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火器议(2)-《重生之大明崇祯,我不上煤山》

  雪粒敲打着尚书房的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曹化淳捧着一叠奏折进来,最上面那本的封皮上,写着“东林党御史刘宗周奏”几个字,墨迹透着几分尖锐。

  “陛下,这是今早刚递进来的,刘御史说……说火器之事是‘舍本逐末’,还提了赵士祯当年的旧事。”曹化淳的声音压得更低,他知道刘宗周是东林党里的“清流领袖”,去年还曾弹劾过温体仁,如今突然针对火器发难,怕是又要掀起朝堂纷争。

  朱由检接过奏折,指尖触到冰冷的宣纸,心里先沉了半截。他展开奏折,刘宗周的字迹工整却带着一股硬气,开篇便说“神器者,非江山根本,民心才是。今陛下沉迷赵士祯之奇技淫巧,不顾陕西饥民流离、边军欠饷,恐失天下望”,后面竟还提了万历年间赵士祯献《神器谱》时,被东林前辈斥为“玩物丧志”的旧事,说“昔年赵士祯空有巧思,却无济世之才,今陛下若重蹈覆辙,恐蹈万历之弊”。

  “呵,奇技淫巧?”朱由检冷笑一声,把奏折拍在案上,纸页震得簌簌响。他想起上个月召东林党人议事,礼部侍郎钱谦益说“边患可凭德化安抚”,户部尚书周延儒则哭穷说“内库无银,若要造火器,需加征江南赋税”——可江南的赋税,多半在东林党人的田庄里,加征赋税,岂不是要他们的命?

  “曹化淳,你还记得去年陕西赈灾,朕让户部拨粮,周延儒是怎么说的?”朱由检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被雪压弯的梅枝,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曹化淳垂手答道:“回陛下,周尚书说江南粮船遇了冰灾,要等开春才能运到,还说陕西饥民是‘刁民作乱’,不如派兵弹压。可后来老奴派人去查,江南的粮船早就到了通州,只是被几个江南籍的御史拦下,说要先‘核验数目’,这一核,就核了半个月。”

  朱由检闭了闭眼,眼前闪过陕西巡抚送来的画像——画里的饥民骨瘦如柴,孩子趴在母亲怀里啃树皮,而江南的东林党人,却在苏州的园林里赏雪吟诗,还在奏折里说“民生自足,无需陛下忧”。这些“清流”,嘴上喊着“家国天下”,可真要动他们的利益,比谁都惜命。

  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侍卫通报说“内阁大学士钱龙锡求见”。朱由检眉头一皱,钱龙锡是东林党核心人物,刘宗周的奏折刚递进来,他就来了,怕是为火器的事来劝阻。

  “让他进来。”朱由检回到案前坐下,重新拿起《神器谱》,指尖在“迅雷铳”的图纸上划过,心里暗下决心——不管东林党怎么拦,这火器都要造。

  钱龙锡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寒气,他先对着朱由检躬身行礼,目光扫过案上的奏折和图纸,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陛下,臣听说您召工部匠人议造火器,还从内库拨了五千两银子?”

  “是。”朱由检抬眼看他,“边墙之外,鞑子随时可能再来;陕西之内,流寇已聚众起事。朕造火器,是为了让边军少死些人,让百姓少受些掠扰,钱卿觉得,有何不妥?”

  钱龙锡连忙摇头,语气却带着几分劝诫:“陛下心系天下,臣自然明白。可臣以为,火器只是‘末技’,若想安定天下,当先整肃吏治、安抚民心。如今江南赋税已重,若再为造火器加征,恐引发民怨;再者,赵士祯的火器虽巧,可当年在蓟辽试用时,因工匠偷工减料,炸铳伤兵之事时有发生,若是再出这样的事,恐寒了边军的心。”

  朱由检看着钱龙锡,突然想起一件事——去年遵化铁厂遭水患,他让户部拨银修缮,钱龙锡却以“国库空虚”为由驳回,可没过多久,他就听说钱龙锡的门生在苏州买了一座大宅院,光是修缮费就花了两万两。这些“清流”,总是把“节俭”挂在嘴边,可自己却从不节俭;总是说“民心为重”,可百姓的死活,却远不如他们的乌纱帽重要。

  “钱卿说的‘整肃吏治’,朕一直在做。”朱由检的声音冷了下来,“可朕整肃阉党时,有人说朕‘苛待旧臣’;朕严查贪腐时,有人说朕‘猜忌大臣’。如今朕想造些火器保家卫国,又有人说朕‘沉迷末技’。钱卿,你告诉朕,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们满意?”

  钱龙锡被问得一怔,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看到朱由检眼底的失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陛下登基三年,过得有多难——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批奏折,深夜还在尚书房议事,衣服破了都舍不得换,可朝堂上的大臣,要么像温体仁那样结党营私,要么像自己这样,抱着“祖制不可违”的念头,处处掣肘。

  “陛下,臣……臣并非有意阻拦。”钱龙锡的声音低了下去,“只是臣担心,若造火器之事引发朝堂纷争,恐让鞑子和流寇有机可乘。不如……不如先暂缓此事,等开春后,召集九卿议事,再做决定?”

  “暂缓?”朱由检猛地站起身,案上的《神器谱》滑落到地上,他弯腰捡起,指尖拂过封皮上的磨损处,心里一阵发酸,“钱卿,你知道陕西的饥民每天饿死多少人吗?你知道边军的士兵,冬天只能穿着单衣守在城墙上吗?他们等不起开春,朕也等不起!”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悲愤,钱龙锡听了,连忙跪倒在地:“陛下息怒,臣……臣知错了。”

  朱由检看着跪在地上的钱龙锡,突然觉得有些无力。这些东林党人,不是坏,而是“迂”——他们抱着四书五经里的道理,以为靠“德化”就能解决一切,却看不到眼前的危机;他们把“祖制”当成挡箭牌,却忘了祖制是为了保江山,不是为了让江山灭亡。

  “起来吧。”朱由检的声音软了下来,“朕知道你是为了江山好,可江山不是靠嘴说出来的,是靠士兵用命守出来的,是靠百姓用血汗撑起来的。这火器,朕是造定了。若是有人再以‘清流’之名阻拦,朕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是什么党,定不轻饶。”

  钱龙锡站起身,看着朱由检坚定的眼神,心里突然生出几分愧疚。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在东林书院讲学,说要“为生民立命”,可如今,却因为怕得罪同僚、怕引发纷争,忘了初心。他躬身说道:“陛下,臣明白了。臣愿协助陛下,督促工部造好火器,若是江南有官员敢克扣物料,臣定奏请陛下严惩。”

  朱由检点了点头,心里却清楚,钱龙锡的转变,不过是暂时的。东林党根深蒂固,想要让他们真正支持火器之事,难如登天。但至少,今天他守住了自己的决定,没有让“清流”的言论,浇灭这丝微弱的希望。

  钱龙锡退下后,尚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朱由检拿起《神器谱》,翻到最后一页,看到赵士祯写的一段话:“神器者,非为炫耀,实为保国。若君昏臣佞,纵有神器,亦难守江山;若君明臣贤,虽无神器,亦能安天下。”

  他看着这段话,心里五味杂陈。他自问不是昏君,可“臣贤”二字,却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想起徐尔默和那两个老匠人,想起他们提到造火器时眼中的光,想起他们说“定不辜负陛下信任”时的坚定。或许,真正能帮他守住江山的,不是这些只会说空话的“清流”,而是那些默默做事的工匠,那些在战场上拼命的士兵,那些在田里辛苦劳作的百姓。

  窗外的雪还在下,可朱由检的心里,却渐渐暖了起来。他重新拿起笔,在“掣电铳”的图纸上,写下一行小字:“正月十五前,务必造出十具,送京营演练。”写完后,他把图纸折好,交给曹化淳:“明天一早,把这个交给徐尔默,让他盯着点,别出岔子。”

  “奴才遵旨。”

  曹化淳走后,朱由检又在尚书房待了很久。他看着案上的《神器谱》,看着窗外的雪景,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火器能早点造出来,希望边军能早点用上,希望这大明的江山,能撑过这个冬天,撑过未来的无数个冬天。

  夜渐渐深了,尚书房的灯依旧亮着。灯光透过窗户,照在雪地上,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在无边的黑暗里,顽强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