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唐墨的摄像机-《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

  我撑着枪坐起来,血从腹部往下流。

  右手还握着格林机枪,枪托抵在平台边缘。左手按在伤口上,指尖碰到一段硬物——那根青铜藤蔓没有完全断开,末端连着什么东西。

  我用力一扯。

  整段藤蔓被拔出来,带出一股温热的液体。视野晃了一下,但我没倒。低头看,藤蔓尾端缠着一台机器,外壳发黑,边角有刮痕。正面有个镜头,已经裂了。

  T.M.两个字母刻在侧面。

  唐墨的摄像机。

  我记得这台设备。他总背着它在街上游荡,拍那些阴气聚集的地方。他说影像能留住亡灵最后的痕迹。我不信,但还是让他跟着。

  现在它出现在这里,缠在赵无涯的攻击武器里。

  我按下播放键。

  画面闪动,先是雪花点,接着出现一片荒地。时间是夜里,手电筒光照着地面。唐墨蹲在那里挖土,动作很急。他挖出一个青铜面具,正面刻着三个字:陈望川。

  我盯着那三个字。

  这不是第一次见它。上次是在克隆体的记忆里,他把面具藏进背包。那时我以为他是偶然发现,但现在看来,他早就知道它的意义。

  画面切换。

  暴雨中,焚化炉后方。母亲跪在地上,怀里抱着婴儿。她穿着白大褂,头发湿透,贴在脸上。唐墨走过去,把面具递给她。

  她摇头。

  他坚持。

  她接过,看了很久,然后塞进襁褓。婴儿没有哭,只是睁着眼,望着天空。

  镜头突然晃动。

  树根从地下刺出,扎向唐墨。他转身想逃,但被缠住脚踝。更多的根破土而出,勒住他的腰、手臂、脖子。他挣扎,喊了一声,声音被闷住。最后只剩一只手伸向前方,指甲翻裂,血混着泥浆滴落。

  画面停在这里。

  我抬眼看向树干。

  那一截困住唐墨的树根还在,颜色比周围深,像是吸饱了血。他的头微微低垂,嘴唇干裂。那只手仍然伸着,姿势和录像里一样。

  我拍了拍摄像机侧面。

  画面重启。

  这次是黑白监控视角。实验室内部,灯光冷。两个男人站在操作台前。一个背影高瘦,穿研究员长袍,我看不清脸。另一个戴着防护面罩,正在调试注射装置。

  他抬起头。

  是赵无涯。

  我没动。

  他走到研究员面前,将针管推入对方手臂。药剂呈暗红色,流动缓慢。注射完成后,研究员猛然转身,张嘴怒吼,但没有声音。下一秒,通风口处闪过一张小脸。

  七岁的我。

  他躲在角落,满脸惊惧地看着这一切。嘴巴微动,说了一句话。

  我盯着画面放大。

  读唇不是我的强项,但我看过太多尸体临终前的口型。我能分辨出他在说什么。

  “别让他们带走我。”

  这句话我听过。

  就在刚才,在金手指的记忆残片里。我以为那是幻觉,是亡灵低语的干扰。但现在我知道,那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

  我低头在看摄像机。

  屏幕闪烁,电量不足的提示跳出来。我用力拍打机身,强制唤醒深层存储。

  画面再次变化。

  树皮开始浮现动态影像。

  第一个画面:我倒在殡仪馆走廊,喉咙被手术刀割开,血流满地。

  第二个:我在地铁站被克隆体围攻,头部中弹,脑浆溅在墙上。

  第三个:我站在红雾中,全身皮肤剥落,露出下面的金属骨架。

  一共二十三个。

  每一个都是我死亡的瞬间。

  每一个都发生在不同的时间线。

  最新的一帧画面定格在暴雨中央。成年我站在空地上,雨水砸在脸上。另一个“我”从雨幕中走出,浑身湿透,眼神空洞。他靠近,伸手掐住我的脖子,然后——

  画面吞噬了画面。

  两个我融为一体。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这些不是虚构。唐墨记录了所有可能的结局。每一次我接近真相,都会触发新的分支。而他,作为见证者,被系统清除,封存在这里。

  突然,扬声器传出声音。

  沙哑,断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们偷走了你的时间。”

  是唐墨的声音。

  我没有抬头。

  他知道我在听。

  “你不是第一个醒的……也不是最后一个……但他们只让你活下来……因为你是容器……”

  生音中断。

  我闭眼,深呼吸。

  左手按住面具中央。它已经完全融入皮肤,只留下一道痕迹。掌心还有灼烧感,那是刚才拍击赵无涯时留下的。我睁开眼,看向他。

  他还站在那里,胸口衣服破了一个洞,里面是焦黑的线路。机械身躯与水晶心脏连接未断,蓝光仍在脉动。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但我知道他听见了。

  他也看见了那些画面。

  我重新看向摄像机。

  最后一段影像还在循环播放——暴雨中的我被另一个自己吞噬。画面不断重复,每一帧都清晰得可怕。

  我伸手,摸向摄像机背面。

  那里有一道裂缝,应该是树根刺穿时造成的。我用拇指撬开外壳,露出里面的存储卡。黑色,边缘磨损严重。

  我把它取出来,攥在手里。

  金属触感冰冷。

  远处雷声滚过。

  风吹来,带着腐叶和铁锈的味道。

  我坐在平台上,枪靠在身边,左手捏着存储卡,右手搭在摄像机上。血继续从腹部流出,滴在地面,形成一小滩。

  赵无涯终于开口。

  “你以为你在看真相?”

  他声音低,不像刚才那样平稳。

  “你只是在看别人给你安排好的回放。”

  我没有回答。

  他抬起手,指向树根中的唐墨。

  “他记得一切,所以必须被封存。沈既白写下名字,所以必须被抹去。陆沉舟保存档案,所以必须被腐蚀。”

  他顿了一下。

  “而你……你本该什么都不记得。”

  我抬头看他。

  “那你为什么让我想起来?”

  他没说话。

  蓝光在他背后闪烁。

  我慢慢站起身,枪管拖在地上。左腿有点麻,但我能走。一步,两步,靠近他。

  他不退。

  我停下,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

  举起手中的存储卡。

  “你说这是安排好的回放。”

  我说。

  “可你怕了。”

  他眼神变了。

  不是愤怒,也不是轻蔑。

  是警惕。

  我看着他,把存储卡插进战术背心内袋。

  然后抬起枪,对准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