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翰林死谏-《重生之大明崇祯,我不上煤山》

  崇祯帝允准袁崇焕“戴罪议和”的口谕刚由快马送出紫禁城,翰林院编修杨廷麟便攥着一份墨迹未干的奏疏,在文华殿外跪了整整一个时辰。早春的寒风卷着沙尘,打在他单薄的青衫上,却吹不散他眼底的焦灼与愤懑——昨夜从内阁好友处听闻“陛下默许袁崇焕与后金议和”的消息时,他几乎彻夜未眠,案头的烛火燃尽了三枝,终于写下这封字字泣血的《请罢辽东议和疏》。

  “臣杨廷麟,谨奏陛下!辽东议和,实乃亡国之策,臣死谏,请勿允!”

  当这声嘶吼穿透文华殿的朱门,正在与周延儒商议陕西军情的崇祯帝猛地抬头,眉头瞬间拧成死结。王承恩颤巍巍地捧着奏疏进来,低声道:“陛下,是翰林院编修杨廷麟,已在外跪了一个时辰,说若陛下不看奏疏,他便跪死在殿外。”

  崇祯帝接过奏疏,封皮上“死谏”二字用朱笔写就,刺眼夺目,仿佛滴着血。他强压着心头的烦躁,展开奏疏,杨廷麟那力透纸背的字迹便映入眼帘——

  “臣闻陛下欲允袁崇焕之请,与后金议和,臣惊悸欲绝,夜不能寐。夫后金者,我大明世仇也!自努尔哈赤以十三副遗甲起兵,陷我抚顺,屠我清河,萨尔浒一战,歼我四路大军;皇太极继立,改国号为‘清’,其志在问鼎中原,非止辽东一隅!今袁崇焕以‘缓兵’为名,行议和之实,陛下竟欲允之,臣恐大明江山,将毁于一旦!”

  “陛下试想,当年金人南下,靖康之耻,何等惨烈?二帝北狩,宗室被俘,百姓流离,此乃我汉家百年之痛!今皇太极改‘金’为‘清’,看似易号,实则掩其狼子野心——‘清’者,非廓清寰宇,乃欲扫清大明也!范文程一介降臣,巧言令色,以‘归还永平四城’为饵,以‘称臣纳贡’为戏,陛下岂能信之?此乃皇太极缓兵之计,待其收服蒙古、平定朝鲜,必回师南下,届时永平四城已归,‘岁赐’已送,我大明无险可守,无兵可用,悔之晚矣!”

  “臣闻袁崇焕言,议和为‘争取时间,平定内乱’。臣敢问陛下,李自成、张献忠之流,乃疥癣之疾;后金之患,乃心腹之痛!疥癣之疾,可缓治;心腹之痛,若不除,终致身死!今若与后金议和,便是向天下昭示大明示弱,蒙古必弃我而归附后金,朝鲜必背我而通敌,甚至辽东将士,亦会寒心——我大明将士浴血奋战,牺牲三万精锐,换来的不是复仇,而是与敌议和,他们岂能甘心?恐边军哗变,更甚流民之乱!”

  “臣又闻,袁崇焕私会后金使臣范文程,未奏先斩,美其名曰‘不得已而为之’。臣敢问陛下,君为臣纲,父为子纲,袁崇焕身膺督师之职,手握尚方宝剑,却敢越过朝廷,私会敌使,此乃‘目无君父’!今日他敢私会敌使,明日便敢擅改盟约,他日更敢通敌叛国!陛下若今日纵容,他日谁还会遵朝廷法度?谁还会听陛下号令?”

  “臣非不知大明内忧外患,非不知粮草短缺,非不知士兵疲惫。然国之存亡,在‘气节’二字!当年土木堡之变,英宗被俘,瓦剌兵临城下,于谦于少保仍能率军民死守北京,未尝一议;今日我大明虽弱,却仍有宁远坚城,有红衣大炮,有袁崇焕、祖大寿等将士,若陛下能下旨厉兵秣马,号召天下勤王,何惧后金?何需议和?”

  “臣杨廷麟,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却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今后金虎视眈眈,袁崇焕擅作主张,陛下若允议和,臣恐百年之后,陛下无颜见列祖列宗于地下,臣亦无颜见天下百姓于世间!故臣愿以死谏,请勿议和!若陛下不听臣言,臣便跪死文华殿外,以明臣心,以醒陛下!臣杨廷麟,顿首百拜,泣血上奏!”

  崇祯帝读到最后,指节已因愤怒而发白,奏疏被他死死攥在手中,纸页边缘撕裂了一道口子。他猛地将奏疏掷在御案上,龙椅扶手被他拍得震天响:“放肆!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也敢妄议国事,要挟君父!”

  周延儒连忙上前,捡起奏疏,快速浏览一遍,额头渗出冷汗:“陛下息怒,杨廷麟虽言辞激烈,却也是一片忠心,只是年少气盛,不知议和之苦衷。”

  “忠心?”崇祯帝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压抑的怒火,“他所谓的忠心,便是让朕拒绝议和,让袁崇焕与后金死战,让大明陷入双线作战的绝境?他可知,若不议和,林丹汗明日便会与皇太极结盟,朝鲜后日便会送粮于后金,李自成下个月便会攻破西安!到时候,辽东失,陕西陷,京畿震动,这江山,他杨廷麟来守吗?”

  周延儒不敢接话,只能躬身垂首。他深知,杨廷麟的奏疏,句句都戳中了崇祯帝的痛处——崇祯帝本就对议和之事心存疑虑,既怕落下“昏君”骂名,又怕袁崇焕不忠,杨廷麟的死谏,无疑是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又划了一刀。

  “传旨!”崇祯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杨廷麟目无君父,妄议国事,着即革去翰林院编修之职,贬为庶民,永不录用!若再敢在文华殿外喧哗,便以‘冲撞圣驾’论处,打入天牢!”

  王承恩刚要领旨,文华殿外却传来杨廷麟更激烈的嘶吼:“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议和必亡!若陛下不听臣言,大明必亡!臣愿以死明志,只求陛下收回成命!”

  崇祯帝猛地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御案,茶水泼洒一地:“好!好一个‘以死明志’!朕倒要看看,你如何死!王承恩,去,将他拖起来,让他看看,这文华殿外的地砖,是不是真能让他跪出忠臣的名声!”

  王承恩不敢耽搁,连忙带着几个小太监出去。片刻后,殿外传来拖拽声与杨廷麟的痛呼:“陛下!臣不起来!臣要跪到陛下收回成命为止!后金乃虎狼之师,议和便是与虎谋皮!陛下!您醒醒啊!”

  崇祯帝站在殿内,听着杨廷麟的嘶吼,心中五味杂陈。他何尝不知道杨廷麟是忠臣?何尝不知道议和是“与虎谋皮”?可他更清楚,大明已没有选择的余地。杨廷麟的忠诚,是血气方刚的理想;而他的决断,是无可奈何的现实。

  “陛下,”周延儒小心翼翼地开口,“杨廷麟虽有罪,却也是为了大明。若真将他革职查办,恐朝中言官会借机弹劾,说陛下‘拒谏饰非’,反而不利于议和之事。不如暂且将他关押,待议和事成,再作处置?”

  崇祯帝沉默了。他知道周延儒说的是实话——朝中言官本就对议和之事议论纷纷,若此时严惩杨廷麟,必会引发更大的风波。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罢了!传旨,将杨廷麟打入锦衣卫诏狱,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探视。待日后,再作论处。”

  王承恩领旨而去,文华殿外的嘶吼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寒风呼啸。崇祯帝走到窗边,望着杨廷麟被拖拽而去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无奈,也有一丝愧疚。他知道,杨廷麟的奏疏,字字都是肺腑之言;他也知道,自己的决定,很可能会被后人唾骂。可他是大明的皇帝,他必须为江山社稷负责,哪怕背负千古骂名。

  “周延儒,”崇祯帝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袁崇焕的旨意,可曾送出?”

  “回陛下,已由快马送出,预计五日内可到宁远。”周延儒躬身道。

  “那就好。”崇祯帝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回御案上的陕西军情奏疏,“陕西的流民之乱,不能再等了。传旨给洪承畴,命他死守西安,若西安有失,提头来见!再命兵部,调宣府、大同的兵马,增援陕西,务必在三个月内,平定李自成、张献忠之乱!”

  “臣遵旨。”周延儒躬身领旨,心中却叹了口气——陛下的算盘打得虽好,可宣府、大同的兵马,本就防备蒙古,若调往陕西,蒙古若趁机来犯,又该如何?可他不敢说,只能将这担忧压在心底。

  文华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崇祯帝坐在御案前,拿起杨廷麟的奏疏,轻轻展开。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靖康之耻”“与虎谋皮”等字眼上,刺眼夺目。他想起了太祖朱元璋推翻元朝时的豪迈,想起了成祖朱棣五征蒙古时的霸气,再看看如今的大明,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心中一阵刺痛。

  他何尝不想像太祖、成祖那样,挥师北上,横扫后金?何尝不想让大明重振雄风,万邦来朝?可他不能——他没有太祖的雄才大略,没有成祖的铁血手腕,更没有当年大明的强盛国力。他能做的,只有在绝境中,寻找一线生机。

  “杨廷麟啊杨廷麟,”崇祯帝低声自语,“若大明真能挺过这一关,朕定会为你平反。可若挺不过……朕也只能对不起你了。”

  他将奏疏折起,放入锦盒,锁在御案的抽屉里。这封奏疏,不仅是杨廷麟的死谏,更是他这个皇帝的无奈。他知道,从允准议和的那一刻起,他就走上了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前方,是皇太极的野心,是袁崇焕的忠诚,是李自成的叛乱;身后,是言官的弹劾,是百姓的期盼,是列祖列宗的目光。

  而此时的锦衣卫诏狱内,杨廷麟被关在一间阴冷潮湿的牢房里。他身上的青衫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膝盖上满是血痕,却依旧挺直了脊梁。他望着牢房的小窗,心中没有后悔,只有一丝担忧——他怕,自己的死谏,终究没能唤醒陛下;他怕,大明的江山,真的会毁在这场议和之中。

  “陛下,臣已尽忠,若大明真的亡了,臣便在地下,陪您一起,见列祖列宗……”杨廷麟低声呢喃,眼中流下两行清泪。

  紫禁城外的寒风,依旧在吹。杨廷麟的死谏,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大明这潭死水,激起了层层涟漪。朝中言官听闻杨廷麟被关入诏狱,纷纷上书弹劾袁崇焕“擅权通敌”,弹劾周延儒“逢迎陛下,赞同议和”;辽东的袁崇焕,还在等待崇祯帝的旨意,却不知京城已因他的议和之举,掀起了轩然大波;沈阳的皇太极,正密切关注着宁远的动向,等待着范文程从蒙古带回的消息。

  一场由议和引发的风波,正在大明的朝堂上愈演愈烈。而崇祯帝,站在这场风波的中心,像一个孤独的舵手,试图驾驭着大明这艘千疮百孔的大船,在惊涛骇浪中,寻找一条生路。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最终会将大明带向何方;他只知道,自己已没有退路,只能咬牙坚持下去,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