,填满了这狭小的空间,让他们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第二天晚上,子时刚过。

  睡梦中的刘先生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李女士被惊醒,伸手一摸,丈夫的额头滚烫如火!他紧闭双眼,眉头痛苦地拧成一团,嘴唇翕动着,发出模糊不清、却充满惊惧的呓语:

  “别……别碰我……走开……离我远点……”

  那声音嘶哑、陌生,带着一种不属于刘先生的阴冷气息。李女士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找来退烧药和湿毛巾。可药物似乎毫无作用,刘先生的高热不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呓语断断续续,整整持续了一夜。

  直到天色微明,阳光艰难地穿透城市上空的雾霾,刘先生的高热才如同潮水般退去。他茫然地睁开眼,对昨晚的一切毫无记忆,只觉得浑身虚脱,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李女士心有余悸,勉强安慰自己,这只是惊吓过度后的应激反应。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万籁俱寂。躺在床上的李女士和刘先生,清晰地听到了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放水声!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仿佛有人故意拧开了水龙头。

  李女士壮着胆子起床查看。卫生间的灯被打开,惨白的光线下,水龙头安静地闭合着,瓷砖干燥,没有一滴水渍。

  “可能是隔壁吧,隔音太差了。” 刘先生揉着太阳穴,试图用理智解释。

  李女士将信将疑。可接下来的几天,那诡异的放水声总在夜深人静时响起,有时短促,有时绵长,像一只无形的手在黑暗中拨弄着开关。他们渐渐“习惯”了这声音,努力将其归咎于糟糕的楼体隔音,试图将跳楼的阴影和丈夫那晚的异常压在心底。

  日子在压抑中缓缓流淌。大约一个月后,更大的噩耗如同惊雷般在小区炸响!

  这次出事的地点,就在李女士他们这栋楼!

  起因只是夫妻间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口角。然而,谁也没想到,争吵迅速升级,失控的妻子竟抄起厨房的尖刀,疯狂地刺向了自己的丈夫!男人倒在血泊中,当场毙命。女人被随后赶到的警方带走时,眼神空洞,神情恍惚。楼道里残留的血腥味,几天都散不干净。

  这桩惨案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更深、更粘稠的恐惧。邻居们在楼下窃窃私语,交换着惊恐的眼神。没人知道确切的起因,但“这栋楼邪门”的流言,开始在每一个角落滋生。

  这仅仅是开始。

  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接下来的半个月,死亡如同瘟疫般在这栋筒子楼里蔓延。

  先是几位平日里看着还算硬朗的老人,毫无征兆地突发心脏病,相继离世。悲伤的气氛还未散去,又一户人家传来噩耗——有人在家中自缢身亡!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尸体腐烂的恶臭弥漫了整个楼道,久久不散,直到被人发现时,已过了多日。

  这些接踵而至的死亡事件,绝大部分都发生在李女士所在的这栋楼里。筒子楼的结构本就压抑,长长的走廊即使在白天也光线昏暗,两边密密麻麻的房门如同蜂巢的入口。夜晚的走廊,更是被黑暗吞噬,只有几盏昏暗的声控灯时明时灭。

  恐惧,在每一次电梯门无故开启却空无一人时发酵;

  在深夜走廊里若有若无、似哭似泣的呜咽声中放大;

  在邻居们信誓旦旦声称看到“前些天刚走的那个人影”的窃窃私语里膨胀。

  “撞邪了!”

  “这楼风水太凶了!”

  “肯定有不干净的东西!”

  恐慌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每一个住户。而李女士家,也未能幸免。就在这阴云密布的氛围中,刘先生再次“出事”了。

  那是在一个深夜。李女士被身边异常的动静惊醒。她看到刘先生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勾勒出他僵硬的侧影。他没有看李女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浓稠的黑暗,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沙哑、完全不属于他的声音:

  “嗬……好挤……别推我……”

  那声音冰冷、麻木,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感。

  李女士吓得浑身血液都凉了!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刘先生的身体晃了晃,又直挺挺地倒回床上,呼吸变得平稳,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第二天早上,李女士心有余悸地提起此事。刘先生却一脸茫然,甚至有些恼怒:“胡说八道什么?我睡得好好的!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李女士试图争辩,但刘先生根本不信,只当她是被小区的流言吓出了幻觉。夫妻间因此产生了隔阂。刘先生坚持认为是自己身体虚弱加上精神压力大,出现了梦游或癔症。他们再次去了医院,做了更详细的检查,结果依旧——除了体虚和轻度营养不良,刘先生的身体并无器质性疾病。

  然而,刘先生的“异常”并未停止,反而越来越频繁。有时是半夜坐起说些听不懂的怪话;有时是眼神突然变得呆滞陌生;最严重的一次,他竟在睡梦中突然抬手,狠狠掐向自己的脖子,力道之大,指关节都泛白了!李女士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掰开。

  如果说这些还没有让李女士和刘先生引起重视,那么不久之后的另一件事却让他们终于开始警醒。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写字楼的最后几盏灯也相继熄灭,李女士和刘先生拖着灌了铅的双腿,终于挪出了公司大门。冰冷的夜风一吹,疲惫感更深地渗入骨髓。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着:23:47。

  回到那个位于城市边缘、租金低廉的小区,楼道里的声控灯昏黄暗淡,忽明忽灭,像垂死之人的喘息。每一步踩在水泥台阶上,都发出空洞的回响。就在他们掏出钥匙,准备打开那扇熟悉的、略显陈旧的防盗门时——

  隔壁王大爷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两人动作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一个佝偻的身影慢悠悠地踱了出来。灰扑扑的旧夹克,花白的头发,正是他们熟悉的隔壁邻居——王大爷!

  李女士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刘先生则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们,但多年邻居的情分和一种荒诞的惯性,让他们几乎是在本能的驱使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颤抖的音节:“王…王大爷…晚上好…”

  那身影仿佛没听见,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穿透他们,像穿过两团空气。然后,以一种近乎漂浮的、无声的姿态,径直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消失在楼道拐角更深沉的黑暗里。

  防盗门被猛地关上、反锁,发出沉重的闷响。两人背靠着门板,大口喘着气,心脏擂鼓般撞击着胸腔,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衣。客厅里没开灯,只有窗外远处城市霓虹的微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死寂。

  “他…他不是…”李女士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死了…”刘先生干涩地接上,两个字像冰锥,扎破了最后一丝侥幸,“心梗…走了快半个月了!”

  隔壁的王大爷,一直是独居老人。前两天,平日里一起遛弯的老伙伴们发现他连续两天不见人影,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不安弥漫开来,大家赶紧通知了他的儿女。当焦急的儿女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扑面而来。客厅地板上,王大爷静静地躺着,身体已经僵硬冰冷。殡仪馆的人来了,确认死亡时间已超过48小时,死因明确:突发性心肌梗死。

  就在王大爷去世后的短短几天里,李女士和刘先生都曾做过梦,梦中出现过老人模糊的身影,当时只以为是日有所思。可今晚…在自家楼道里,在清醒的状态下…活生生地,或者说死沉沉地“遇见”了!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四肢百骸。两人瘫坐在冰凉的沙发上,谁也不敢去开卧室的门,更不敢入睡。时间在极度的惊惶中缓慢爬行。困意最终还是如潮水般淹没了神经紧绷的李女士,她眼皮沉重,意识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丝冰凉、黏腻的触感,滴落在她的脖子上。

  李女士在混沌中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指尖传来湿冷的触感。她以为是空调冷凝水,闭着眼摸索着想去床头柜找纸巾。

  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

  视线聚焦的刹那,李女士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急速褪去,留下一片冰冷的麻木和窒息般的恐惧!

  刘先生的脸,就在她眼前不到十公分的地方!那张平日里熟悉的面孔,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无比陌生和扭曲,眼神直勾勾地,空洞得吓人。而他手中,赫然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菜刀!

  那冰凉的水滴,正是从锋利的刀刃上滑落的!

  “啊——!!!” 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撕裂了死寂的夜!李女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弹坐起来,狠狠推开近在咫尺的丈夫!

  刘先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和推搡惊得一哆嗦,手中的菜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他如梦初醒般晃了晃脑袋,茫然地看着妻子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又低头看看地上的刀,自己也吓得脸色煞白。

  “你…你疯了吗?!拿着刀想干什么?!” 李女士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整个人缩在沙发角落,像只受惊的刺猬。

  刘先生粗重地喘息着,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困惑,他吞咽了一下,声音沙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好像在睡觉…然后…然后做了个梦…”

  他努力回忆着,语速很慢,带着梦呓般的恍惚:“梦里…王大爷…他就站在我们床边…手里提着一只扑腾的活鸡…他笑着对我说…说他买了鸡…让我帮忙宰了处理一下…说…说炖了大家一起吃…我就…我就迷迷糊糊起来…去厨房拿了刀…想着像以前杀鸡那样…放血…然后…就听见你叫了…”

  李女士听完,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浑身冰冷。刘先生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睡衣都湿透了。两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差一点,差一点就是无法挽回的血案!这一夜,两人再无睡意,睁着眼睛,在无边的恐惧中挨到了天色泛白。

  第二天,李女士顶着浓重的黑眼圈,精神恍惚地到了公司。她再也顾不上什么矜持,逢人就打听,有没有认识能解决“那种事”的高人。几经辗转,终于托人联系到了师伯。

  当然,出于维护社会稳定和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等原因,这些事情是绝对不可以通过新闻报道的方式传播出去的。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小区内的种种异常情况还是在居民们的口口相传中逐渐扩散开来,使得整个小区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