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制度效仿-《大明岁时记》

  济农仓的木门被推开时,带着一身尘土的刘县丞差点被门槛绊倒。他手里攥着本翻得起毛的账册,身后跟着两个拎着算盘的小吏,脸涨得通红:“沈姑娘,周大人,俺们……俺们想照着济农仓的法子,在县里也建个‘便民仓’!”

  沈砚灵正帮着王婶把晾好的红薯干装袋,闻言直起身,指了指旁边的石凳:“先坐,喝碗绿豆汤再说。”

  刘县丞哪敢坐,捧着账册往前凑了两步,账册上密密麻麻记着各村的存粮数,红笔圈出的“缺粮户”占了小半页。“您看这,”他指着其中一行,“西乡李家村,二十户人家,有十七户断了粮;北坡更惨,井都干了,村民天天往河里跑,就怕晚了连泥水都抢不到。”

  周忱端着碗绿豆汤递过去:“急也没用,说说你们的想法。”

  “俺们想学着济农仓,让各村按收成缴点粮,富户多缴些,贫户少缴或用劳力抵,”刘县丞咽了口唾沫,小吏赶紧递上算盘,“算下来,每月能积个百十来石,够接济最困难的村子了。就是……就是不知道该咋管,怕弄成个空架子。”

  沈砚灵擦了擦手上的淀粉,从仓房角落翻出个木盒,里面是济农仓的“章程册”——封面都磨白了,里面却记得整整齐齐:哪日收了谁家的粮、谁来领过、用什么抵的账,连王婶用三双布鞋换两斗米都写得明明白白。

  “你看这页,”她指着其中一条,“收粮时得有两个见证人,一个是村民选的,一个是里正,账册上俩人都得画押。领粮时更要细,领多少、家里有几口人、能撑到哪天,都记清楚,免得有人多领。”

  刘县丞盯着章程册,手指在“劳力抵粮”那条下画了个圈:“这个好!南乡有帮石匠,说愿意凿石铺路抵粮,既能修桥又能换吃的,一举两得!”

  “还有这个,”周忱翻到后面,“每月初一、十五开仓,让村民都来看账,谁领多了、谁没缴够,摆在明面上,没人敢捣鬼。”他指了指仓房梁上挂的木牌,“就像俺们这样,把每月的进出粮数写在牌上,谁都能看见。”

  小吏在旁飞快地记着,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声。其中一个忽然抬头:“沈姑娘,俺们县没那么多像王婶这样会发豆芽的巧手,要是粮不够了咋办?”

  王婶正把一筐腌菜搬进仓,闻言插了句嘴:“哪用啥巧手?把萝卜切了晒成干,白菜腌起来,不都能存?俺家那口子会编筐,上次用十个筐就换了五斤小米,你们也能让村民拿手艺换啊!”

  刘县丞眼睛亮起来,一拍大腿:“对啊!东沟的张木匠、西洼的李绣娘,手艺都好着呢!这样一来,不光能存粮,还能攒些过日子的物件!”

  沈砚灵看着他激动得直搓手的样子,忽然想起去年刚建济农仓时,自己也是这样,拿着本空白账册发愁。她从柜里取出一叠用过的账本:“这些你拿去看,哪页记乱了、哪回收粮出了岔子,都标着呢,照着改就行。”

  刘县丞接过账本,手指抚过上面深浅不一的字迹——有沈砚秋清秀的小楷,有周忱龙飞凤舞的草书,还有村民们歪歪扭扭的画押,忽然红了眼眶:“俺们县要是早有这法子,也不至于……”

  “现在也不晚。”周忱拍了拍他的肩,“照着做,慢慢就顺了。对了,别忘了在仓房留间屋子,冬天让村民去搓草绳、编竹筐,暖和,还能攒点过冬的嚼用。”

  日头落西时,刘县丞带着小吏往回赶,账册和借的账本捆在背上,沉甸甸的。路过村口老槐树,听见几个孩子在唱新编的歌谣:“济农仓,存米粮,你一斗,我一筐,灾年饿不着,来年多打粮……”

  沈砚灵站在仓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路尽头,忽然对周忱笑道:“你说,再过两年,是不是到处都有这样的仓房了?”

  周忱正往梁上挂新写的木牌,闻言回头,夕阳落在他脸上,映得笑意格外亮:“会的。你看这风,吹到哪,这法子就能传到哪。”

  檐下的铜铃被风吹得轻响,像是在应和他的话。仓房里,红薯干的甜香混着腌菜的咸鲜,在空气里漫开,酿出一股子踏实的暖意——那是日子在慢慢变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