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禁忌之问-《清虚伏魔录》

  听完陈队长的叙述,包间里陷入了一片沉默。原本欢庆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带着淡淡悲伤和无奈的氛围。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却仿佛照不进这间被往事阴影笼罩的屋子。

  我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陈哥,这事我听明白了。从情理上和我们的能力上来说,按正常的逻辑推导,这似乎并不难办。理论上,可以直接去案发现场,尝试召请受害者的游魂过来问话,真相或许就能大白。”

  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但是,这里面涉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却真实存在的规则和限制。您想,假如天下间的悬案、冤案,全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侦破,那么玄门道士岂不是成了比刑侦技术更重要的存在?这显然是不符合天道运行规律的,也极易沾染上极大的因果承负。”

  我看向陈队长,目光坦诚:“不瞒您说,之前我们接触过一个案例。一位同行道友接了个疑难杂症,事主浑身长满怪斑,发作起来奇痒无比,痛不欲生,现代医学查不出任何原因。那位道友判断是业障缠身导致的怪病,提出先消业再治疗。法事做得很顺利,但事后无论怎么打卦请示祖师,都显示法事未生效,病根未除。这位道友道行不浅,对自己的术法有信心,于是求助到我这里,想让我们通灵查看一下更深层的原因。”

  我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后来我和虚乙合力通灵,查看那事主的业障根源…你们猜怎么着?我们看到的是血光之灾!这个人,早年竟然背负着人命!他杀过人!所以这业障极其深重,根本不是普通的消灾法事能够化解的。我们当即尝试拘来他所害之人的灵魂问话,想查明尸体埋于何处,也好让亡魂安息,还冤者一个公道。但是…”

  我摇了摇头:“那受害者的灵魂充满了滔天的怨念和恐惧,并且似乎被某种力量束缚着,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指认,也无法透露任何信息。”

  陈队长急切地追问:“这种情况,不能直接求助神明吗?请祖师或者神仙示下,不就清楚了吗?”

  我看向陈队长,叹了口气:“陈哥问到了关键。确实,理论上可以这么操作。但是,您要明白,并非世间所有的问题,神明都会给予直接的答案。天道昭昭,却也幽微难测。”

  孙队长也忍不住插话:“这种事是惩恶扬善,替天行道,按理说神仙应该会帮忙的吧?为什么不能说呢?”

  “孙哥问得也好。”我解释道,“但无论是我们这个世界,还是无形的灵界,都遵循着某些至高规则。因果承负,业报纠缠,复杂无比。神明仙真固然慈悲,但也不会轻易直接介入这种个人恩怨极深、因果极大的具体事件,那样反而可能扰乱更大的平衡,不符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自然之道。就像我刚才说的那个案例,如果我的那位道友不明就里,强行用自己的法力去帮事主化解业障治病,那么这杀人害命的巨大因果承负,就会有一部分转嫁到他身上,这就是典型的‘有命赚钱,没命花钱’。当然,现实中确实有些道德低下、只顾敛财的法师生冷不忌,什么活儿都敢接,什么钱都敢赚,但其后果…往往不堪设想。”

  陈队长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些,但仍带着一丝希望:“那…照这么说,像我刚才说的这起灭门案,是不是就…就没办法通过玄学途径得到答案了呢?”

  我略作思索,没有完全否定:“那也不一定。世事无绝对,总得试试看。我之所以先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陈哥您,对这类事情,不能抱有百分之百的期望,里面的水很深,规则复杂,我也不能左右或保证什么。我们只能秉持正道之心,尽力一试,成与不成,还需看天意,看因果,看那受害者一家是否还留有强烈的念想徘徊世间。”

  陈队长听到还有尝试的可能,眼中瞬间又燃起了希望的光芒,连忙道:“那太好了!太好了!无论结果怎么样,有没有结果,我都先谢谢二位兄弟!这份情我记下了!需要我这边配合做什么,准备什么,你们尽管说!”

  我点点头:“首先,陈哥,当年那个案发的具体地点,那栋房子,目前还在吗?没有被拆掉或者改建吧?”

  “还在的,还在的!”陈队长肯定地说,“那个地方在郊区的一个村里,因为出了那档子事,那房子一直空着,这么多年了,也没人愿意靠近,更别说买下来住了,基本上算是废弃了。”

  “好。”我继续安排,“我觉得我们作为非办案人员,直接进入封锁的案发现场可能不合适,也不一定必要。可不可以在那房子附近,比如一百米左右的范围,找一个相对安静、不受打扰的地方,让我能够设立临时的坛场,进行通灵探查?”

  陈队长立刻点头:“这个没问题!我想起来了,那房子后面的一户邻居,户主是我家一个远房亲戚,他们一家早就搬到城里来了,老房子一直空着,我可以去把钥匙要过来。他家院子挺安静的,应该符合你们的要求。我明天一早就去拿钥匙!”

  “嗯,”我点点头,“那就先这样定下。具体什么时候去,我们再约时间。今晚大家都累了,先好好休息,尤其是陈哥,你也放宽心,既然决定要查,我们一定会尽力。”

  酒局至此,气氛虽然不再欢快,却多了几分同舟共济的郑重。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城市依旧喧嚣,但我们都知道,另一段通往过去、探寻血腥真相的旅程,即将开始。那栋废弃的凶宅,以及其中可能徘徊不去的冤魂,正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

  第二天中午,阳光出奇地明媚,却莫名带着几分刺眼。陈队长准时开车来到酒店楼下,接上我、虚乙和涛哥。车窗外的城市景象逐渐后退,取而代之的是郊区的平房和田野。

  陈队长一路上话不多,眉头紧锁,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车内气氛凝重,只有车载收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新闻播报声。

  “那个村子离市区不算太远,但这些年变化很大。”陈队长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很多年轻人都搬走了,剩下的多是老人。那一片老房子,基本上都空着。”

  大约四十分钟后,车子驶入一条颠簸的土路。路两旁是半人高的杂草,偶尔有几棵歪脖子树孤零零地立着,枝桠扭曲如同鬼爪。远处,一个破败的村落映入眼帘,多数房屋已经坍塌,只剩下断壁残垣。

  “就是这里了。”陈队长将车停在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小路边,“咱们得走一段,车开不进去了。”

  我们跟着陈队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午后的阳光本该温暖,但照在这荒村里却显得苍白无力,甚至连影子都淡得几乎看不见。偶尔有风吹过,草丛发出沙沙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穿行。

  左拐右拐后,我们来到一处破旧的大院前。院墙由土坯砌成,多处已经坍塌,露出院内景象。院门是两扇朽木制成的,上面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陈队长掏出钥匙,费了些力气才将锁打开。推门时,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久未开启的墓穴被突然打开。

  院子果然长久没人住了。荒草长得有半人高,几乎淹没了原本的石板小路。院中央有一口老井,井口被一块石板封着,看上去年代久远,井边散落着一些破碎的瓦罐。

  院角有一棵枯死的槐树,树干扭曲变形,枝杈光秃秃地伸向天空,如同绝望的手臂。树下堆着一些看不清是什么的杂物,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最引人注目的是,回头望去,正对着的就是当年的案发地——那栋凶宅的后墙。后窗全都被木板钉死,封得严严实实,木板上似乎还绘着一些褪色的油漆字。后院的大门贴着已经发黄破损的封条,上面依稀可见“禁止入内”的字样。

  即使是在阳光正烈的午后,那栋房子也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比别处要冷上几分,隐隐有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仿佛有无形的眼睛正从那些被封死的窗户后面窥视着我们。

  “这地方...煞气很重。”虚乙低声道,手中的罗盘指针微微颤动。

  涛哥不自觉地向我们靠拢了一些:“兄弟,我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点点头,从随身携带的布包中取出三张护身符,递给他们三人:“放在贴身处,可保不受煞气干扰。”

  陈队长接过符纸,小心地放入衬衫口袋,神情严肃:“这房子自出事后就没人敢靠近。村里人都说晚上能听到里面有哭声,甚至有人声称看到窗后有影子晃动...当然,这些都是传言。”

  “传言往往有它的根源。”我轻声道,目光扫过那栋凶宅,“怨气如此之重,不可能不留痕迹。”

  我们推开那间远房亲戚家的房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屋内昏暗无比,灰尘在从门缝透进来的光线中飞舞。家具上都盖着白布,看上去像是一具具静待复活的尸体。

  “这里应该可以。”我环顾四周,“空间足够,相对安静,离那凶宅也够近。”

  陈队长帮忙清理出一块空地,虚乙和涛哥则开始布置法坛。我们从带来的背包中取出香炉、蜡烛、符纸、法器等物品,一一摆放整齐。

  我换上法衣,点燃三炷香,朝四方拜了拜,然后转向陈队长:“陈哥,一会儿我会带你进入灵境,也就是那凶宅的精神领域。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惊慌,更不要擅自行动。紧跟着我,明白吗?”

  陈队长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头:“明白。我准备好了。”

  我让虚乙和涛哥在旁护法,自己则与陈队长相邻而坐。点燃特制的引魂香后,我念动咒语,手指结印,渐渐感觉自己的意识脱离肉体,进入一个混沌的领域。陈队的魂魄也跟着我,一同飘向那怨气汇聚之处。

  一阵天旋地转后,我们“降落”在一个诡异的院落中。这里明显是那栋凶宅的精神映射,但却比现实更加扭曲恐怖。

  天空是永不褪色的暗红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种令人不安的血光笼罩一切。院中的土地不是泥土,而是某种蠕动的、暗红色的肉质物质,踩上去软绵绵的,还会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四周的墙壁歪歪扭扭,上面布满了眼睛状的图案,那些眼睛时不时会眨动,投来恶意的目光。院中有一口井,不断涌出浓稠的、暗红色的血液,形成一个小血池,又顺着地面上的沟壑流淌,汇成一道道血溪。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整个院子都在轻微地搏动,如同一个巨大的心脏在跳动。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腐败气息。

  “这...这就是...”陈队长面色苍白,尽管是魂魄状态,他仍然表现出了强烈的不适。

  “这就是那家人遇害时留下的精神印记。”我低声道,“极度的痛苦和恐惧形成了这个空间。”

  院中的怨气几乎凝成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隐约间,似乎能听到无数声音在哀嚎、哭泣、尖叫,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回声。

  我稳定心神,念动咒语:“幽冥之路,通灵之门,今有正道之士,请黑白无常二位神官降临!”

  一道白光闪过,两位阴差出现在我们面前。七爷谢必安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头戴“一见生财”高帽;八爷范无救身材壮实,面色黝黑,怒目圆睁,头戴“天下太平”高帽。二位神官手持锁链和令牌,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幽冥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