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树根缠绕的记忆-《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

  枪口还对着夹层方向,周青棠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栏杆上残留的震动消失了,那股若有若无的音波也散了。我收回枪,六根枪管缓缓停下旋转。扳指贴在掌心,热度没降,反而像烧进皮肉里。

  唐墨变成的树人站在原地,右臂垂着,皮肤完全青铜化,脸上的笑容凝固得不像活人。可我知道他还活着。他的左肩根部那颗小水晶还在微微发亮,像是最后一点没熄灭的信号灯。

  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手术刀握在右手,刀刃沾着刚才滴落的血。扳指突然一烫,低语从耳中涌进来:“别碰他,第七段记忆会撕开你。”

  我没听。刀尖抵上唐墨右臂关节处,那里已经结晶成块,像生锈的金属。我用力一划,刀锋卡住。再压下去,骨头断裂的声音闷闷传来。整条手臂断开,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灰雾。

  二十三个墨绿色的记忆水晶滚了出来,在地面排成一圈。它们表面浮着细纹,像是内部有东西在动。

  我盯着最近的一颗。刀尖轻轻一拨,它开始旋转。

  画面闪现:我跪在雪地里,手里握着枪。对面是陆沉舟,胸口全是血。他倒下时,我脸上没有表情。枪口还在冒烟。

  第二颗水晶亮起:废墟中央,我和一个女人跳舞。她穿褪色长裙,头发散着。背景传来广播声,正是三年前雨夜的节拍。她的手搭在我肩上,嘴角带着笑。而我的眼神空着,像被什么控制了。

  第三颗:我在殡仪馆走廊奔跑,墙上挂满黑白照片。每张照片里的人都在看我。他们的嘴一张一合,喊的是同一个名字——“归者”。

  第四颗:地铁站台,站名是“望川”。我站在尽头,身后站满亡灵。他们齐齐转身,朝我鞠躬。我的右手举起,掌心黑玉扳指裂开一道缝,流出黑色液体。

  第五颗:实验室,灯光惨白。我躺在手术台上,四肢被绑。赵无涯站在我旁边,手里拿着注射器。针头对准心脏位置。他低头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第六颗刚触到刀尖,画面直接跳转:父亲实验室的走廊。门半开着,里面传出脚步声。一个女人背对我站着,穿着旧式白大褂。她肩膀抖了一下,像是在哭。然后门关上了。

  我呼吸一顿。

  第七颗水晶自动亮起,不需要触碰。它浮起来一点,悬在空中。

  画面定格:金属手术台。一个孩子被绑在上面,手腕脚踝都有血痕。镜头拉近,那是七岁的我。眼睛睁着,嘴唇发紫,像是说不出话。主刀医生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冷静,专注,没有一丝波动。

  是赵无涯。

  他拿起一支青铜注射器,针管里装着黑色液体。慢慢刺入孩子的胸口。手术室门牌清晰可见:“T-07 实验舱”。

  我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上柱子。掌心伤口崩裂,血顺着手指滴下来,正好落在第七颗水晶上。

  低语炸响:“别信血缘……他是第一个切开你身体的人。”

  声音不是从耳边来的。是从水晶里传出来的,带着童声哼唱,断断续续,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我抬起手,想再碰一次水晶。指尖离它还有半寸,地面突然震动。

  唐墨剩下的树根全部暴起,像活过来的铁链,抽打空气。一根主根横扫而过,砸向地面那一圈记忆水晶。

  咔嚓——

  所有水晶同时碎裂。碎片飞溅,每一小片都映出相同的画面:我跪在手术台前,怀里抱着一个死去的孩子。那个孩子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脸上有疤,眼睛闭着。

  画面里的我抬起头,看向镜头。

  是我的脸。

  树根抽完最后一轮,缓缓缩回。唐墨的身体彻底静止,连那抹笑容也不再存在。只有左肩的小水晶还亮着,微弱得像随时会灭。

  我站在原地,没动。地上全是碎晶,像撒了一地的玻璃渣。其中一块较大的残片没被毁掉,静静躺在血泊里。画面还在闪:手术灯亮着,七岁的我抬头看向天花板,嘴唇微微开合。

  没声音,但我看懂了口型。

  他在叫“爸爸”。

  扳指越来越烫,几乎握不住。低语不断涌入,混着童声哼唱,一句接一句:“你早就死了”、“他们把你拼回来”、“你不是人”。

  我用左手狠狠掐住右腕,把扳指从手指上扯下来,扔在地上。它滚了几圈,停在碎晶中间,表面红光一闪一闪。

  耳朵里的声音小了些。

  我弯腰,从血里捡起那块残片。画面还在动。七岁的我看着手术灯,眼泪流进耳朵。赵无涯的手伸进胸腔,掏出一团发光的东西,放进旁边的玻璃罐。

  罐子标签写着:“T-07 核心灵源”。

  我攥紧残片,边缘割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流下来,滴在唐墨的树干上。那截被砍断的右臂还在地上,断口处没有血,只有灰雾缓缓升起。

  远处,应急灯忽明忽暗。绿光照在唐墨脸上,影子投在墙上,像一棵死掉的树。

  我低头看他。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木质化,根系扎进水泥深处,缠绕着那本皮质日志。封面的字还能看清:“归者计划·观察日志·编号07”。

  编号07。

  不是唐墨的名字。

  是实验代号。

  我慢慢站直,把残片塞进战术背心内侧。伸手捡起地上的扳指,重新套回手指。它贴上皮肤的瞬间,又是一阵灼热。

  低语还在,但我不再听。

  我转身,走向停车区边缘。越野车还在原地,车门半开。我拉开副驾驶座,翻出急救包。里面有一卷绷带,一把剪刀,还有一支沈既白留下的镇定剂。

  我撕开袖子,给自己包扎掌心的伤口。动作很慢,布条缠了一圈又一圈。血渗出来,染红了白色纱布。

  包扎完,我把急救包扔回车上。回头看了眼唐墨。

  他的树根微微动了一下。

  像是在回应什么。

  我走回去,蹲下,伸手摸上他的树干。皮肤冰冷,纹理粗糙。指尖顺着根系往下,摸到埋在水泥里的部分。那里有个凸起,像是什么东西被包裹着。

  我用力挖开碎石。

  一根细小的水晶枝杈露出来,比其他的大很多。它连接着唐墨的主根,另一端插进地下,像是通往更深的地方。

  这颗水晶没碎。

  里面封着一段新的画面:一间密室,墙上挂满监控屏幕。每个屏幕上都是我。不同时期,不同地点。有的在战斗,有的在睡觉,有的正低头看扳指。

  画面外传来打字声。

  一个文件标题出现在右下角:“T-07 同步率日报 - 提交人:Z.Q.T.”

  我盯着那行字。

  然后听见头顶传来脚步声。

  很轻,从通道另一头传来。不是敲击栏杆的节奏,也不是歌声。就是普通的走路声,一步一步,踩在水泥地上。

  我抬头。

  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光,看不清脸。但他手里拿着一样东西。

  是另一个记忆水晶。

  他把它举起来,对准我。

  水晶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