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暴雨幕后的时间囚笼-《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

  钟声还在响。

  我站在地表最后一级台阶上,雨水顺着战术背心往下淌。右眼下的伤疤被水泡得发麻,我用手指压了一下,刺痛让我清醒。那声音不是幻觉,一下接一下,像是从城市中心传来的脉搏。

  我没有回头。

  父亲的投影出现在雨中,半透明的身体悬浮在废墟之间。他没有看我,只是朝着钟声的方向移动。我认得那张脸,实验室里泛黄照片上的男人,温和,冷静,穿着白大褂站在母亲身边。可现在他的影子扭曲在暴雨里,像一段卡顿的录像。

  我追了上去。

  每走一步,地面就轻微震动一次。雨水落下的速度不对劲,它不是垂直砸下来,而是斜着划过空气,仿佛时间被拉长了一瞬。我看不清远处的建筑轮廓,只有一片灰蒙蒙的雾墙围住整座城。

  父亲越走越快,我加快脚步,但距离没缩短。我抬起手,把左耳最上面那个银环摘下来,甩进前方的雨幕。金属刚离手就变黑了,表面浮起一层灰白色霉斑。灵雾浓度超标,这里已经不是现实能解释的空间。

  我逆着灵流方向走。

  风开始打旋,雨滴像针一样扎在脸上。我能感觉到金手指在脑内躁动,亡灵的低语快要冲出来。我用手术刀划开掌心,血混着雨水流下去,疼痛让我还能分清哪边是身体,哪边是幻觉。

  前面的光影忽然停下。

  一座青铜钟悬在半空,底部离地三米,没有任何支撑。钟体布满裂痕,裂缝中伸出许多苍白的手臂,有些只剩骨头,有些还连着腐烂的皮肉。那些手抓着钟壁,缓缓往外爬,每一个爬出来的亡灵都穿着旧式病号服,嘴里重复一句话:

  “回来吧,望川。”

  他们不攻击我,只是不断低语。有几具靠得太近,我闻到了味道——不是腐臭,是一种陈年的药水味,混合着铁锈和烧焦的电线。这气味让我太阳穴突跳。

  我知道这是陷阱。

  但我也知道,钟里面有人在唱歌。

  是母亲的声音。

  她在哼一首儿歌,调子很轻,断断续续地从钟内部传出。我听不清歌词,但那段旋律我认识。小时候发烧,她总在床边唱这个。那时候我还叫望川。

  我抬手摸了摸脖颈上的纹路,已经变成漆黑一片。金手指嗡鸣得更厉害了,像是要炸开。我不再压制它,反而把手按上了钟面。

  冰冷。

  刚接触的瞬间,眼前一黑。

  记忆涌进来。

  第一段画面:我站在殡仪馆停尸房,手里拿着手术刀,面前是陆沉舟的尸体。他胸口有个洞,是我亲手挖的。我拔出他的心脏,塞进一个玻璃罐。外面开始下雨。

  第二段:周青棠跪在地上,喉咙被割开,血流进下水道。我蹲在她旁边,听她最后的低语。她说:“你早就死了。”然后雨势加大。

  第三段:唐墨的树根缠住我的脚踝,要把我拖进地下。我用格林机枪扫射,把他轰成碎片。木屑飞溅中,他喊了我的名字。我没停手。雨更大了。

  一段接一段。

  每一次轮回,我都杀一个人。每一次杀戮后,暴雨就稳定一分。城市不会崩塌,时间不会错乱,只要我继续杀下去。系统告诉我这是必须的,这是维持世界的方式。

  可这些记忆……太整齐了。

  像被人安排好的程序。

  我突然意识到不对。我不是在看别人的记忆,也不是亡灵传递的信息。这是我自己的经历——二十次不同的暴雨重启,二十次我被迫重演杀戮。每一次我都以为自己在阻止灾难,其实我只是在执行某个规则。

  我松开手。

  画面中断。

  但我没退后。

  我又一次把手贴上钟面。

  这一次,我不抵抗低语,也不压制金手指。我任由它读取,任由记忆翻滚。我要看到尽头。

  新的画面出现:我七岁生日那天,家里点了蜡烛。父亲抱着我,母亲在厨房煮面。桌上放着一个小盒子,里面是黑玉扳指。他说那是传家宝,只能给真正能承受它的人。

  然后灯光熄了。

  再亮起时,房间变了。我们不在家里,而在实验室深处。父亲把我按在操作台上,手里拿着那个扳指。他眼里没有感情,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这次你逃不掉了。”他说。

  下一秒,他把扳指刺进我胸口。

  我没有哭,也没有挣扎。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可金手指还在回放。

  我看见自己倒下,看见父亲把我放进培养舱,看见他用自己的血启动装置。整个过程像一场仪式。而窗外,第一场暴雨落下。

  原来这不是灾难。

  是封锁。

  父亲用我的身体做核心,把整座城市封进了时间循环里。每一次暴雨重启,都是他在重置这个世界。而我杀掉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没有真正死亡——他们在被抹除前就被拉回初始点,只有我记得那些血,那些伤口,那些名字。

  我是囚徒。

  也是锁链。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手掌离开钟面。雨水打在我脸上,冷得像冰。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还在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那些记忆太真实了,真实到我不知道哪一段才是最初的起点。

  父亲的投影站在钟前,终于转过身来看我。

  “你明白了?”他的声音直接出现在脑子里。

  我没有回答。

  “你不该醒。”他说,“每次你接近真相,现实就会撕裂。我设下二十层记忆屏障,就是为了让你别走这么远。”

  “所以那些克隆体呢?”我开口,声音沙哑,“也是你做的?”

  “不是我。”他说,“是赵无涯找到漏洞后复制的。但他不懂,那些不是容器,是保险机制。你每毁掉一个,系统的负荷就增加一级,暴雨就会失控。”

  我盯着他。“那你为什么现在让我看到这些?”

  他沉默了几秒。

  “因为你已经开始怀疑了。”他说,“当一个人不再相信自己是活的,牢笼就撑不住了。我只能让你知道一部分真相,好让时间循环继续运转。”

  “一部分?”我冷笑,“你还藏了多少?”

  他没有回答。

  只是抬起手,指向钟的顶部。

  那里有一道最大的裂缝,比其他都深。从缝隙里,不断有黑烟涌出,形状像人影,又像文字。我看不清内容,但金手指突然剧烈震动,像是在警告什么。

  我想走近看。

  可就在这时,地面猛地一震。

  钟声变了。

  不再是规律的敲击,而是急促的撞击,一声紧过一声。雨水开始倒流,向上飘起,在空中凝结成细小的水珠。四周的废墟轮廓模糊起来,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父亲的投影开始闪烁。

  “时间要重置了。”他说,“你必须回去。”

  “我不回去。”我说,“我不想再杀了。”

  “你不杀,别人就会死。”他说,“包括你自己。”

  我抬头看他。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我说,“那我到底是谁?”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可话没说出来,他的身体就碎了,像玻璃被打裂一样,一块块消散在雨中。

  钟声还在响。

  我站在原地,右手紧紧攥着黑玉扳指。它现在烫得吓人,像是里面有东西要冲出来。我把它贴在胸口,感受那股热流顺着皮肤往下渗。

  头顶的裂缝突然扩大。

  一道光从里面射下来,照在我身上。

  我能感觉到记忆在松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深处往上顶。不是画面,不是声音,是一种感觉——被爱过的感觉。

  我闭上眼。

  雨水落在睫毛上,滑进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