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寒雪东厂秘议兵事,内牢督师辩罪明心-《重生之大明崇祯,我不上煤山》

  铅灰色的天空下,雪絮如鹅毛般洋洋洒洒飘了一个上午,将东厂的青砖灰瓦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厂门外的空地上,数十名番子身着玄色劲装,肩扛长刀,在风雪中笔直站立了两个时辰——自曹化淳接任东厂厂督后,第一道政令便是“全员战备”:请假一律驳回,点卯不到者即刻革职,连平日里最松散的夜巡番子,如今也不敢有半分懈怠。

  这群番子私下里都在嘀咕,新来的曹公公看着温和,手段却比前任狠辣得多。前些日子,因三名番子在查案时私吞赃银,曹化淳二话不说便下令处斩,三百颗人头(此前惩处失职人员的首级)就堆在厂内的空地上,此刻虽被大雪掩埋,露出的边角却仍让人心头发怵。“咱们这位新厂督,是个笑面虎,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一名老番子压低声音,对着身边的年轻番子叮嘱道。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踏雪的“咯吱”声。几顶暖轿在一队锦衣卫的簇拥下,缓缓朝着东厂方向而来——轿帘紧闭,四周的锦衣卫皆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神情肃穆,一看便知是护卫大人物的阵仗。

  为首一骑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一块鎏金令牌,令牌上“锦衣卫指挥使”五个字在雪光中格外醒目。他对着守门番子沉声道:“速去通报曹厂督,就说贵客到了!”

  有眼尖的番子眯眼细看,认出这人竟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顿时心头一震——东厂与锦衣卫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虽同属天子亲军,却互相瞧不上眼,平日里连往来都极少,今日骆养性亲自带人来,想必是有大事。

  片刻后,东厂的朱漆大门豁然洞开,曹化淳身着绯色蟒袍,快步迎了出来。他与骆养性拱手寒暄,语气客气却带着几分疏离:“骆大人今日怎有空来东厂?莫不是有什么要紧差事?”

  骆养性笑了笑,刚要开口,却见暖轿的轿帘被一名小太监掀开,崇祯身着常服,从轿中走了出来。曹化淳心中一惊,连忙跪倒在地:“奴才曹化淳,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厂门外的番子与锦衣卫也纷纷跪倒,齐声高呼“陛下万岁”。

  崇祯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免礼,都起来吧。”说罢,便朝着东厂内堂走去。曹化淳与骆养性连忙跟上,一左一右护在崇祯身侧。

  刚进内堂,骆养性突然对着身后的锦衣卫喊了一声:“防御!”话音未落,锦衣卫番子们瞬间行动起来——他们默不作声地绕到东厂番子外侧,将背上的鸟铳取下,枪口朝外摆出扇形防御阵,动作迅捷,阵型严密,显然是早有准备。

  东厂番子们虽心中不快,却也不敢多言——陛下在此,谁敢造次?曹化淳看在眼里,心中虽有几分被“抢了差事”的别扭,却也明白骆养性是为了陛下安危,只能压下情绪,亲自为崇祯奉上热茶。

  内堂暖炉烧得正旺,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崇祯端着茶盏,看着阶下行礼后仍面带忐忑的曹化淳,缓缓开口:“化淳,你不必多心,朕并非不信任你。”

  曹化淳心中一松,连忙躬身回话:“陛下言重了!陛下安危乃天下第一大事,骆指挥使这般安排,实属周全,奴才心中只有感激,并无半分不满。”话虽如此,他指尖却微微收紧——锦衣卫越俎代庖维护东厂安保,终究是扫了他这个厂督的颜面,可转念一想,若陛下在此处有半分闪失,他便是粉身碎骨也难辞其咎,这点颜面又算得了什么?

  骆养性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语气诚恳地解释:“曹公公,非是兄弟要抢你这差事,实在是有人把陛下要来东厂的消息泄露了出去。陛下万金之躯,关乎大明社稷,兄弟也是不得已才多做了层防备,还望公公海涵。”

  “什么?”曹化淳脸色骤变,额角瞬间渗出冷汗,“陛下此行极为隐秘,就连奴才也是今早才接到谕旨,知晓陛下要私访东厂。莫非是……是送信的奴才出了差错?”他越想越怕,若是因东厂的人泄露消息让陛下陷入险境,他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崇祯看着两人紧张的模样,轻轻摆了摆手:“罢了,朕在宫中,一言一行都在百官与内侍的眼皮底下,消息泄露也不足为奇,与你们无关。”

  “臣等失职,请陛下降罪!”曹化淳与骆养性双双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愧疚——若因他们的疏漏让陛下陷入险境,便是万死难辞。

  “起来吧。”崇祯示意两人起身,目光转向曹化淳,语气严肃起来,“化淳,朕之前命你清查努尔哈赤妃子佟佳·哈哈那扎青的下落,此事如今交由你与骆指挥使一同办理。”他顿了顿,补充道,“锦衣卫在天津卫有大本营,往辽东蓟州调度更为便利,你们二人分工协作,务必查清楚那扎青的踪迹,不得有误。”

  曹化淳与骆养性对视一眼,连忙躬身应道:“臣(奴才)遵旨!”

  “既已安排妥当,便陪朕去看看袁督师吧。”崇祯站起身,朝着内堂后门走去——他今日来东厂,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见一见这位被关押多日的辽东督师。

  曹化淳连忙上前一步,劝道:“陛下,内牢阴暗潮湿,满是霉味,不如奴才命人将袁督师带来此处?您万金之躯,不宜去那般污秽之地……”

  崇祯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脚步未停:“不必,朕亲自去见他。”曹化淳见状,便不再多言,连忙引着众人往内牢方向走去。

  内牢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混杂着霉味与寒气的风扑面而来。这里设在东厂内衙深处,明哨暗哨交织,隐蔽得如同铜墙铁壁。昏暗的烛光下,袁崇焕正席地而坐,面前一张小桌上堆满了纸卷,他手持狼毫,正奋笔疾书,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内牢中格外清晰。桌下几沓写好的文稿还带着未干的墨迹,显然是写了许久。

  牢门外不远处,两名东厂番子坐在凳子上,一边捧着茶碗取暖,一边时不时瞟向袁崇焕,眼中满是不屑。

  “自打厂督把这袁蛮子关进来,咱俩就没日没夜地守着,连个换班的人都没有,连现在是何时辰都忘了。”其中一名番子抱怨道,“他倒好,天天写写画画,连句话都不说,真把这内牢当书房了?我看他就是故作清高,等着陛下心软放他出去。”

  另一名番子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压低声音:“你少说两句!厂督有令,此人干系重大,饮食都要咱们先尝半个时辰,确认无毒后再给他送进去——你没瞧出来吗?咱们的命,都不如这犯人金贵。依我看,他定是个大人物,咱们别怠慢,万一他日他官复原职,说不定还能提点咱们一把。”

  “你们在此胡言乱语,是想让咱家把你们拉出去砍了吗?”曹化淳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几分冷厉——他最恨手下人在背后嚼舌根,尤其是在陛下面前。

  两名番子吓得一哆嗦,手中的茶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他们连忙起身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小人参见厂督大人!参见各位大人!小人知错了,再也不敢了!”他们见曹化淳身后跟着几位身着锦袍的官员,料定是大人物,不敢有半分怠慢。

  袁崇焕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朝着曹化淳拱手道:“曹公公来了正好,老夫有两件东西想托你呈给陛下——这是老夫的请罪折,还有一份辽东方略,望陛下能过目。”他虽身陷囹圄,却仍保持着臣子的礼仪,语气平静,听不出半分怨怼。

  “不必麻烦曹公公了。”崇祯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他缓步走入牢房,目光扫过桌上的文稿——有辽东边关的布防图,有对后金骑兵的战术分析,还有对关宁军的训练建议,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可见他这些日子并未虚度。崇祯心中微动,对曹化淳与骆养性道:“恩师留下,你们都出去吧,朕与袁督师单独聊聊。”

  “遵旨!”曹化淳与骆养性不敢多留,连忙带着众人退出了内牢,顺手关上了牢门。

  “罪臣袁崇焕,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袁崇焕见到崇祯,连忙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他虽身陷囹圄,却仍保持着臣子的礼仪,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崇祯待众人走尽,缓缓踱步到小桌前,拿起那份辽东方略翻阅起来。烛光映在他脸上,看不清神情。片刻后,他将方略放回桌上,又拿起那份请罪折,却没有翻开,只是捏在手中,走到袁崇焕面前,轻声问道:“袁崇焕,你可知罪?”

  “罪臣知罪。”袁崇焕重重叩首,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知道,陛下今日来,便是要与他算总账。

  “那你说说,你有哪些罪过?”崇祯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冬日里的寒风,刮得人皮肤生疼。

  袁崇焕沉默片刻,低声道:“臣……臣有负圣恩,致使后金兵临京畿,百姓遭难,臣万死难辞其咎!”他避重就轻,只说自己“有负圣恩”,却不愿提及那些足以让他掉脑袋的罪名。

  “太傅,把三司会审的折子给袁督师看看吧。”崇祯转头对一旁的孙承宗说道——他知道,只靠追问,袁崇焕是不会轻易认罪的,唯有让他亲眼看看三司定的罪名,才能让他清醒。

  孙承宗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份折子,递给袁崇焕。袁崇焕接过折子,手指微微颤抖着展开——折子上,三司会审为他定的九条大罪,如同九把尖刀,狠狠扎进他的眼底:“付托不效,专恃欺隐,以市米则资盗,以谋款则斩帅,纵敌长驱,顿兵不战,援兵四集,尽行遣散,及兵薄城下,袁崇焕罪同谋反当处凌迟!”

  “凌迟”二字,如同惊雷般在袁崇焕脑海中炸响。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不甘,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襟,连后背的衣料都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身上。他死死攥着折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甚至微微颤抖:“陛下!这……这不可能!臣虽有过失,却绝无谋反之心!臣若是想反,当初后金兵围京城时,便不会率军驰援;臣若是想反,今日也不会在此写这请罪折与辽东方略!臣不怕死,却怕落个‘叛国谋反’的千古骂名,污了臣的清白,也污了陛下的圣名啊!”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带着哭腔,眼中满是悲愤——他自万历年间中进士,历任邵武知县、兵部主事、宁前兵备佥事,镇守辽东多年,为大明抵御后金,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却被定了“谋反”的罪名,要被凌迟处死,这让他如何甘心?

  崇祯看着他悲愤的模样,缓缓说道:“袁崇焕啊袁崇焕,满朝文武皆想置你于死地,连内阁都递了三次折子请朕杀你,你要朕如何不杀你?”

  “罪臣愿以死谢罪,只求陛下明察臣的忠心,莫让臣蒙冤!”袁崇焕再次叩首,额头已磕出了血印,鲜血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青石板上,绽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你以为朕不想杀你吗!”崇祯突然将手中的请罪折重重摔在袁崇焕面前,纸张的棱角刮过他的颧骨,留下一道红痕。他指着袁崇焕,积压多日的怒火终于爆发:“你刚愎自用,当初在朕面前夸下‘五年平辽’的海口,是欺朕年幼不懂兵略吗?你不顾朕的旨意,私自给蒙古部落卖米,这不是资敌抗旨是什么?你擅自杀了毛文龙,让后金没了后顾之忧,得以倾巢而出兵临京畿,你却顿兵不前,致使京畿百姓惨遭兵祸,你罪该万死!”

  提到“杀毛文龙”,袁崇焕的情绪突然平静下来,甚至带着几分不屑。他抬起头,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与泪水,声音带着几分执拗:“陛下,臣杀毛文龙,何错之有?毛文龙驻守皮岛,本是牵制后金的重要力量,可他的部众军纪败坏,劫掠百姓、私吞军饷之事时有发生,臣念及他尚有牵制之功,一直隐忍不发。可后来臣发现,他竟想在大明与后金之间左右逢源,甚至私下给后金售卖火器,妄图渔利!这样的人,留着他只会祸乱辽东,臣若不杀他,皮岛迟早会变成后金的粮仓与兵源地,到那时,辽东前线的局势只会更糟!”

  他顿了顿,语气中满是不以为然:“臣杀毛文龙,是为了整肃军纪,是为了辽东战局,何错之有?那些弹劾臣的人,不过是不懂兵事,只会在朝堂上纸上谈兵罢了!他们哪里知道,若不除毛文龙,辽东迟早会毁在他手里!”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毛文龙虽有过错,却是牵制后金的重要力量——毛文龙一死,皮岛军心涣散,后金没了后顾之忧,才能放心大胆地率军入关,威逼京畿。他只觉得自己杀得对、杀得好,却忘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前提,是不能动摇国本。

  崇祯看着他这副执迷不悟的模样,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袁崇焕是个将才,却也是个“愣头青”,认死理,不懂变通,更不懂朝堂上的弯弯绕绕。若杀了他,辽东前线便没了能扛事的将领;若不杀他,又难解满朝文武的怨气。

  孙承宗在一旁看着,心中暗自叹息——袁崇焕啊袁崇焕,你怎么就不明白,杀毛文龙的错,不在于“该不该杀”,而在于“该不该你杀”!你擅自杀了朝廷命官,便是越权,便是对皇权的挑战,这才是陛下与百官最在意的啊!

  他连忙上前,扶着崇祯坐下,又对着袁崇焕使了个眼色,语气恳切地说道:“元素,陛下虽恼你,却也惜你之才。如今大明风雨飘摇,辽东前线离不开你这样的将领,你莫要再与陛下置气,好好说说你的想法。”

  袁崇焕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妥,连忙收敛了情绪,低声道:“陛下,臣知罪……臣不该擅自杀害毛文龙,不该抗旨卖米,更不该在京畿被围时指挥失当。臣愿戴罪立功,再赴辽东,定能将功补过,为陛下平定后金!”

  崇祯看着他,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罢了,朕暂且饶你一命。你且安心在此待着,待朕想好如何处置你,再做定论。”他知道,此刻杀了袁崇焕,便是自毁长城,只能先将他关押,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