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于阗旧巷寻玉簮-《沪上烟雨烬余簮》

  沈若微的驼色披风下摆扫过巷口的沙砾时,卷起的细尘粘在绣着缠枝莲的暗纹上,像给清雅的纹样缀了层土黄色的碎金。午后的日头悬在土坯墙的顶端,把巷子两侧的影子拉得老长,那些用红柳枝编就的门帘在风里晃荡,时而露出门内人家炕桌上的铜壶——壶里熬着的奶茶冒着热气,混着烤馕的麦香与孜然的辛气,漫过青石板路,把于阗旧巷的烟火气揉得格外真切。

  她停下脚步,抬手将鬓边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袖中那半块凤髓簮时,心头又泛起熟悉的温润。碎片是母亲沈曼卿临终前攥在她掌心的,和田羊脂玉的质地在多年贴身存放后,早已浸了体温,只是那道残缺的凤羽纹依旧清晰——左翼的羽毛断在第三根,断面平整,像被利器生生削去。母亲当时气若游丝,枯瘦的手指紧紧扣着她的手腕,反复念着“于阗……玉髓阁……双簮合……”,话音未落便咽了气。后来在北平故宫,老研究员周先生对着碎片反复摩挲,老花镜后的眼睛亮得惊人,说这是于阗古国向大唐进贡的“龙凤合璧簮”,本是一对,凤簮藏着地宫方位的密纹,龙簮是开启地宫的钥匙,唐末战乱后双簮散佚,没想到凤簮的一半竟在她手里。

  “若微,再往前第三个巷口就是‘玉髓巷’了。”陆景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羊皮纸,是三天前在敦煌城找老向导阿吉画的,纸页边缘被风沙磨得发毛,上面用炭笔勾着弯弯曲曲的巷子脉络,“阿吉说,玉髓阁在巷尾第三家,门楣上挂着块刻‘玉’字的老木牌,漆皮掉得差不多了,很好认。”

  沈若微点头,目光扫过巷口来往的行人——有个挎着布包、辫梢系着红绳的妇人,正低头给怀里的孩子喂沙枣,孩子的小手抓着颗枣子,汁液顺着指缝往下滴;有个穿灰布短打的少年,推着辆载满和田玉原石的木车,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吱呀”的声响,车把上挂着个布口袋,里面装着他的午饭;还有个戴白帽的老者,坐在自家门口的矮凳上,手里拿着块青玉,正用细砂纸细细打磨,磨下来的玉屑落在铺着的白布上,像撒了层淡绿色的雪。一切看着平和,可陆景舟攥着羊皮纸的指节泛白,她知道,从离开北平起,那些盯着玉簮的人就没断过——在河西走廊时,他们的马被人下了巴豆,差点误了行程;在敦煌客栈,窗台上多过一把沾着迷药的匕首,若不是她夜里警醒,恐怕早已遭了暗算。如今到了于阗,这藏着玉簮线索的地方,想必更不太平。

  两人顺着巷子往里走,脚下的石板路坑坑洼洼,是常年被风沙侵蚀、又被行人踩磨的模样。走到中段时,突然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从旁边的门里跑出来,赤着脚踩在石板上,手里举着串刚买的葡萄干,没留神撞进了沈若微怀里。

  “哎呀!”小姑娘惊呼一声,葡萄干撒了一地,她抬头看沈若微,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慌乱,用生硬的汉语说:“姐姐,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阿爷在后面等我回家吃饭呢。”

  沈若微连忙扶住她,弯腰帮她捡散落的葡萄干,指尖触到小姑娘的手,温热的,带着点沙土的粗糙,像极了小时候在沪上弄堂里认识的邻家妹妹阿妹。“没事,慢点跑,别摔着。”她把捡好的葡萄干递还给小姑娘,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阿米娜。”小姑娘接过葡萄干,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姐姐,你是从外地来的吗?你的衣服真好看。”

  “阿米娜!你又乱跑!”巷口传来个苍老的声音,一个挎着竹篮的老阿婆快步走过来,蓝布头巾裹着头发,鬓角露出来的银丝沾着沙粒,篮子里装着新鲜的沙枣和几个烤得金黄的馕,“马师长的人刚从巷口过,要是被他们看到你乱跑,又要骂你了!”

  老阿婆拉过阿米娜,目光却落在沈若微和陆景舟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眉头微微皱起,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问:“你们……是外地来的?找谁家?这阵子不太平,马师长的人总来查。”

  沈若微心里一动,看老阿婆的模样,该是在这巷子里住了大半辈子的人,说不定知道玉髓阁的事。她温和地笑了笑,指了指巷尾的方向:“阿婆,我们想找玉髓阁的王掌柜,您知道他家在哪吗?”

  “玉髓阁?”老阿婆的眼神突然暗了下去,她拉着两人往旁边的墙角挪了挪,压低声音说:“你们找王掌柜,是为了那对玉簮来吧?”见沈若微愣住,老阿婆叹了口气,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这阵子来寻玉髓阁的外地人不少,都是冲那宝贝来的,可你们不知道,马师长早就盯着呢!前几天,他派了十几个兵来巷子里查,问谁家见过拿着玉簮的人,还说要是有人敢藏,就把铺子砸了。你们可得小心点,那些兵凶得很,见着外地人就搜身,连孩子的布包都要翻。”

  “马师长?”陆景舟追问,他在敦煌时听阿吉提过这个名字——马鸿逵,是于阗当地的军阀,靠着手里的兵控制着周边的玉石矿和商道,专横跋扈,上个月还为了一块汉代的玉璧,抄了当地一个商户的家,据说连商户的孩子都没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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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他!”老阿婆的声音压得更低,指了指巷尾的方向,“再往前走三家,门楣上挂着块掉漆木牌的就是玉髓阁。不过王掌柜脾气怪得很,平时只跟懂玉的人说话,要是你们空着手去,他肯定不搭理,说不定还会把你们赶出来。”她顿了顿,又凑近了些,“还有啊,马师长的公馆在城东,红墙黑门,很好认。他把从各处搜罗来的玉器都藏在公馆的地窖里,你们要是想找玉簮,可得离那地方远点,那里的兵比巷口的还多。”

  沈若微谢过老阿婆,看着她拉着阿米娜走进旁边的门里,门帘落下时,还能听到阿米娜小声问“姐姐他们找玉髓阁做什么”,老阿婆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再说话。沈若微和陆景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马师长既盯着玉簮,又控制着玉髓阁的线索,看来这次寻簮,比他们预想的还要难。

  两人继续往前走,风里的沙尘更密了些,吹得门帘“啪嗒”作响。走了约莫百来步,果然看到巷尾第三家的门楣上挂着块木牌,漆皮剥落得厉害,只剩下中间一个模糊的“玉”字,两扇旧木门虚掩着,门缝里能看到里面摆着的玉器,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一块块凝固的月光。

  沈若微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个沙哑的声音,带着点老烟枪的厚重,像被风沙磨过的木头:“进来吧。”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玉屑味扑面而来,混着点老木头的气息,格外清净。店里不大,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玉器——有拳头大的和田玉籽料,表皮带着淡淡的糖色,像裹了层蜂蜜;有雕成瓜果形状的青玉摆件,叶片上的纹路细腻得能看到脉络,连瓜蒂上的绒毛都雕得栩栩如生;还有些小巧的玉饰,比如玉簪、玉镯、玉佩,摆在铺着红绒布的托盘里,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上面,映得红绒布泛着暖光。柜台后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穿着件深蓝色的土布长衫,领口和袖口都洗得发白,鼻梁上架着副铜框老花镜,镜腿用棉线缠着,正低头用细刻刀打磨一块白色的玉牌,手指上沾着点白色的玉屑,指关节因为常年用力而有些变形,正是玉髓阁的王掌柜。

  王掌柜抬眼扫了他们一眼,目光没在沈若微身上多停,也没看陆景舟,又低下头继续打磨玉牌,声音平淡得像巷子里的风:“买玉还是卖玉?买玉的话,架子上的随便看,看中了跟我说价;卖玉的话,得先让我看看料子,要是假货,就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我们既不买玉,也不卖玉。”沈若微走到柜台前,从袖中取出那半块凤髓簮,指尖捏着碎片的边缘,轻轻放在铺着红绒布的柜台上,“王掌柜,我们是来寻‘龙纹簮’的,这是‘凤髓簮’的碎片,您应该认识。”

  王掌柜打磨玉牌的手猛地顿住,刻刀在玉牌上划出一道浅痕,他却浑然不觉。他抬起头,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眼睛,再戴上时,身体微微前倾,凑近柜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指尖轻轻碰了碰凤髓簮碎片,像是在确认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碎片,举到阳光下,目光盯着上面的凤羽纹,指腹的老茧蹭过玉面,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这真是凤髓簮!”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又连忙压低,带着几分激动,“三十年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您见过完整的凤髓簮?”沈若微连忙追问,心脏不由得加快了跳动——这是她从沪上带着碎片出发以来,第一次遇到真正见过完整玉簮的人。

  王掌柜把碎片轻轻放回红绒布上,转身从柜台下拿出一个旧木盒,盒子是紫檀木的,表面包浆温润,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个白瓷茶杯,杯身上画着简单的兰草纹。他给两人倒了杯奶茶,褐色的茶汤里飘着点奶皮,热气袅袅升起,驱散了些许凉意:“三十年前,你母亲沈曼卿来过这里,当时她穿着件月白色的旗袍,手里就拿着这半块凤髓簮,也是来寻龙纹簮的。那时候马师长还没到于阗,这里还是土司说了算,我跟你母亲说,龙纹簮在土司手里,是土司家的传家宝,代代相传,藏在土司府的密室里。可没等她去见土司,就传来土司被人暗杀的消息,土司府被搜了个遍,龙纹簮也跟着不见了。”

  他喝了口奶茶,眼神里泛起回忆的神色:“你母亲在巷子里住了半个月,租了间小房子,每天都来我店里坐一会儿,问我有没有龙纹簮的线索。她性子温和,却很执着,有时候聊到天黑,还会帮我收拾店里的玉器。后来她实在没找到线索,只能带着凤髓簮走了,临走时还跟我说,‘王掌柜,要是以后有我的后人来寻玉簮,还请您多帮帮’。我当时答应了她,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十年。”

  沈若微的眼眶微微发热,原来母亲当年真的来过这里,还在这条巷子里留下过这样的痕迹。她攥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轻声问:“那您知道龙纹簮现在在哪吗?老阿婆说,马师长在搜罗古董,会不会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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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手里。”王掌柜放下茶杯,手指在柜台上轻轻敲了敲,声音压得更低,“去年秋天,马师长的手下在莫贺延碛的一座古堡里找到的。那古堡是于阗古国的王室遗址,藏在戈壁深处,据说里面藏着不少珍宝。龙纹簮就是在古堡的密室里发现的,当时还裹着块织金锦,保存得很好。马师长知道双簮合在一起能打开王室地宫,里面有于阗古国收藏的奇珍异宝,还有不少唐代的文书,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在找凤髓簮,还派了不少人在巷子里查,就是想等着拿凤髓簮的人上门。”

  陆景舟皱起眉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马师长的公馆守卫肯定森严,我们怎么才能拿到龙纹簮?硬闯的话,恐怕没等靠近地窖,就被发现了。”

  王掌柜没直接回答,而是从柜台下又拿出一本泛黄的账本,账本的封面上写着“于阗土司记事”,纸页已经脆得一碰就可能碎掉,他小心翼翼地翻开,指着其中一页用毛笔写的小楷说:“这是当年于阗土司留下的记录,我也是偶然间从一个老伙计手里得到的。上面写着,地宫的钥匙除了双簮,还需要‘于阗玉印’。那玉印是于阗古国的传国印,用一整块和田羊脂玉雕刻而成,印面上刻着‘于阗王印’四个字,藏在莫贺延碛的古堡里,和龙纹簮藏在不同的密室。马师长虽然有龙纹簮,可没有玉印,也打不开地宫,所以他最近一直在派人去古堡找玉印。”

  “那莫贺延碛的古堡好找吗?”沈若微追问,心里燃起一丝希望——如果能先找到玉印,说不定就能抢在马师长前面拿到地宫的珍宝。

  王掌柜却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忌惮:“莫贺延碛那地方凶险得很,当地人都叫它‘死亡戈壁’。那里常年刮沙暴,有时候一阵黑风过来,能把整支商队都卷走,连尸骨都找不到。而且古堡里还有不少机关,当年土司为了保护玉印,在里面设了流沙坑、毒箭阵,还有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迷烟。马师长派了三批人去,每批都有十几个兵,带着武器和干粮,可一个都没回来。听说最后一批人去了之后,只传回来一封电报,说‘有怪物’,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粗鲁的脚步声,伴随着男人的吆喝声,震得门帘都在晃:“王掌柜!开门!马师长有令,查外地来的可疑人员!要是敢藏人,就把你这破店砸了!”

  王掌柜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沈若微和陆景舟身边,压低声音说:“不好,是马师长的人!你们快躲到后面的地窖里,地窖里有个暗门,能通到城外的戈壁滩,快!”

  沈若微还想再说什么,比如问问地窖的具体位置,或者要不要给王掌柜留点防身的东西,陆景舟已经拉着她往柜台后面走。柜台后面有个不起眼的旧木柜,柜门上贴着张褪色的年画,画的是招财进宝的财神爷,边角都卷了起来。王掌柜掀开年画,露出后面的地窖入口,黑漆漆的,能闻到里面潮湿的气息,还夹杂着点羊皮的味道。

  “快进去!”王掌柜催促着,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塞到沈若微手里,“这里面有两个馕和一壶水,还有张古堡的简易地图,是我当年跟老向导画的,你们路上用得上。记住,戈壁里缺水,不到万不得已,别喝太多水。”

  沈若微接过布包,指尖触到温热的馕,心里一阵发酸——王掌柜和他们素不相识,却愿意冒着被马师长追责的风险帮他们,这份恩情,她记在心里。她刚要钻进地窖,就听到门外的敲门声更响了,还夹杂着士兵的踹门声:“王掌柜!再不开门,我们就砸门了!别给脸不要脸!”

  王掌柜连忙把沈若微往下推了推,又对陆景舟说:“你也快进去,我来应付他们!记住,暗门在窖底的左边,推一下就能开,出去后往西北走,就能看到古堡的方向!”陆景舟点点头,钻进地窖,王掌柜连忙把木柜推回原位,又把年画贴好,用手压了压边角,确保看不出痕迹,这才整理了一下长衫的领口,快步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门刚开,几个穿着灰布军装的士兵就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身高马大,腰里别着把左轮手枪,枪套都没扣好,领口的扣子没系,露出里面黑乎乎的胸膛,上面还沾着点油渍。他盯着王掌柜,语气凶狠:“王掌柜,刚才有人看到两个外地人进了你的店,人呢?藏哪了?”

  “长官,哪有什么外地人啊?”王掌柜故作镇定地笑了笑,指了指架子上的玉器,又指了指自己手里的刻刀,“我这半天都在打磨玉牌,准备明天拿到巴扎上去卖,连门都没出过。您看,这些玉料还在这儿呢,要是有外地人来,早就被碰乱了。”

  “放屁!”那汉子一脚踹在旁边的木凳上,凳子翻倒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响,吓得架子上的一个玉瓶都晃了晃,“我亲眼看到两个外地人走进来的!一男一女,女的穿件驼色披风,男的穿件黑色外套,你还敢骗我?”他挥手让身后的士兵,“给我搜!仔细搜,柜台后面、架子下面,还有你那破柜子,都别放过!要是搜出来,有你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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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兵们立刻散开,有的翻架子上的玉器,有的蹲在地上看有没有暗格,还有两个士兵走到柜台后面,伸手就去拉那个旧木柜——正是藏着地窖入口的那个柜子。沈若微和陆景舟躲在黑暗的地窖里,能清晰地听到木柜被拉动的“吱呀”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沈若微甚至已经摸向了袖中藏着的短匕,想着要是被发现,就拼一把。

  就在这时,王掌柜突然故意打翻了桌上的玉料盘,盘子里的几块和田玉籽料滚了一地,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其中一块还滚到了士兵的脚边。“哎呀!我的玉料!”王掌柜惊呼着蹲下身去捡,一边捡一边说,“长官,这些都是上好的籽料,是我攒了半年才攒下来的,要是摔碎了,可就不值钱了!您行行好,让士兵们小心点,别踩着了!”

  士兵们的注意力都被地上的玉料吸引了,拉木柜的两个士兵也停下动作,转头看地上的玉料,其中一个还弯腰去捡滚到脚边的籽料,嘴里嘟囔着“这破石头有什么值钱的”。那为首的汉子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捡什么捡!先搜人!等搜完了,再给你捡!”

  “长官,不行啊!”王掌柜抱着几块籽料,故意放慢动作,“这籽料娇贵得很,要是被踩碎了,我这半年就白干了。您看,我这小店也不容易,全靠卖点玉料糊口,要是连玉料都没了,我可怎么活啊?”他一边说,一边悄悄用脚把几块玉料踢到柜台后面,挡住了木柜的门,确保士兵们看不到木柜的缝隙。

  那汉子盯着王掌柜看了一会儿,见他一脸心疼的模样,又看了看满地的玉料,心里也有些犹豫——他知道王掌柜在当地有点名气,不少商户和巴扎上的摊主都在他这儿买玉料,要是真把他得罪了,以后想找好玉料就难了。而且马师长只是让他查可疑人员,没说要砸店,要是真把店砸了,马师长说不定还会怪他办事不力。他哼了一声,挥手说:“行了行了,搜也搜了,没找到人,我们走!要是以后看到外地人,记得报给我们,不然有你好受的!”

  “一定一定!长官慢走!”王掌柜连忙点头,脸上堆着笑,送士兵们出门,直到听着脚步声远了,他才靠在门上,长长舒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指缝里都沾着细汗。

  地窖里,沈若微和陆景舟听到士兵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松了口气。陆景舟从怀里摸出火柴,擦亮一根,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地窖的环境——不大,也就丈许见方,墙壁是土夯的,有些潮湿,上面挂着几块破旧的羊皮,角落里堆着几个木箱子,上面盖着厚厚的防尘布,还有个小小的通风口,能看到外面的微光,风从通风口吹进来,带着点戈壁的凉意。

  “我们现在怎么办?”沈若微轻声问,她知道,马师长的人既然已经查到这里,肯定还会再来,他们不能一直躲在地窖里,而且王掌柜也不能一直帮他们遮掩。

  陆景舟走到地窖深处,蹲下身,用手摸了摸窖底的墙壁,突然停在左边的一块土坯前,用力推了推,土坯竟然动了,露出后面的暗门——门是用木头做的,上面刻着个小小的“玉”字,和玉髓阁门楣上的木牌一样,只是更精致些。他用力推开门,外面传来戈壁滩的风声,带着点沙尘的气息,还能看到远处的星星,亮得惊人。“王掌柜说的暗门应该就是这个,我们从这里出去,先去莫贺延碛找玉印。等拿到玉印,再想办法从马师长手里拿龙纹簮——没有玉印,他就算有龙纹簮,也打不开地宫,肯定会着急,到时候我们说不定能找到机会。”

  沈若微点点头,她摸了摸袖中的凤髓簮碎片,又看了看手里的布包,里面的馕还带着温度,地图被叠得整整齐齐。虽然前路凶险,有沙暴,有古堡的机关,还有马师长的人追杀,但只要能找到双簮,打开地宫,保护好于阗古国的珍宝,不让那些文物落入马师长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手里,再难她也要走下去。

  两人顺着暗门往外走,暗门通道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墙壁上有些凹凸不平的土块,需要扶着才能走稳。走了约莫百来步,终于看到了外面的景象——一片广阔的戈壁滩,远处的于阗城灯火点点,像撒在黑暗中的星星,而身后的旧巷里,还能隐约听到王掌柜收拾店铺的声音,比如木凳被扶起来的“吱呀”声,还有玉料被放回盘子的“叮当”声。

  风刮在脸上,带着戈壁的寒意,沈若微抬头看向夜空,星星很亮,像母亲当年在沪上弄堂里指给她看的那样,一颗一颗,缀在深蓝色的天幕上。她握紧陆景舟的手,他的手心很暖,能给她力量。两人并肩走向戈壁深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很快又被风沙覆盖,仿佛从未有人来过。可他们知道,这场关于玉簮的追寻,才刚刚走到最关键的一步,前面的莫贺延碛,还有更多未知的危险在等着他们。

  欲知后事如何 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