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在慈云寺挖“粪”的日子——知客僧——盘尾蝎了缘-《水浒怪谈:唯独我知道原着杀疯了》

  “呕——呕呕……”

  “呕呕——呕……呕——”

  金色的晨光懒洋洋地铺在慈云寺的瓦檐上,

  给这座古刹镀了层暖融融的边。

  而在寺庙某个偏僻角落,

  每日准时的“二重唱”再次如期上演。

  一大一小,

  一高一低,

  此起彼伏,

  抑扬顿挫,

  宛如一首充满生命力的晨间交响乐。

  宋宁则坐在稍远一点的石阶上,

  托着腮,

  目光悠远地欣赏着晨光中美得仿佛一幅画的慈云寺,

  神情惬意得像是个买了早鸟票的游客。

  “踏、踏、踏、踏——”

  突然,

  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长廊那头传来。

  “刷——”

  宋宁瞬间弹起身,

  双手规规矩矩垂下,

  脸上堆起无比恭敬的神色,

  望向脚步声传来却还不见人影的拐角。

  像是已经知道,

  来人是谁。

  片刻,

  三道人影自转角踱出。

  为首的是智通,

  今日竟穿了一身金光闪闪、仿佛能直接拿去当镜子的华丽袈裟,

  手里郑重其事地捧着住持法杖,

  每一步都迈得庄严沉稳,

  宝相庄严。

  身后跟着两位黄袍僧人。

  左侧是熟脸知客了一,

  满脸温和,

  眉眼低垂,

  步履规矩。

  右侧那位僧人截然和满脸温和的了一相反,

  身材魁梧,

  满脸戾气,

  一双眼睛精光四射。

  在他头顶上方也赫然漂浮着一行鲜艳夺目的红色文字:

  【邪·剑仙(入门)·成都慈云寺·智通徒弟·一代弟子·知客盘尾蝎了缘】

  那红字随着他走路的节奏轻轻晃动,

  仿佛自带弹幕特效。

  智通仿佛完全没看见不远处那对还在坚持“二重唱”的师兄弟,

  也忽略了恭敬站立着的宋宁。

  他停下脚步,

  目光深远地望了望天边朝阳,

  缓缓开口,声音浑厚:

  “晨光甚好,正是涤荡身心之时。”

  智通感慨罢,

  知客僧了一与那头顶红字的了缘皆垂首称是。

  这时,

  智通方将那双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转向垂手恭立的宋宁,

  声音里透着长辈般的赞许:

  “这寺里,能辨出老衲脚步声的人不多。你,算一个。”

  宋宁当即躬身,

  态度恭谨至极:

  “师祖步法圆融,落地时重若承天,轻若拈花,起落间自有金刚伏魔的沉浑气象。弟子愚钝,不过偶然听得几分禅意,实在惶恐。”

  宋宁说罢,

  了一和了缘皆是一愣。

  随即互相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眸子中看出:

  慈云寺来了个会拍马屁的僧人。

  “嗯。”

  智通微微颔首,

  虽然听出宋宁话语中过度的马屁,

  但是显然受用。

  旋即和蔼问道,

  “那掏粪的活计,可觉辛苦?你若觉得累,我便让了一替你换个差事。”

  这话里意思明白——

  是念着前番秘境中应对毛太的机警,

  这份照拂独独给了宋宁,

  里头那吐得正欢的杰瑞,并不在考量之内。

  “师祖明鉴,粪秽之地,亦是修行道场。”

  宋宁神色不变,

  微微摇头,开口应答:

  “《维摩诘经》有云:‘随其心净,则佛土净。’ ”

  “弟子以为,手中掏的是污秽,心中磨的却是尘垢。劳作愈苦,愈似砥砺心志的磨刀石;气味愈浊,反愈能照见鼻端呼吸的本来清净。故此等‘五谷轮回’之务,非但不是苦役,反倒是锻心炼性的良机。弟子甘之如饴,无需更换。”

  “哼——”

  宋宁话音未落,

  一旁满脸戾气的了缘便从鼻腔里挤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他横眉冷目,语带刁难: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既然掏粪是‘锻心炼性’的良机,你自个儿为何不掏,倒让同门师兄弟去掏?瞧你这一身干净整齐,分明是躲懒耍滑,只会卖弄嘴皮子的虚伪之徒!”

  了缘此言一出,

  方才和煦的气氛顿时一僵。

  了一张口欲劝,

  却被智通抬手止住。

  他依旧面带浅笑,

  只静静看着宋宁,仿佛在等一场即兴的考较。

  “了缘师叔明鉴。”

  面对了缘咄咄逼人的质问,

  宋宁神色未见波澜,

  声音平稳舒缓,宛如在讲述一段寻常佛理:

  “世间诸业,各有机巧。”

  “农夫深耕于陇亩,石匠运斧于山林,此乃天工各擅其场。若令农夫持凿,石匠扶犁,非但事倍功半,更恐荒田损器,两相耽误。”

  “军中亦是如此:将军坐帐,执掌旌旗;士卒陷阵,奋勇争先。各有职分,方能成事。倘若乱了章法,强求一律,往往南辕北辙,徒耗心力。”

  他语气诚恳,

  继续娓娓道来:

  “便如这寺中‘清净秽业’一事,我三人亦有安排。”

  “弟子心细,故司勘察与调度——何处淤塞当疏,何处秽气需散,何时当避香客途经,皆需统筹。”

  “杰瑞与德橙二位师弟,体魄强健,性情淳笃,正宜实施。如此分工,如臂使指,事半功倍。”

  “倘若三人皆埋头于秽浊之中,无人观全局、辨缓急,反而易生遗漏错乱,恐污了宝地清净。”

  “此非推诿,实是……依各人之长,务修行之实。”

  宋宁说罢,

  智通和了一皆微微颔首。

  尤其是智通,

  眸子中赞赏之色更甚。

  不过——

  “呵!”

  了缘听罢,

  顿时冷笑出声,一双虎目斜睨着宋宁:

  “早就风闻寺里来了个能把歪理说得天花乱坠的和尚,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区区掏粪秽务,到你嘴里竟成了排兵布阵、运筹帷幄的‘大业’!你这口舌,不去山门外开坛说法,倒真是屈才了!”

  他突然转向智通,

  抱拳躬身,声调陡然转硬:

  “师尊!此僧不仅巧言诡辩,推诿劳作,更将这等怠惰之行饰以佛理,实与我慈云寺笃实苦修之根本大相径庭!弟子恳请师尊允准——不需多,只三日便可!弟子定会‘悉心指点’他何为脚踏实地、身体力行。三日之后,保管他心甘情愿,见了粪桶都倍感亲切!”

  言毕,

  了缘目光如刀,

  狠狠剐过宋宁平静的脸,那神情分明在说:

  小子,等你落在我手里,自有千百种方法让你深刻体会,什么叫“修行在粪土之间”。

  “了缘。”

  智通的声音不重,

  却让周遭空气微微一凝。

  他目光缓缓扫过面有不忿的弟子,唇角那抹惯常的笑意淡了些:

  “你随我十余年,当知我佛门修行,首重‘观机’二字。宋宁所言,非为诡辩。”

  “农夫持犁,石匠运斧,各依其性,各尽所能——此是《百喻经》中‘使羊驾辕’之戒。”

  “他调度有方,使秽务得清而三人各安其位,这本身便是智慧。”

  “你执着于表相,强求一律,动辄以‘管教’压人,恰落了我执、法执。这暴躁心性若不化去,纵使你剑术再进,亦难斩断烦恼根本。”

  了缘如遭当头一棒,

  满脸愕然。

  他跟随智通十数年,

  宋宁不过新来月余,师尊竟当众如此回护?

  他喉结滚动,

  终究不敢反驳,

  只低头沉沉应了声:“……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然而那垂下的眼眸余光,

  却如淬了冰的刀锋,狠狠刮过宋宁。

  智通这才转向宋宁,

  神色复归温煦:

  “你很好。于秽浊处见清净,于琐务中明因果,这是真佛根。保持此心,精进不退,将来成就,未可限量。”

  宋宁合十躬身,

  姿态恭谨无比:

  “弟子谨记师祖教诲,定不负师祖期许。”

  “嗯。”

  智通颔首,

  不再多言,对身侧二人道:

  “走吧。”

  了一垂目随行。

  了缘则僵硬转身,

  袖中拳头紧了又松。

  目送三人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宋宁脸上那层恭敬的、温顺的神情,

  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他独自立在石阶上,

  晨光将他斜斜的影子拉得很长。

  方才智通话中深意、了缘眼中寒意、乃至这慈云寺中种种诡谲,

  都在他眸底沉淀下来,

  化作一片幽深难测的平静。

  “呕……呕呕……”

  “呕呕……”

  不远处的茅房,

  一大一小的干呕声依旧在持续响起,

  像是永远不会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