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关河泣血-《重生之大明崇祯,我不上煤山》

  山海关的硝烟还凝在城楼上,像一层洗不掉的灰雾。杨廷麟被吴三桂的亲卫半扶半搀着走出瓮城时,靴底还沾着清军撤兵后残留的箭镞碎片——方才清军最后一轮攻城,一支流矢擦着他的发髻钉进墙砖,箭尾的雕翎至今还在他袖中颤着。

  “杨大人,此去京城,路途凶险。”吴三桂勒住马,玄甲上的血冻成了冰碴,他从怀中掏出一枚虎符,塞进杨廷麟手里,“这是山海关副总兵的调兵符,若遇清军游骑,亮此符可唤沿途卫所接应。只是……和谈之事,陛下未必肯信,你需多留点心。”

  杨廷麟攥紧虎符,指腹触到符上的凹痕,那是去年清军犯边时,吴三桂率军厮杀留下的刀印。他抬头望向山海关外,清军撤退的方向尘土未散,却不见半具尸体——多尔衮撤兵撤得太干净,连丢弃的粮草都洒了生石灰,分明是怕明军拿去应急。“吴将军,我瞧清军撤得蹊跷,不像是攻不下山海关,倒像是……故意走的。”

  吴三桂眼神一沉,抬手指向远处的角山:“昨夜我派斥候去探,角山后沟藏着清军的粮车,足有百辆之多。他们哪是撤兵?是把粮草囤在暗处,等着咱们放松警惕,再杀回来。”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还有一事,和谈时多尔衮身边的谋士,我瞧着面熟——像是去年李自成麾下叛逃的那个李岩,只是隔得远,没看清。”

  杨廷麟心里“咯噔”一下,李岩是李自成的左膀右臂,若真投了多尔衮,那清军与闯军之间,怕是早有勾连。他不敢再多说,翻身上马,身后跟着吴三桂派的五十名精锐骑兵,马蹄踏过结冰的护城河,发出“咔嚓”的脆响,像踩在大明的命脉上。

  行至三河驿站,天已擦黑。杨廷麟刚要下马歇息,就见驿站外的老槐树上,挂着一具尸体——是朝廷派往山海关的驿卒,舌头被割了,胸口插着一支箭,箭杆上刻着“清”字。“不好!”杨廷麟猛地拔出腰间的刀,“清军细作已到此处,快撤!”

  话音未落,驿站里突然冲出十几条黑影,刀光直劈过来。亲卫们立刻围成圈,将杨廷麟护在中间。一名黑影嘶吼着扑上来,杨廷麟侧身躲过,刀光扫过对方的脸,竟露出一张汉人面孔——是被清军掳走的流民,脸上刺着“奴”字,眼睛里满是疯狂。“大人,这些人是被清军逼的,杀不得!”亲卫队长急声道。

  杨廷麟心一横,反手用刀背砸在那流民的后颈,将人打晕。可更多的流民涌了出来,手里拿着锄头镰刀,疯了似的往前冲。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是三河卫所的士兵,见了杨廷麟手里的虎符,立刻拔刀杀向黑影里的清军细作。混战中,一名细作被按在地上,嘴里还喊着:“多尔衮王爷有令,截杀杨廷麟,和谈密函绝不能到崇祯手里!”

  杨廷麟听得真切,冷汗瞬间湿透了官袍。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藏着和谈时的密函,除了多尔衮提出的“割让锦州、岁贡白银百万两”的条件,还有他偷偷记下的——多尔衮说的那句“待闯军破了开封,我等再与闯军分食大明”。

  一路颠簸,到京城时已是三更天。永定门的守军见是杨廷麟,不敢耽搁,立刻开了城门。杨廷麟弃了马,赤着脚往皇宫跑,靴底早被路上的碎石磨穿,脚掌渗着血,每一步都在金砖上留下一个红印。乾清宫的烛火亮得刺眼,崇祯正坐在御案后,手里捏着河南的急报,见杨廷麟闯进来,猛地拍案:“杨廷麟!你可知罪?朕让你去山海关督战,你竟敢私与清军和谈!”

  杨廷麟“噗通”跪倒在地,从怀中掏出密函,双手举过头顶,声音嘶哑:“陛下!臣不是私谈,是多尔衮以‘罢兵’为饵,逼臣谈的!这是和谈密函,里面有清军的条件,还有……多尔衮与李自成勾结的证据!”

  崇祯一把抓过密函,手指颤抖着展开,越看脸色越白。密函上的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割锦州?岁贡百万两?还要与闯军分食大明?他猛地将密函摔在地上,御案上的龙纹瓷瓶“哐当”砸在金砖上,碎成了片。“多尔衮老贼!李自成逆贼!竟敢如此欺朕!”

  “陛下,还有一事。”杨廷麟爬起来,不顾膝盖的疼痛,“吴三桂将军说,清军在角山囤了粮草,撤兵是假,伺机反扑是真。而且和谈时,多尔衮身边的谋士,疑似李自成麾下的李岩。若两人真联手,那山海关与河南,便是前后夹击,京城危矣!”

  崇祯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御案才站稳。他望着殿外的夜色,寒风卷着雪粒子砸在窗棂上,像无数把刀在刮。“传旨!”崇祯的声音带着颤抖,却透着狠劲,“命吴三桂死守山海关,不得放清军一兵一卒入关!再传袁崇焕,即刻率军从保定驰援河南,务必挡住李自成!”

  可不等传旨的宦官走出殿门,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名锦衣卫指挥使跌撞而入,脸色惨白:“陛下!不好了!通州卫所来报,清军游骑突袭了通州粮库,烧了大半粮草!还有……河南急报,李自成已破开封外城,周王被俘,守城的将领……降了!”

  崇祯猛地瘫坐在龙椅上,眼神空洞。杨廷麟看着他,心里像压了块石头——通州粮库是京城的命脉,粮没了,京城撑不了半月;开封一破,李自成便可长驱直入,与清军汇合。他突然想起吴三桂说的角山粮车,想起三河驿站的细作,想起密函里那句“分食大明”,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陛下,臣请命!”杨廷麟猛地跪下,额头磕在金砖上,“臣愿去通州,收拢残兵,守住剩下的粮草!同时派人去山海关,告知吴三桂清军的阴谋,让他速派援兵!”

  崇祯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他颤着声音说:“准……准你所奏。朕给你五千京营兵,再派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与你同去。记住,通州不能丢,丢了通州,朕……朕无颜见列祖列宗!”

  杨廷麟领了旨,刚走出乾清宫,就见骆养性提着刀走过来,脸色阴沉。“杨大人,此去通州,怕是九死一生。”骆养性压低声音,“方才我在宫门外,见温体仁大人的管家,偷偷给一个清军细作塞了封信,信上写着‘通州粮库布防图’。”

  杨廷麟浑身一震,温体仁是当朝内阁首辅,若他通敌,那京城内部,早已是千疮百孔。他攥紧腰间的刀,抬头望向天边,启明星刚亮,却被乌云遮了大半。通州的火光已能看见,染红了半边天,像大明流的血。

  五十名亲卫紧跟在他身后,马蹄声再次响起,这次不是朝着安稳的京城,而是朝着火光冲天的通州。杨廷麟心里清楚,这一去,不仅要面对清军的刀枪,还要防备朝中的内奸,更要赌——赌吴三桂能及时察觉清军的阴谋,赌袁崇焕能挡住李自成的兵锋,赌大明的气数,还没尽。

  可他不知道,此刻的山海关,吴三桂正站在角山之巅,望着远处清军粮车的方向,脸色凝重——斥候来报,清军的粮车旁,出现了闯军的旗号。

  保定城外的校场,寒风吹得“明”字军旗猎猎作响,旗角裂出的豁口被冻得发硬,像一道凝固的伤口。袁崇焕身披玄色重铠,立在高台上,目光扫过校场里密密麻麻的士兵——辽兵的棉甲泛着旧年的血渍,闯营旧部的布衫还沾着开封城外的尘土,两支昨日还因粮草动过刀的队伍,此刻正沉默地列着阵,寒风吹得他们的须眉凝了白霜,却没人敢动一下。

  “点兵!”袁崇焕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风声,校场瞬间静得只剩旌旗猎猎。掌旗官扛着令旗奔过队列,每过一队,队首的将领便高声报数:“辽兵左营,三百二十六人!”“闯营前哨,二百九十四人!”报数声此起彼伏,高迎祥提着长槊站在台下,见一名闯营士兵冻得牙关打颤,竟上前一步,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裹在他身上:“小子,河南城里的百姓比你还冷,撑不住就滚回家!”士兵猛地挺直腰杆,攥紧手里的刀:“将军,俺能撑!俺要去救开封!”

  校场东侧的粮草堆前,几个军需官正围着账本争执,声音传到袁崇焕耳中。他走过去,见账本上记着“辽兵冬衣缺八十件,闯营粮米少三十石”,眉头顿时皱起。“怎么回事?”袁崇焕拿起账本,指尖划过墨迹未干的字。军需官苦着脸回话:“督师,保定府的存粮本就不够,昨日高将军的人说闯营兄弟一路从陕西过来,没带够冬衣,要先分棉衣;辽兵的弟兄不乐意,说守山海关时冻惯了,可粮米不能少……”

  话没说完,高迎祥就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账本,撕了个粉碎:“分什么分!”他指着粮草堆,“把我的棉衣全拆了,分给最矮的弟兄;粮米按人头匀,我和袁督师跟士兵吃一样的!”袁崇焕眼中闪过一丝暖意,抬手按住他的胳膊:“不必拆披风,我让辽兵把多余的棉甲匀出五十件,再从保定府衙借三十石粮——眼下救开封要紧,这点小事,犯不着再争。”

  两人正说着,校场西侧突然传来骚动。一名辽兵少年提着刀,正与闯营的汉子扭打在一起,少年的脸上挂着彩,汉子的嘴角也破了。“住手!”高迎祥大喝一声,冲过去一把将两人分开。少年梗着脖子喊:“他说辽兵都是缩头乌龟,不敢去河南跟李自成拼命!”汉子也急了:“俺没说!俺说辽兵兄弟守山海关辛苦,可河南更急,得快点走!”

  袁崇焕蹲下身,摸了摸少年冻得发红的耳朵——这少年才十五岁,是去年山海关之战后入伍的孤儿。“你叫什么名字?”“俺叫小石头!”少年攥紧刀,“督师,俺不是怕打仗,俺是想快点去河南,俺爹娘就是被李自成的人杀的!”

  高迎祥听得眼眶一热,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好小子!跟俺走,到了河南,俺让你第一个冲阵!”汉子也挠着头笑:“对不住啊小石头,俺嘴笨,没说清楚。到了开封,俺帮你砍李自成的人!”小石头抹了把脸,突然对着两人跪下,磕了个响头:“谢谢督师!谢谢将军!”

  校场的骚动刚平,探马就滚落在地,浑身是雪,怀里揣着河南的八百里加急。“将军!督师!”探马咳着血,掏出奏折,“李自成已围了开封内城,用土炮轰城墙,周王府的守军快撑不住了!还有……闯军里混了清军的细作,说要等咱们到了开封,前后夹击!”

  袁崇焕接过奏折,指尖捏得发白。高迎祥一把夺过奏折,扫了一眼,猛地将长槊往地上一拄,震得冻土开裂:“奶奶的!多尔衮和李自成这两个狗贼,竟真的勾结了!”他转身冲上高台,对着校场的士兵们喊:“弟兄们!开封城里十万百姓快死了!李自成和清军要联手吞了咱们大明!今日整军,不是去打仗,是去救咱们的同胞!是去保咱们的江山!愿意跟俺去河南的,举起刀来!”

  “举刀!”“救开封!”“保大明!”士兵们的呐喊声震得校场的冻土都在颤,辽兵和闯营的士兵们同时举起刀,刀光映着雪光,亮得刺眼。袁崇焕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觉得眼眶发热——昨日还因粮草结怨的两支队伍,此刻竟成了同生共死的兄弟。

  接下来的三个时辰,整军的节奏快得让人喘不过气。袁崇焕亲自检查军备,见一名辽兵的弓断了弦,立刻让人取来新弦,亲手帮他换上;高迎祥则带着人清点粮草,将干粮分装成小袋,塞进每个士兵的怀里,还特意给小石头多塞了两块饼:“小子,路上饿了吃,别跟人抢。”

  日头偏西时,校场里突然响起号角——整军完毕。辽兵在前,组成盾阵;闯营在后,负责断后。袁崇焕和高迎祥并辔立在队首,玄甲和布衫相映,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默契。“走!”袁崇焕的绣春刀指向南方,“驰援开封!”

  马蹄声像惊雷般响起,浩浩荡荡的明军队伍出了保定城,朝着河南方向疾驰而去。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士兵们的脸上,却没人敢放慢速度。小石头跟在高迎祥身边,怀里揣着热乎乎的饼,手里紧握着刀,望着前方模糊的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到开封,能不能为爹娘报仇,但他知道,只要跟着督师和将军,跟着身边的弟兄们,就一定能守住开封,守住大明。

  队伍走了半个时辰,袁崇焕突然勒住马缰,回头望向保定城的方向——他看见城楼上,保定知府正带着百姓们挥手,手里举着写着“凯旋”的白幡。高迎祥也勒住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嘴角勾起一抹笑:“督师,放心吧,咱们一定能回来。”

  寒风里,高迎祥突然唱起了闯营的老歌,调子粗粝,却透着一股子韧劲。辽兵的士兵们听着,也跟着哼起来,两支队伍的歌声混在一起,在雪地里传得很远,很远,像一声不屈的呐喊,刺破了大明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