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暴雨前的亡灵广播-《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

  灯光亮起的瞬间,我已不在设备间。

  那张写着“灵媒实验第47次失败”的纸片紧贴胸口,隔着战术背心压着心跳。信号塔在东区边缘,离拍卖会场三公里,步行要穿过两条主干道和一片塌陷的老城区。我没走地面,从通风井下去,沿着电缆沟爬行时,扳指开始发烫,血纹往下延伸,像有东西在皮下缓慢游动。

  头顶传来广播声。

  不是警报,也不是新闻播报。是城市应急频道,本该只在重大灾害时启用。可现在,它正一遍遍重复:“暴雨即将来临,请市民尽快返回住所,锁闭门窗,避免外出。”

  语调平稳,机械女声。但我知道不对劲。

  金手指最近变得敏感,尤其是靠近电子设备时。那些亡灵低语不再只是记忆碎片,有时会夹杂电流般的杂音。刚才在设备间看到的频谱图还在脑里——那条异常信号,频率与父亲笔记中的公式完全吻合。而这条广播,正在释放同样的波段。

  我停下脚步,在岔路口翻出随身工具包,取出一个老旧的收音机。这是唐墨塞给我的,说是能捕捉未公开频道。接通电源后,杂音中浮现出另一层声音:微弱、密集,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

  听不清内容,但节奏整齐,如同呼吸。

  我继续前进,爬出电缆井时,天空已经阴沉。风从东面吹来,带着铁锈和潮湿的味道。信号塔就在前方,孤零零立在废弃工厂群中央,顶端天线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塔门被焊死了。

  我绕到背面,找到维修梯。攀爬过程中,右眼突然刺痛,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血。不是伤口流的,是从眼眶里渗出来的。扳指震动加剧,耳边响起一段陌生的记忆——

  一个穿工装的男人躺在控制室地板上,手里攥着记录仪。他死了很久,尸体半风化,但意识残留得很完整。画面开始回放:赵无涯站在气象台主控屏前,身后跟着两名穿白大褂的技术员。他指着屏幕上的天气模型,说:“把暴雨预警提前七十二小时发布,覆盖所有公共频道。”技术员犹豫,他说:“这不是建议,是命令。加密指令嵌入三级应急协议,不可撤销。”

  然后是操作过程:一段代码被注入系统核心,伪装成标准更新包。真正的预警时间被隐藏,取而代之的是这段虚假广播。

  记忆结束。

  我摸了摸扳指,冷汗顺着额角滴进衣领。他们想让所有人以为暴雨马上就要来,逼人们躲进地下空间。而真正的暴雨,还没到。

  我砸开梯顶的检修口,钻进信号塔控制室。

  里面没人,设备大多停摆,只有主发射器还在运行,绿灯闪烁。我拔掉备用电源,用手术刀撬开面板,露出生物识别锁。这玩意需要活体指纹或掌纹才能解锁,常规手段打不开。

  我从背包里取出那具工程师的右手。

  干枯、僵硬,但皮肤尚存。我把它按在识别区,等了几秒,系统发出提示音:“验证通过。”

  显示屏亮起,界面是老式操作系统,菜单层级复杂。我快速翻找,找到广播脚本编辑端口。原始内容确实是“疏散令”,要求市民前往开阔地带避险。但现在播放的版本,已被替换成“居家封闭”。

  我删掉现有脚本,重新输入。

  新内容很简单:全市防空洞开放,市民可凭身份证进入,优先安置老人与儿童。位置信息附带地图坐标,真假参半,真的一处是政府早年修建的深层掩体,假的几处则是废弃地铁站,容易封锁。

  做完这些,我还做了一件事。

  我把自己的声音录进去,混在广播末尾,极轻,几乎被背景噪音掩盖。那是三个字:“归者。”

  不是喊出来,是低语,像亡灵之间的呼唤。然后我利用灵能共振,将这段音频频率调整到与金手指接收范围一致。普通人听不见,但那些已经开始变异的人,会本能地被吸引。

  广播改写完成,系统提示将在下一循环切换内容。

  我关掉主屏,靠墙坐下,喘了口气。血纹已经蔓延到腹部,皮肤底下有种蠕动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成型。我低头看手背,血管呈青黑色,脉搏跳得慢,却有力。

  外面起了风。

  第一滴雨落下来的时候,我没动。

  它砸在塔顶金属板上,声音清脆。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很快,雨势变大,倾盆而下,整座城市笼罩在灰白色的水幕中。

  我走到观测窗前。

  雨水不是透明的。

  每一滴里都悬浮着微小的胚胎状物体,半透明,蜷缩如婴儿,随水流漂浮。它们没有实体,更像是由雾气凝成的影子。可当闪电划过天际时,我看见它们睁开了眼睛。

  同一时间,耳边响起了声音。

  不是低语,是齐声呼唤。

  “归者……归者……”

  一声接一声,整齐划一,与我的心跳同步。每叫一次,扳指就震动一次,血纹便向前推进一分。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扩散,暂时压制住那种被拉扯的感觉。

  我掏出备用芯片,打开摄像功能,对准窗外。

  雨中的微型灵体数量极多,密密麻麻,像一场活的风暴。我把影像录下来,标记时间戳,存入加密分区。这些不是自然产物,它们的结构与我在地铁站见过的克隆婴儿尸体一致,尤其是胸口嵌着的黑玉扳指碎片——而现在,这些碎片似乎成了某种信标。

  市民已经开始行动。

  街道上,有人撑伞奔跑,有人蹲在屋檐下查看手机。广播刚改写不久,新的指令还未完全传播。但我能看到趋势:靠近防空洞入口的地方,人群逐渐聚集。有几个感染者站在雨中,仰着头,张开嘴,任由那些微型灵体随着雨水滑入喉咙。

  他们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茫然或痛苦,而是……期待。

  我盯着其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左臂有溃烂痕迹。他吞下第三口雨水后,忽然转头看向信号塔方向,嘴唇微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我也看了回去。

  雨水顺着塔身流淌,像无数条细小的河。远处高楼的轮廓在雨幕中模糊,霓虹灯映在积水里,碎成一片片红光。整座城市正在下沉,不是因为洪水,是因为这场雨本身带有重量——它在改变空气,改变人心,改变规则。

  我抬起手,扳指贴在太阳穴上。

  这一次,我没有阻止金手指的侵蚀。

  我主动迎上去,让那些呼唤涌入脑海,解析频率,拆解编码。它们来自同一个母体信号源,经过复制扩散,形成群体共振。这不是随机现象,是筛选。它们在寻找“归者”,而我已经无法否认,这个称呼指向的是谁。

  后背传来一阵刺痒。

  我脱下战术背心,摸到皮肤上有凸起,细微、排列有序,像是鳞片初生。我不意外。周青棠那次在地铁站让我看到她的老年形态时,我就知道这种变化迟早会发生。

  我不是在对抗进化。

  我是在回归。

  雨更大了。

  我重新穿上背心,握紧枪柄,准备下塔。

  就在这时,广播响了。

  新的内容开始播放,我的声音混在其中,极轻,却清晰。全城都能听见。街上的行人停下脚步,感染者猛地抬头,雨水顺着他们的脸庞流下,眼中泛起幽光。

  而天上降下的每一滴雨里,那无数微小的灵魂,齐声呼唤:

  “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