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密函藏旧尘-《沪上烟雨烬余簮》

  沪上的晨光透过梧桐叶,在巡捕房的青石板路上洒下碎金。沈砚洲抱着装密函的木箱,苏蘅卿走在他身侧,两人刚踏上台阶,就见张探长从里面快步出来,藏青色制服的袖口还沾着墨渍——显然是刚写完案情报告。

  “沈先生,苏小姐,你们可算来了!”张探长接过木箱,指尖在封条上顿了顿,“昨晚‘水鬼’的老巢被端了,却没找到密函,我正担心被他们提前运走。”她引着两人往办公室走,路过审讯室时,里面传来低低的吼声,“那是‘水鬼’的小头目,嘴硬得很,到现在还不肯说密函的下落。”

  苏蘅卿脚步顿了顿,目光透过审讯室的铁窗往里看——里面的男人满脸是伤,左脸有一道刀疤,从眼角划到下颌,正是去年在苏州河船上看守她的人。“他叫刀疤刘,是‘水鬼’首领的副手。”她收回目光,声音很轻,“去年我被关在船上时,听他说过,‘水鬼’背后有日军撑腰,专门帮他们搜罗前清的机密文件。”

  沈砚洲皱眉,接过张探长递来的茶,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张探长,密函里的北洋军备清单,要是落入日军手里,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得尽快把清单抄录下来,原件妥善保管,免得再出意外。”

  张探长点头,从抽屉里拿出纸笔:“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保险柜了,我们现在就开箱抄录。”她小心地拆开木箱上的封条,打开箱盖的瞬间,一股陈年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整齐地叠着几十张泛黄的信纸,最上面放着那封苏蘅卿父亲的手信,信封边缘已经有些破损。

  苏蘅卿拿起父亲的信,指尖轻轻拂过信封上的字迹,眼眶又红了。沈砚洲拍了拍她的肩膀,接过一张信纸,仔细看了起来——上面用小楷写着北洋水师的舰船型号、火炮数量,还有弹药库的位置,字迹工整,却能看出书写时的仓促,有些笔画甚至微微发颤。

  “这些清单太重要了。”张探长看着信纸,语气凝重,“日军要是拿到这些,就能摸清北洋水师的底细,到时候……”她没再说下去,但三人都明白其中的利害。

  抄录工作一直持续到中午,张探长的助手送来盒饭,三人简单吃了几口,又继续忙碌。苏蘅卿负责核对清单上的舰船名称,沈砚洲抄录数据,张探长则整理已抄录好的纸张,分类归档。

  午后的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照在信纸上,泛着淡淡的光。苏蘅卿突然指着一张信纸的角落:“你们看这里。”众人凑过去,只见信纸角落有个小小的“李”字,用淡墨写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我父亲的手信里,也有这个‘李’字,在信封的背面,很小,像是暗号。”

  沈砚洲拿起苏蘅卿父亲的信,翻到背面,果然在角落发现了一个同样的“李”字,字迹和清单上的一模一样。“这会不会是你父亲留下的线索?”他看向苏蘅卿,“或许‘李’字代表着某个人,或者某个地方。”

  苏蘅卿皱起眉,努力回忆着父亲生前的事:“我父亲生前,有个好友姓刘,不姓李。家里的亲戚里,也没有姓李的……”她突然顿住,眼神亮了起来,“对了!我父亲当年在北洋水师时,有个同僚叫李默安,是个参将,两人关系很好。后来父亲退役回沪,还和他有过书信往来,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张探长立刻起身,从档案柜里翻出一本旧档案:“我查过前清北洋水师的官员名录,里面有李默安的记录——他退役后住在沪西的弄堂里,三年前因病去世了,留下一个女儿,叫李若薇。”

  沈砚洲眼睛一亮:“或许李若薇知道些什么!我们现在就去沪西找她。”

  苏蘅卿点头,把父亲的信小心地放进怀里:“我想亲口问问她,我父亲当年和李默安到底在书信里聊了些什么,这个‘李’字,是不是和他们有关。”

  三人立刻动身,张探长留在巡捕房处理后续事宜,沈砚洲和苏蘅卿则坐黄包车前往沪西。沪西的弄堂比静安寺旁的更窄,房屋也更破旧,空气中飘着煤炉的烟味和饭菜的香味。

  根据张探长提供的地址,他们找到了李默安的家——一间低矮的石库门房子,门上贴着褪色的春联,门环上锈迹斑斑。沈砚洲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谁啊?”

  门打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站在门口,穿着蓝色的布衫,头发梳得整齐,脸上带着几分警惕:“你们找哪位?”

  “请问是李若薇小姐吗?”沈砚洲温和地说,“我们是你父亲李默安先生的旧识,想向你打听一些关于他和苏振邦先生的事。”苏振邦,就是苏蘅卿父亲的名字。

  李若薇愣了一下,侧身让他们进来:“请进吧,屋里有点乱。”

  屋里陈设简单,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墙上挂着李默安的遗像,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北洋水师的军装,眼神坚毅。李若薇给他们倒了茶:“我父亲去世三年了,苏振邦先生……我记得父亲提起过,说他们是北洋水师的同僚,关系很好。”

  苏蘅卿拿出父亲的信,递给李若薇:“这是我父亲的手信,上面有个‘李’字,我们怀疑和你父亲有关。还有北洋军备清单上,也有同样的‘李’字,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类似的标记?”

  李若薇接过信,仔细看了看,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父亲的书房里,有一个旧箱子,里面放着他当年的书信和文件,我好像见过类似的‘李’字。”她起身走进里屋,片刻后抱出一个木箱子,箱子上着锁,锁已经生锈了。

  “这箱子我一直没打开过,钥匙在父亲去世后就找不到了。”李若薇有些无奈。

  沈砚洲掏出匕首,小心地撬开锁。打开箱子,里面整齐地叠着书信和文件,还有一个小小的锦盒。苏蘅卿拿起一封书信,上面是父亲的字迹,收信人是李默安,内容是关于北洋水师的军备情况,信的末尾也有一个“李”字。

  “这里还有一张纸条!”李若薇拿起一张夹在书信里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清单有假,真单藏于静安寺钟楼,‘李’为记。”字迹是李默安的。

  三人都愣住了。原来他们抄录的清单是假的,真的清单藏在静安寺的钟楼里!

  “难怪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苏蘅卿恍然大悟,“清单上的舰船数量,和我父亲生前跟我说的不一样,我还以为是我记错了,没想到竟是假的。”

  沈砚洲握紧纸条,眼神坚定:“我们现在就去静安寺,找到真的清单!”

  李若薇也想跟着去,沈砚洲劝她留在家里:“那里可能有危险,你在家等着,我们找到真清单就来告诉你。”

  两人离开李若薇家,坐黄包车前往静安寺。路上,苏蘅卿有些担心:“‘水鬼’会不会已经知道真清单在静安寺了?他们要是先我们一步找到,就麻烦了。”

  “不会的。”沈砚洲安慰她,“李默安先生把纸条藏得这么隐蔽,‘水鬼’应该不知道。而且现在巡捕房正在追查他们,他们自顾不暇,没时间去静安寺。”

  很快,他们就到了静安寺。寺庙里香火鼎盛,来来往往的香客很多。沈砚洲和苏蘅卿假装香客,四处打听钟楼的位置。一个僧人告诉他们,钟楼在寺庙的后院,平时不对外开放,只有寺里的僧人才能进去。

  两人绕到后院,只见钟楼高耸,木质的楼梯盘旋而上,看起来有些破旧。他们刚要上去,就被一个老僧人拦住:“施主,钟楼不对外开放,还请回吧。”

  “老师傅,我们是来寻找一件重要的东西,是李默安先生当年藏在这里的。”苏蘅卿拿出李默安的纸条,递给老僧人,“这是他的字迹,还请您通融一下。”

  老僧人接过纸条,仔细看了看,叹了口气:“李施主当年确实来过寺庙,说要藏一件重要的东西,托付我们好生看管,等有缘人来取。既然你们有他的纸条,就上去吧,只是要小心,楼梯有些滑。”

  两人道谢后,沿着楼梯往上走。楼梯很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每走一步,都发出“吱呀”的声响。走到钟楼顶层,只见一口巨大的铜钟挂在中央,钟身上刻着经文,旁边放着一个木盒,上面有个“李”字。

  沈砚洲走上前,打开木盒——里面果然放着一叠信纸,正是真正的北洋军备清单!清单上详细记录了舰船的真实数量、火炮的威力,还有弹药库的秘密位置,比假清单详细得多,也重要得多。

  “找到了!”苏蘅卿激动地说,眼里闪着泪光。

  就在这时,钟楼的门突然被推开,几个穿着黑色短衫的男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刀疤刘!“没想到吧,你们还是中了我们的计!”刀疤刘冷笑着,手里拿着枪,“把真清单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沈砚洲把苏蘅卿护在身后,掏出匕首:“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哼,我们早就盯着你们了!”刀疤刘说,“从你们去李若薇家开始,我们就跟着你们,就是等着你们找到真清单,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沈砚洲知道硬拼不行,他环顾四周,看见铜钟旁边有个绳索,是用来敲钟的。他灵机一动,趁着刀疤刘不注意,猛地拉了一下绳索——“当——”巨大的钟声响起,震得人耳朵发麻,刀疤刘等人下意识地捂住耳朵。

  沈砚洲趁机拉着苏蘅卿,朝着楼梯跑去。刀疤刘反应过来,朝着他们开枪,子弹擦着沈砚洲的肩膀飞过,打在楼梯的木板上,木屑飞溅。

  两人沿着楼梯往下跑,身后传来刀疤刘的吼声:“别让他们跑了!”

  跑到后院,他们看见张探长带着巡捕赶了过来——原来沈砚洲出发前,给张探长留了字条,说如果他们没按时回去,就来静安寺接应。

  “不许动!”张探长一声令下,巡捕们纷纷掏出枪,对准刀疤刘等人。

  刀疤刘等人见状,知道大势已去,想要逃跑,却被巡捕们团团围住,很快就被制服了。

  张探长走到沈砚洲和苏蘅卿身边,关切地问:“你们没事吧?”

  “没事,”沈砚洲摇摇头,把真清单递给张探长,“这是真正的北洋军备清单,终于找到了。”

  张探长接过清单,欣慰地说:“太好了!有了这个,我们就能提前做好准备,不让日军的阴谋得逞。”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静安寺的屋顶上,庄严而肃穆。沈砚洲和苏蘅卿站在寺庙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苏蘅卿笑着说,眼里映着夕阳的光。

  沈砚洲看着她,也笑了:“是啊,结束了。接下来,我们可以去看樱花了。”

  苏蘅卿点头,挽住沈砚洲的胳膊:“好,我们明天就去。”

  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沈砚洲知道,这场关于密函的风波,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而他和苏蘅卿的故事,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未来的日子里,他们会一起面对更多的风雨,也会一起欣赏更多的美景,就像现在这样,手牵手,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