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战后的希望-《重生之大明崇祯,我不上煤山》

  火光渐弱时,天已微亮,晨曦透过硝烟,把宁远卫的城墙染成一片淡金。袁崇焕走下城楼,脚下的砖石还沾着未干的血渍,踩上去有些发黏。城门处,伤兵被抬着往里走,有人断了臂,有人擦破了脸,却没一个哭嚎的,见了他过来,都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袁崇焕连忙伸手按住最前一个小兵的肩,那兵卒不过十六七岁,脸上还沾着烟灰,手臂上缠着渗血的布条,却咧嘴笑:“督师,俺烧了三顶后金帐篷!”

  他心头一热,抬手替那小兵拢了拢歪斜的头盔,声音比夜风时温和了许多:“好样的,都记着功。周参将,传我命令——所有伤兵,不论官职,一律先送回城里医馆,用最好的金疮药,每人再发两斤米、半斤肉;阵亡的弟兄,按三倍抚恤发下去,棺木由官府备齐,明日一早,我亲自去给他们上香。”

  周文郁刚应下,祖大寿便带着几个亲兵过来,手里捧着一叠账簿:“督师,大营里搜出的后金粮草和军械都点清了,除了烧掉的,还剩下五千石米、三百副甲胄,还有十几张他们绘制的宁远布防图,画得倒挺细。”

  袁崇焕接过布防图,随手翻了两页,指尖在图上南门粮道的位置点了点,忽然笑了:“皇太极倒是用心,可惜啊,他算不透人心——他以为我会死守粮道,却忘了,我宁远的兵,个个都愿跟我背水一战。”

  说着,他抬头望向城墙上正在修补的兵卒,又道:“祖将军,你带一队人,把城外的陷马坑再挖深三尺,坑底多插些铁蒺藜,周围用枯草盖好,就当是给皇太极留的‘回礼’;周参将,你去清点城里的粮草,把今日缴获的米粮分一半给百姓,告诉他们,后金败了,今年冬天,咱们有粮吃。”

  “另外,”袁崇焕顿了顿,目光扫过身边的将官,语气重了几分,“派人往山海关送封信,告诉孙承宗大人,皇太极虽退,但必不甘心,让他多派些斥候,盯着后金的动向。还有,把今日的战报抄三份,一份送京城,一份送登莱,一份留着存档——要写清楚,不是我袁崇焕有多能耐,是宁远的兵、宁远的百姓,都在用命守着这城。”

  太阳渐渐升起,金色的光洒在城墙上,把兵卒们修补城墙的影子拉得很长。有百姓提着粥桶、拿着馒头,从城里出来,往兵卒手里塞;伤兵躺在门板上,嘴里哼着家乡的小调,眼里却没了昨夜的紧张,只剩安稳。

  袁崇焕站在城门下,看着眼前的景象,玄色披风上的硝烟渐渐散去。他知道,这场仗赢了,但宁远的日子还长,皇太极迟早会再来。可只要这城里的兵心不散、民心不齐,就算后金再来十万铁骑,他也能守住这道城,守住这身后的万里河山。

  周文郁见他望着远方出神,轻声问:“督师,要不要回府歇会儿?您一夜没合眼了。”

  袁崇焕摇摇头,伸手拂去城垛上的灰尘,指尖触到冰凉的砖石,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不歇了,陪弟兄们再站会儿——你看,这太阳出来了,好日子,就快了。”

  “督师!这一仗打得痛快,可关宁铁骑连面都没露,咱们就把豪格那小子打跑了!依末将看,不如趁早把铁骑召回来,也好让兄弟们喝杯庆功酒!”

  祖大寿的嗓门像撞钟,震得军帐帆布微微发颤。他那只常年握刀、布满老茧的粗粝手掌,死死按在腰间佩刀的鲨鱼皮刀鞘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帐外,残阳正把清军溃逃的烟尘染成金红,厮杀声虽已停歇,可他耳中仿佛还回荡着步兵阵的喊杀、箭矢破空的锐响——胜仗的热血还在脉管里烧,可“王牌未出”的疑惑,像根细刺扎在心头,让他忍不住往前凑了半步,一双虎目直勾勾盯着主位上的袁崇焕,眼里既有胜仗的亢奋,更有对那支“天下第一骑”的惦念。

  帐内十余位将领也跟着附和,甲叶碰撞的“叮叮”声此起彼伏。这些人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狠角色,刀疤刻满了脸,杀意在骨子里藏着,可一提起“关宁铁骑”四个字,眼神里就只剩敬畏。谁都清楚,这些年辽东边墙的安稳,全靠这支袁崇焕亲手磨出来的利刃——当年广渠门一战,三千铁骑硬撼数万八旗兵,硬生生把皇太极的攻势拦在城下;大凌河解围,铁骑奔袭百里,杀得清军丢盔弃甲,连旗主都差点被生擒。可今日这仗,实在蹊跷:清军骑兵冲阵时,竟没了往日“不死不休”的狠劲,尤其是最后那波骚扰,真就只有皇太极长子豪格带着千余骑,远远放了几轮箭就跑,连清军最擅长的“两翼包抄、凿穿中路”的杀招,都没见踪影。

  “是啊督师,”副将周文郁也忍不住开口,他刚从前线回来,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末将亲自盯着阵前,连铁骑的红缨盔都没见着。要说他们出动了,那马蹄声、甲叶摩擦声,十里外都能听得真真的,今日除了咱们步兵的动静,就只有豪格那点人在远处聒噪,哪来的铁骑声?”

  众将纷纷点头,目光像聚光灯似的,齐刷刷砸在主位上的袁崇焕身上。

  袁崇焕却没急着答话。他端坐案前,案上摊着一张皱巴巴的辽西地形图,烛火跳动着,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地图上那片标着“落马坡”的地方。他指尖轻轻捋过颌下那撮花白的胡须,动作缓得像在摩挲一件稀世珍宝,眼角的皱纹里堆着浅淡的笑意,却不看任何人,只是目光缓缓扫过帐内那些竖起耳朵、屏息等待的将领——有人急得攥紧了拳头,有人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还有人偷偷交换着眼色,那副“求答案”的模样,倒让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像老猎手在欣赏猎物落入陷阱前的躁动。

  “出动了?”

  最先炸锅的还是祖大寿。他猛地睁圆了眼,嗓门陡然拔高,震得帐内烛火都晃了晃:“督师!这不可能!末将自辰时开战就守在阵前,眼皮都没敢眨一下,别说铁骑的整队人马,就是半片甲胄、一根马毛,都没见着啊!”

  “祖将军稍安勿躁。”

  袁崇焕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颗冷水淬过的铁钉,字字砸在地上,清晰得能穿透帐外的风声:“关宁铁骑,不仅动了,而且动了三个时辰了。你们想,若不是他们,此刻冲上来的就不会是豪格那千余散骑,而是多尔衮亲率的两万八旗精锐;若不是他们,豪格怎会只敢在三里外放箭,连靠近咱们步阵半里的胆子都没有?”

  “轰——”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得帐内瞬间死寂。连烛花爆裂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祖大寿脸上的急切僵住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那只按在刀鞘上的手,竟不自觉地松了松。周文郁愣在原地,半晌才喃喃道:“多尔衮……两万八旗精锐?”

  其他将领更是你看我、我看你,眼里全是难以置信的骇然——多尔衮的八旗铁骑,那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是自努尔哈赤以十三副遗甲起兵以来,就凭着“马快刀狠、悍不畏死”闯下赫赫凶名的虎狼之师!萨尔浒一战,八旗铁骑一日奔袭百里,像潮水似的漫过明军防线,把四路大军冲得七零八落,总兵官杜松战死,刘綎力竭身亡,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后来几次入塞,更是纵横数千里,所到之处,明军步兵阵一触即溃,连号称“勇冠三军”的蓟辽总兵赵率教,见了那玄色的八旗甲胄,都要先在阵后攥紧缰绳,压下心头的怯意。

  尤其是多尔衮麾下的这支,更是八旗中的顶尖王牌——清一色的重装骑兵,马披三层生牛皮甲,只露四只马蹄;人穿玄铁锁子甲,头盔上插着黑色雉翎,手里的马刀是关外精钢打造,砍透明军步兵的棉甲,就像切热豆腐一样容易。他们冲阵时,必排密集的楔形阵,前排骑士举着铁盾,后排骑士马刀斜指,马蹄踏地的“咚咚”声,能震得地面发颤,连土层都要翻起来;喊杀声更是凶戾,像饿狼扑食,能吓得敌军新兵当场瘫软在地。这些年,“多尔衮铁骑”这五个字,在北方战场上,几乎就是“不可战胜”的代名词——明军将领只要听闻对手是他,夜里都要惊醒三次。

  可现在,督师说,关宁铁骑正对着这支王牌?

  祖大寿喉结狠狠滚了滚,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有些发紧:“督师……您是说……铁骑在……在侧翼?”他忽然想起开战前的一个细节——卯时三刻,袁崇焕曾悄悄调走了三千步兵,当时只说是“去左翼落马坡一带警戒,防清军小股骚扰”,他当时还觉得多余,此刻想来,那哪是警戒,分明是用步兵的动静,掩护铁骑的行踪!

  袁崇焕缓缓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却带着几分刀锋似的冷冽:“今早天还没亮,鸡叫头遍的时候,祖宽、赵率教就带着五千铁骑,衔枚疾走,绕到了左翼三十里外的落马坡。”他伸手在案上的地形图上一点,指尖落在“落马坡”三个字上,“那里是片狭长的山谷,两侧是丈高的土坡,中间只有一条能容三骑并行的小路——正是多尔衮率军包抄咱们侧翼的必经之路。”

  帐内将领们都凑了过来,盯着地图上的落马坡,倒吸一口凉气——这地方,进不得,退不得,若是设伏,简直是绝路!

  “多尔衮打得好算盘。”袁崇焕的声音沉了些,眼神里闪过一丝冷光,“他原想让豪格带着千余骑,在正面缠住咱们的步兵阵,拖到午时;他自己则率两万铁骑,从落马坡绕过来,趁咱们正面胶着,从侧翼猛地冲阵,一举凿穿咱们的防线,再回头和豪格汇合,把咱们困死在这宁锦城下,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内震惊的将领,一字一句道:“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等在落马坡山谷里的,不是他以为的‘软柿子’步兵,而是咱们的关宁铁骑。”

  说到这里,袁崇焕忽然停住了话头,眼帘微垂,又轻轻捋起了胡须。烛火映着他的侧脸,那双眼看透了无数战场风云的眸子里,像是蒙了一层雾,又像是燃着一团火——他的思绪,早已穿过帐外的沉沉夜色,飞过三十里外的旷野,落在了落马坡那条狭长的山谷里,落在了那场无人看见、却足以撼动辽东战局的惨烈厮杀上。

  他仿佛能看见,天刚蒙蒙亮时,祖宽、赵率教带着五千铁骑,悄无声息地埋伏在山谷两侧的土坡上。骑士们都勒紧了马缰绳,马蹄裹着破布,连呼吸都压得极轻,只有头盔上的红缨,在晨风中微微颤动。山谷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乌鸦啼叫。

  他仿佛能看见,辰时刚过,远处传来了沉闷的马蹄声——多尔衮的两万铁骑到了。玄色的甲胄在晨雾中连成一片,像一条黑色的巨蟒,缓缓钻进山谷。马蹄声越来越近,震得土坡上的碎石都滚了下来,多尔衮骑在最前面的乌骓马上,手里的长弓斜背在身后,脸上带着惯有的傲慢,眼神里全是“胜券在握”的笃定。

  他仿佛能看见,当那支黑色巨蟒的头,刚穿过山谷一半时,祖宽猛地站起,手里的丈八蛇矛直指天空,一声怒喝响彻山谷:“关宁铁骑在此!多尔衮小儿,纳命来!”

  紧接着,山谷两侧的土坡上,五千匹战马同时嘶鸣,五千名骑士同时催动缰绳,像两道银白色的闪电,从土坡上冲了下来,直扑山谷中的八旗铁骑——那是怎样的景象?银白色的棉甲映着晨光,红缨盔在风中猎猎作响,马蹄声密集得像暴雨打在石板上,瞬间就压过了八旗铁骑的节奏,山谷里的空气,都被这股杀气搅得沸腾起来……

  帐内的将领们都屏住了呼吸,没人再插话,连祖大寿都忘了追问——他们顺着袁崇焕的目光望去,仿佛也看到了那场藏在夜色背后的厮杀,看到了关宁铁骑的锋芒,看到了多尔衮的错愕与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