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残冬败旅-《重生之大明崇祯,我不上煤山》

  朔风卷着雪沫子,刀子似的刮在豪格脸上。他勒住胯下早已疲敝的乌骓马,猩红披风被冻得硬挺,下摆还沾着干涸发黑的血渍——那是三天前在大凌河左近,被袁崇焕的伏兵挑翻的镶蓝旗骑兵溅上的。身后的辽河冰面裂着蛛网般的纹路,每一声脆响都像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而更远处,隐约传来明军铁骑的马蹄声,如催命的鼓点,追得这队残兵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

  “王爷!明军咬得太紧了!”镶蓝旗梅勒额真伊尔登策马凑过来,左臂的甲胄被劈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豁口,鲜血顺着冻僵的手指滴在雪地里,瞬间凝成细小的血珠,“咱们只剩七百骑不到了,再这么跑,兄弟们撑不住!”

  豪格没回头,只眯着眼望向漫天风雪里的地平线。三天前他率两万铁骑奔袭锦州,本想趁袁崇焕固守宁远之际端了明军的粮道,却没料想那袁蛮子竟像是算准了他的退路,在大凌河峡谷设下三重伏兵。先是滚木礌石砸乱了前锋,再是红衣大炮轰塌了两侧山壁,最后竟是数千戚家军出身的步兵挺着长矛结成方阵,生生把他的骑兵切割成碎块。他亲自挥刀冲阵,砍翻了三个明军把总,可身边的亲兵还是像割麦子似的倒下,若不是伊尔登拼死护着他冲开一条血路,此刻他早已成了袁崇焕的阶下囚。

  “撑不住也得撑!”豪格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右手紧握的马刀还在微微颤抖——不是怕,是连日拼杀导致的脱力,“盛京就在前面,只要过了辽河,进了边墙,咱们就安全了!”

  话音刚落,左侧的雪坡突然炸开一阵喊杀声。数十名明军步兵踩着积雪冲了下来,手里的长刀映着雪光,亮得刺眼。为首的明军参将高声喝道:“豪格!袁大人有令,留你狗头赏千金!”

  “找死!”豪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一提马缰,乌骓马人立而起,前蹄踏碎了半尺厚的冰层。他双手握刀,借着马势劈出一道寒光,那明军参将躲闪不及,竟被连人带刀劈成两半,滚烫的鲜血喷了多尔衮满脸,瞬间在冷风中凝成冰碴。

  “跟本王杀出去!”豪格抹了把脸,血色顺着下颌滴落,他身后的七百骑兵像是被他这股狠劲点燃,纷纷拔出马刀,朝着明军的包围圈冲去。冰面上顿时刀光剑影,马蹄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混着风雪声,搅成一片混沌。多尔衮的马刀不知劈中了多少人,刀刃早已卷了口,虎口震得发麻,可他不敢停——他知道,只要稍一迟疑,身后的明军就会像潮水般涌上来,把他和这队残兵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这场厮杀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当豪格终于带着剩下的五百多骑兵冲出包围圈时,太阳已经西斜,雪下得更大了,把满地的尸体和血迹都盖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片片凸起的雪包,像是大地冻僵的伤口。伊尔登跟在他身后,甲胄上插着三支羽箭,脸色惨白如纸:“王爷……清点过了,只剩五百一十三骑……”

  豪格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远处盛京方向的炊烟,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不是因为伤,是憋的——两万铁骑出去,回来只剩五百人,这是他自打跟着皇太极征战以来,最惨的一场败绩。他勒紧马缰,调转马头,对着身后的残兵沉声道:“走,回盛京。这笔账,本王迟早要跟袁崇焕算!”

  队伍重新出发,只是这一次,没人再说话。只有马蹄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和偶尔传来的士兵咳嗽声,在空旷的雪原上显得格外凄凉。

  ……

  盛京的汗宫大殿里,炭火盆烧得正旺,可皇太极却觉得浑身发冷。他手里捏着多尔衮送来的急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纸上的字迹像是活过来似的,“兵败大凌河”“损兵一万九千余”“仅率五百骑归”,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啪!”急报被狠狠摔在地上,皇太极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着。殿内的侍卫和太监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废物!都是废物!”皇太极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怒,他指着殿外,手指因为愤怒而颤抖,“两万铁骑!朕给了他两万铁骑!就这么败了?就这么灰溜溜地逃回来了?袁崇焕!又是袁崇焕!”

  他想起去年多尔衮兵败宁远,今年豪格又败在大凌河,两次都是栽在袁崇焕手里。那个汉人书生,像是一块巨石,死死地挡在他入主中原的路上,让他一次次功败垂成。更让他气闷的是,多尔衮败讯传回蒙古各部的消息,才不过半天,就有探子来报,察哈尔部的林丹汗已经开始和明朝接触,科尔沁部的台吉们也在私下商议,要不要重新考虑和后金的盟约。

  “左右摇摆的东西!”皇太极狠狠踹了一脚身边的楠木桌,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碎裂声在殿内回荡,“朕待他们不薄,封爵赐地,联姻结盟,如今不过是一场败绩,就想倒向明朝?一群喂不熟的狼!”

  他越想越气,胸口像是堵着一块巨石,闷得他喘不过气来。最近半年来,他夜里总是睡不安稳,常常咳得撕心裂肺,太医说是忧思过度,伤及肺腑,让他静养,可眼下这局势,他怎么能静得下来?多尔衮兵败,蒙古动摇,明朝那边袁崇焕势头正盛,内部还有代善、莽古尔泰这些贝勒虎视眈眈……桩桩件件,都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身上。

  “咳咳……咳……”突然,皇太极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捂住胸口,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一口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滴在明黄色的龙袍上,像一朵妖艳的红梅。

  “汗王!”殿外的索尼和范文程听到动静,连忙冲了进来,见皇太极嘴角挂着血迹,脸色惨白如纸,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扶住他,“汗王您怎么样?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皇太极被两人扶着坐下,他摆了摆手,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不用……朕没事……”他望着殿外飘落的雪花,眼神突然变得空洞起来,“朕……是不是老了?是不是……撑不到入主中原的那一天了?”

  索尼和范文程连忙跪倒在地,哽咽道:“汗王吉人天相,定能早日康复!后金的大业,还等着汗王主持啊!”

  皇太极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眼前开始发黑,耳边似乎传来了战场的厮杀声,又似乎听到了蒙古各部台吉们暧昧的言语,还有袁崇焕那带着嘲讽的笑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张网,死死地缠住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撑不住了。

  殿外的雪还在下,越下越大,像是要把整个盛京都埋在这片白色的寒冷里。而汗宫大殿内,炭火盆里的火苗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一点点猩红的光,映着皇太极苍白的脸,和他眼中那未竟的野心与不甘。

  而此时的多尔衮,在青松岭逃军山偷袭失败后,率残部昼伏夜出从葫芦岛往盛京撤退。

  残阳把葫芦岛的海岸线染成一片血色时,多尔衮正猫在一处坍塌的渔户草棚里,指尖捏着半块冻硬的麦饼,牙齿却半天咬不动——不是冻得太结实,是连日紧绷的神经让下颌肌肉都僵了。草棚外,镶白旗的三百残兵正借着暮色埋锅造饭,可没人敢生火,只敢就着雪水啃干粮,连金属餐具碰撞的脆响都要赶紧捂住,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三天前在青松岭逃军山的那仗,现在想起来还让他后脊发凉。本想借着夜色偷袭高迎祥的义勇军粮囤,没料想那伙“泥腿子”竟比明军还警觉,刚摸到山口就踩了连环陷阱,铁刺扎穿了马蹄,火把瞬间照亮了半个山谷,卢象升的骑兵挺着长矛从两侧冲出来,喊杀声震得山涧里的冰碴子都往下掉。他带着亲兵砍翻了两个义勇军小校,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身后的八百骑兵,最后只剩三百来号人,连镶白旗的旗纛都被人砍断了旗杆,丢在雪地里任人践踏。

  “王爷,哨探回来了。”伊尔登的声音压得极低,他刚从草棚外的沙丘摸回来,靴底沾着的冰粒蹭在草席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高迎祥的骑兵还在往北边搜,离咱们不到二十里,刚才看见他们的营帐了——篝火亮得很,怕是在煮肉。”

  多尔衮眼皮抬了抬,把嘴里的麦饼渣咽下去,喉结动了动:“煮肉?倒让他们舒坦了。”他指尖在草席上划着,目光落在草棚外的海岸线——葫芦岛这地方,一面是海,三面是平原,想藏都没处藏,高迎祥的义勇军骑兵跑得比蒙古马还快,白天若是敢走大道,不出半个时辰就得被追上。

  “咱们得等天黑透了再走。”多尔衮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劲,“让兄弟们把马蹄子都用破布裹上,甲胄上的铜钉都撬下来——别让反光把人引来。”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把那几个受伤重的……留在草棚里。”

  伊尔登身子一僵:“王爷,那可是咱们镶白旗的兄弟……”

  “留下他们,才是让更多兄弟活下来。”多尔衮打断他,眼神冷得像冰,“高迎祥的人看见伤兵,只会以为咱们还在附近,能拖他们半个时辰。等他们发现上当,咱们已经绕去西边的芦苇荡了。”

  伊尔登没再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转身出去传令。草棚里只剩下多尔衮一人,他望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匕首——那是当年皇太极赐给他的,刀柄上的宝石早就丢了,只剩下磨得发亮的木头纹路。他想起逃军山那晚,一个义勇军小兵举着刀朝他扑来,眼里的恨意比刀子还利,嘴里喊着“杀鞑子,保家乡”,那声音,现在还在他耳边响。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多尔衮低声骂了句,可心里却泛起一丝寒意——他打了半辈子仗,对付过明军的正规军,也对付过蒙古的部落兵,却从没见过高迎祥、卢象升带的这伙人。他们穿得破破烂烂,手里的兵器有刀有矛,甚至还有人拿着锄头,可拼杀起来却不要命,像是一群饿狼,盯着他这块肥肉,不啃下来誓不罢休。

  天黑透时,草棚外的残兵已经收拾妥当。受伤的三个士兵被留在了草棚里,每人手里塞了一把短刀,眼神里有不甘,却没抱怨——他们都知道,留下是死,跟着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多尔衮走过去,拍了拍其中一个年轻士兵的肩膀:“下辈子,别再跟着本王打仗了。”

  那士兵咧嘴笑了笑,露出缺了颗牙的嘴:“王爷,要是能活着回盛京,奴才还跟您杀明军!”

  多尔衮没再说话,转身跨上战马。三百残兵排成一列长队,马蹄裹着破布,踩在雪地上只有“沙沙”的轻响,像一群偷夜的狐狸,朝着西边的芦苇荡摸去。夜色浓得像墨,海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疼得钻心,可没人敢抬手擦——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前方,耳朵竖得老高,连呼吸都要屏住。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有人喊着“搜!仔细搜!”。多尔衮心里一紧,连忙挥手让队伍趴在雪地里,自己则爬到一处高坡上,借着月光往身后望——只见远处的草棚方向亮起火光,隐约能看见骑兵的影子在雪地里穿梭,高迎祥的义勇军果然被那三个伤兵拖在了原地。

  “王爷,快走!”伊尔登凑过来,声音发颤。

  多尔衮却没动,眼睛盯着那些骑兵的动向,突然笑了:“卢象升倒是谨慎,还留了一队人在后头。”他转头对伊尔登说,“让兄弟们把身上的干粮袋子都解下来,往北边丢——再把几匹瘦马赶到大道上,让它们往盛京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