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燧人科技新厂区研发楼的三号实验室还亮着灯。
等离子体诊断系统的硬件原型被固定在生产型清洗设备旁，七英寸的显示屏上，两条曲线随着设备的脉冲周期稳定起伏。林海和两个研究生裹着军大衣，盯着旁边一台示波器。
“电网电压记录正常吗？”林海问。
“正常，220伏正负2%。”一个研究生看着监控屏，“设备功率稳定在1500瓦，氩气流量每分钟3标准升，氢气的占空比按设定程序在5%到8%之间调节。”
“好，第七小时数据记录开始。”林海在实验日志上写下时间，“如果到明早八点，两条特征曲线的波动幅度都能保持在设定阈值内，稳定性测试就算通过。”
实验室里只有设备运转的低频嗡鸣和空调出风声。就在这时，诊断系统的显示屏上，那条代表氢原子谱线强度的蓝色曲线，毫无征兆地向下掉了一下。
幅度不大，大约5%，持续时间不到两秒，随即恢复。
“什么情况？”林海立刻凑近。
“设备参数没变化。”研究生快速检查控制界面。
“电网呢？”
“刚记录到一个电压波动——从221伏瞬间跌到214伏，持续1.8秒，已恢复。”另一个研究生调出实时监控，“是厂区外部电网的波动，不是我们设备的问题。”
林海迅速调取诊断系统在这两秒内采集到的原始光谱数据。快速傅里叶变换后的图谱显示，在电压下跌的那一瞬间，等离子体辉光中几条关键谱线的强度比例发生了微小但可辨识的变化。
“系统捕捉到了……”他低声说，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一次由外部供电波动引发的等离子体状态扰动！虽然设备自身的反馈控制稳住了功率，但等离子体内部的化学活性已经受到了影响！”
他立刻调出正在处理的这批碳化硅衬底的编号——这是第一批在生产设备上安装诊断系统后处理的工程样品，计划明天送去做表面分析。
“记录下这个时间点对应的衬底编号。”林海快速说道，“明天重点分析这片衬底对应区域的表面状态。如果诊断系统的预警是对的，那么这片衬底的某个局部区域，性能参数可能会有可测量的偏差。”
他看向显示屏上已经恢复平稳的曲线。系统安静地运行着，仿佛刚才那一次微小的报警从未发生。
但这正是它存在的意义：发现那些人工无法察觉、传统监控系统会忽略的“暗病”。
林海拿起手机，在凌晨两点十五分，给陆晨发了一条消息：“陆总，诊断系统首次捕捉到外部电网波动导致的工艺异常。虽然很轻微，但证明它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详细报告明早发您。”
发完消息，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厂区，远处只有路灯的光晕。
一些改变正在寂静中发生。
上午九点，陆晨在办公室见到了王建国和沈南星。桌上摆着一个老式的便携式录音机，旁边是那盒从赵广富手里拿到的磁带。
“我找人检查过，磁带是普通的TDK空白带，录制时间大约在半年前。”王建国说，“没有物理破坏的痕迹。用专业设备播放，音质一般，有环境噪音，像是……茶楼包间。”
陆晨按下播放键。
先是几秒的空白噪声，然后是一个略显油腻的男声（赵广富）：“……刘主任，您放心，规矩我懂。这次‘琉璃’项目，我们宸星是志在必得。”
一个沉稳些的男声（被称作刘主任）：“老赵，话别说太满。这次是国家级项目，评审组里专家多，程序严。不是靠打点一两个人就能成的。”
赵广富：“那是那是。不过话说回来，专家也是人嘛。尤其是那些搞技术的，清苦一辈子，眼看这么个大项目落地，谁不想参与进去，留个名？我们徐总说了，只要是真正有水平的专家，项目启动后，都可以聘为‘特聘技术顾问’，按贡献参与成果分享……”
刘主任：“顾问费的事，现在查得严。”
赵广富：“哎，哪能叫顾问费呢？这叫‘技术咨询劳务报酬’，合法合规。我们委托第三方机构发放，金额嘛，肯定体现专家价值。比如那位从北京请来的李老，德高望重，在‘产业化风险评估’这个环节，一句话顶我们跑半年。您看……”
录音里传来茶杯轻碰的声音。
刘主任：“李老那边……我会找机会提一句宸星的技术优势。但他那个人，原则性很强，不能说得太直白。你们自己，关键还是要把材料做扎实，尤其是量产可行性那块，不能有硬伤。”
赵广富：“明白明白！量产方案我们绝对扎实！那就拜托刘主任了……”
录音到此结束，后面是沙沙的空白声。
办公室里安静了片刻。
“这个刘主任，应该就是开发区管委会那位负责项目初筛的副主任刘建业。”沈南星先开口，“他去年帮宸星协调过土地政策。至于李老……评审组名单里，确实有一位从工信部下属研究院退休返聘的专家，姓李，在显示器件产业化评估方面很有权威。”
“录音没有直接提钱，更没有具体数字。”王建国皱眉，“‘技术咨询劳务报酬’可以解释成正当合作。这玩意就算交上去，也很难作为行贿证据。”
“它本来就不是证据。”陆晨关掉录音机，“它是地图——告诉我们，对手准备在哪个方向修建他们的‘快速通道’。”
他看向沈南星：“‘产业化风险评估’权重30%，是终审最关键的环节。这位李老的意见，分量会很重。宸星已经提前在疏通这条路了。”
“那我们怎么办？也去接触李老？”王建国问。
“不。”陆晨摇头，“第一，我们没这个渠道，硬凑上去反而显得心虚。第二，这种级别的专家，不会因为一点‘劳务报酬’就出卖专业判断。他能被说动的根本原因，是他可能真的更欣赏宸星那种‘颠覆性’的技术路线。我们的策略不是去说服他改变偏好，而是让他在评审时，无法忽略我们的优势。”
他手指轻敲桌面：“把录音内容烂在肚子里。但接下来所有的答辩材料，在‘产业化风险评估’部分，要增加三样东西：一、我们诊断系统刚刚捕获的这次工艺异常实例分析，说明我们如何量化并控制生产过程中的‘隐形风险’。二、增加供应链安全评估——对比我们和宸星在关键材料、设备上的国产化率。三、准备一份‘技术路线抗风险对比图’，用数据说话，展示在技术迭代、成本波动、市场接受度变化等不同压力情景下，我们‘渐进式工程化’路线比‘颠覆式创新’路线具备更强的韧性和调整空间。”
沈南星快速记录：“明白。这是用无可辩驳的工程数据和体系优势，去对抗他们的‘概念光环’和‘人际关系’。”
“还有，”陆晨补充，“通过行业协会或第三方媒体，放出一篇深度分析文章，主题是‘柔性显示产业化：是颠覆重要，还是可靠重要？’不点名任何公司，只讨论产业规律。把舆论场的水搅一搅。”
“好，我去安排。”
王建国想了想：“那赵广富……就这么让他走了？”
“他今天下午的火车去深圳。”陆晨说，“离开前，他暗示我，刘建业和徐景明之间，可能不止这一件事。但他没证据，只是听说，宸星B轮融资的某个关键‘背书’，是刘建业牵的线。这条线，我们记下，以后或许有用。”
下午，陆晨正在审阅诊断系统的完整测试报告，沈南星敲门进来，脸色有些奇怪。
“陆总，您看看这个。”她把笔记本电脑转过来。
屏幕上是一个专业性很强的电子行业技术论坛页面，帖子标题是：“【深度拆解】从宸星发布会视频逐帧分析，看柔性卷曲屏的机械结构潜在隐患”。
发帖人ID是一串数字，注册时间很短。帖子内容极其专业，逐帧分析了发布会视频中屏幕展开和收回的过程，特别圈出了几个关键帧：
屏幕展开至80%时，金属外壳与屏幕接缝处有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微小形变。
收回动作结束时，有半帧画面显示屏幕边缘似乎有轻微的“卷边”现象。
通过视频中参照物比例估算，驱动电机的扭矩可能刚刚满足当前设计的负荷，几乎没有冗余度。
帖子最后写道：“以上分析基于公开视频，不涉及商业机密。但作为一个机械工程师，我认为宸星的第一代原型机在机械疲劳寿命和可靠性方面，可能存在设计裕度不足的问题。真正的量产产品，必须通过数万次的循环测试，而视频中展示的流畅，可能掩盖了长期使用的风险。”
帖子下面的回复已经盖起了高楼。有赞同的，有嘲讽楼主“酸葡萄”的，也有要求宸星官方回应的。
“这帖子是昨晚发的，现在已经在几个小圈子里传开了。”沈南星说，“发帖人很专业，但身份不明。我查过IP，是代理服务器，追踪不到源头。”
陆晨仔细看完帖子，尤其是那几张分析图。
“不是我们的人发的吧？”他问。
“绝对不是。我问过林工和张老师，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帖子。”
陆晨靠回椅背。这意味着，宸星的问题，已经开始被行业内的“眼睛”盯上了。可能是竞争对手，可能是独立的工程师，也可能是……宸星内部对当前技术路线有疑虑的人。
“宸星会怎么应对？”沈南星问。
“大概率不会直接回应。可能会通过一些行业KOL（关键意见领袖）发文章，强调他们的‘第二代设计’已经解决了这些问题。”陆晨判断，“但质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对我们来说，这是好事——它让评审团里的专家在评估宸星的‘产业化风险’时，多了一个需要考量的、来自业内的专业质疑。”
他看了眼时间，离终审答辩还有不到十天。
“回复那个论坛的帖子。”陆晨忽然说，“用我们技术部的官方账号，不要直接评论宸星，只说一句：‘感谢分享专业的工程分析视角。可靠性设计确实是消费电子产品量产化的核心挑战之一，燧人科技在相关领域也持续投入研究，欢迎业界交流。’”
沈南星立刻领会：“保持存在感，但不卷入争斗，同时暗示我们也在做扎实的工作。”
“对。”陆晨点头，“现在，把所有注意力拉回来。诊断系统的稳定性测试报告出来后，立刻组织会议，调整终审答辩的技术展示方案。我们要把‘预警电网波动’这个故事，讲到评审团的心里去。”
窗外，午后的阳光正好。新厂区的一切都井然有序，但陆晨知道，水面之下，暗流正在加速。
技术、舆论、人心。战场的维度，从来不止一个。
而他能做的，就是让燧人的根基，在每一个维度上都比对手扎实一分。
等离子体诊断系统的硬件原型被固定在生产型清洗设备旁，七英寸的显示屏上，两条曲线随着设备的脉冲周期稳定起伏。林海和两个研究生裹着军大衣，盯着旁边一台示波器。
“电网电压记录正常吗？”林海问。
“正常，220伏正负2%。”一个研究生看着监控屏，“设备功率稳定在1500瓦，氩气流量每分钟3标准升，氢气的占空比按设定程序在5%到8%之间调节。”
“好，第七小时数据记录开始。”林海在实验日志上写下时间，“如果到明早八点，两条特征曲线的波动幅度都能保持在设定阈值内，稳定性测试就算通过。”
实验室里只有设备运转的低频嗡鸣和空调出风声。就在这时，诊断系统的显示屏上，那条代表氢原子谱线强度的蓝色曲线，毫无征兆地向下掉了一下。
幅度不大，大约5%，持续时间不到两秒，随即恢复。
“什么情况？”林海立刻凑近。
“设备参数没变化。”研究生快速检查控制界面。
“电网呢？”
“刚记录到一个电压波动——从221伏瞬间跌到214伏，持续1.8秒，已恢复。”另一个研究生调出实时监控，“是厂区外部电网的波动，不是我们设备的问题。”
林海迅速调取诊断系统在这两秒内采集到的原始光谱数据。快速傅里叶变换后的图谱显示，在电压下跌的那一瞬间，等离子体辉光中几条关键谱线的强度比例发生了微小但可辨识的变化。
“系统捕捉到了……”他低声说，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一次由外部供电波动引发的等离子体状态扰动！虽然设备自身的反馈控制稳住了功率，但等离子体内部的化学活性已经受到了影响！”
他立刻调出正在处理的这批碳化硅衬底的编号——这是第一批在生产设备上安装诊断系统后处理的工程样品，计划明天送去做表面分析。
“记录下这个时间点对应的衬底编号。”林海快速说道，“明天重点分析这片衬底对应区域的表面状态。如果诊断系统的预警是对的，那么这片衬底的某个局部区域，性能参数可能会有可测量的偏差。”
他看向显示屏上已经恢复平稳的曲线。系统安静地运行着，仿佛刚才那一次微小的报警从未发生。
但这正是它存在的意义：发现那些人工无法察觉、传统监控系统会忽略的“暗病”。
林海拿起手机，在凌晨两点十五分，给陆晨发了一条消息：“陆总，诊断系统首次捕捉到外部电网波动导致的工艺异常。虽然很轻微，但证明它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详细报告明早发您。”
发完消息，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厂区，远处只有路灯的光晕。
一些改变正在寂静中发生。
上午九点，陆晨在办公室见到了王建国和沈南星。桌上摆着一个老式的便携式录音机，旁边是那盒从赵广富手里拿到的磁带。
“我找人检查过，磁带是普通的TDK空白带，录制时间大约在半年前。”王建国说，“没有物理破坏的痕迹。用专业设备播放，音质一般，有环境噪音，像是……茶楼包间。”
陆晨按下播放键。
先是几秒的空白噪声，然后是一个略显油腻的男声（赵广富）：“……刘主任，您放心，规矩我懂。这次‘琉璃’项目，我们宸星是志在必得。”
一个沉稳些的男声（被称作刘主任）：“老赵，话别说太满。这次是国家级项目，评审组里专家多，程序严。不是靠打点一两个人就能成的。”
赵广富：“那是那是。不过话说回来，专家也是人嘛。尤其是那些搞技术的，清苦一辈子，眼看这么个大项目落地，谁不想参与进去，留个名？我们徐总说了，只要是真正有水平的专家，项目启动后，都可以聘为‘特聘技术顾问’，按贡献参与成果分享……”
刘主任：“顾问费的事，现在查得严。”
赵广富：“哎，哪能叫顾问费呢？这叫‘技术咨询劳务报酬’，合法合规。我们委托第三方机构发放，金额嘛，肯定体现专家价值。比如那位从北京请来的李老，德高望重，在‘产业化风险评估’这个环节，一句话顶我们跑半年。您看……”
录音里传来茶杯轻碰的声音。
刘主任：“李老那边……我会找机会提一句宸星的技术优势。但他那个人，原则性很强，不能说得太直白。你们自己，关键还是要把材料做扎实，尤其是量产可行性那块，不能有硬伤。”
赵广富：“明白明白！量产方案我们绝对扎实！那就拜托刘主任了……”
录音到此结束，后面是沙沙的空白声。
办公室里安静了片刻。
“这个刘主任，应该就是开发区管委会那位负责项目初筛的副主任刘建业。”沈南星先开口，“他去年帮宸星协调过土地政策。至于李老……评审组名单里，确实有一位从工信部下属研究院退休返聘的专家，姓李，在显示器件产业化评估方面很有权威。”
“录音没有直接提钱，更没有具体数字。”王建国皱眉，“‘技术咨询劳务报酬’可以解释成正当合作。这玩意就算交上去，也很难作为行贿证据。”
“它本来就不是证据。”陆晨关掉录音机，“它是地图——告诉我们，对手准备在哪个方向修建他们的‘快速通道’。”
他看向沈南星：“‘产业化风险评估’权重30%，是终审最关键的环节。这位李老的意见，分量会很重。宸星已经提前在疏通这条路了。”
“那我们怎么办？也去接触李老？”王建国问。
“不。”陆晨摇头，“第一，我们没这个渠道，硬凑上去反而显得心虚。第二，这种级别的专家，不会因为一点‘劳务报酬’就出卖专业判断。他能被说动的根本原因，是他可能真的更欣赏宸星那种‘颠覆性’的技术路线。我们的策略不是去说服他改变偏好，而是让他在评审时，无法忽略我们的优势。”
他手指轻敲桌面：“把录音内容烂在肚子里。但接下来所有的答辩材料，在‘产业化风险评估’部分，要增加三样东西：一、我们诊断系统刚刚捕获的这次工艺异常实例分析，说明我们如何量化并控制生产过程中的‘隐形风险’。二、增加供应链安全评估——对比我们和宸星在关键材料、设备上的国产化率。三、准备一份‘技术路线抗风险对比图’，用数据说话，展示在技术迭代、成本波动、市场接受度变化等不同压力情景下，我们‘渐进式工程化’路线比‘颠覆式创新’路线具备更强的韧性和调整空间。”
沈南星快速记录：“明白。这是用无可辩驳的工程数据和体系优势，去对抗他们的‘概念光环’和‘人际关系’。”
“还有，”陆晨补充，“通过行业协会或第三方媒体，放出一篇深度分析文章，主题是‘柔性显示产业化：是颠覆重要，还是可靠重要？’不点名任何公司，只讨论产业规律。把舆论场的水搅一搅。”
“好，我去安排。”
王建国想了想：“那赵广富……就这么让他走了？”
“他今天下午的火车去深圳。”陆晨说，“离开前，他暗示我，刘建业和徐景明之间，可能不止这一件事。但他没证据，只是听说，宸星B轮融资的某个关键‘背书’，是刘建业牵的线。这条线，我们记下，以后或许有用。”
下午，陆晨正在审阅诊断系统的完整测试报告，沈南星敲门进来，脸色有些奇怪。
“陆总，您看看这个。”她把笔记本电脑转过来。
屏幕上是一个专业性很强的电子行业技术论坛页面，帖子标题是：“【深度拆解】从宸星发布会视频逐帧分析，看柔性卷曲屏的机械结构潜在隐患”。
发帖人ID是一串数字，注册时间很短。帖子内容极其专业，逐帧分析了发布会视频中屏幕展开和收回的过程，特别圈出了几个关键帧：
屏幕展开至80%时，金属外壳与屏幕接缝处有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微小形变。
收回动作结束时，有半帧画面显示屏幕边缘似乎有轻微的“卷边”现象。
通过视频中参照物比例估算，驱动电机的扭矩可能刚刚满足当前设计的负荷，几乎没有冗余度。
帖子最后写道：“以上分析基于公开视频，不涉及商业机密。但作为一个机械工程师，我认为宸星的第一代原型机在机械疲劳寿命和可靠性方面，可能存在设计裕度不足的问题。真正的量产产品，必须通过数万次的循环测试，而视频中展示的流畅，可能掩盖了长期使用的风险。”
帖子下面的回复已经盖起了高楼。有赞同的，有嘲讽楼主“酸葡萄”的，也有要求宸星官方回应的。
“这帖子是昨晚发的，现在已经在几个小圈子里传开了。”沈南星说，“发帖人很专业，但身份不明。我查过IP，是代理服务器，追踪不到源头。”
陆晨仔细看完帖子，尤其是那几张分析图。
“不是我们的人发的吧？”他问。
“绝对不是。我问过林工和张老师，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帖子。”
陆晨靠回椅背。这意味着，宸星的问题，已经开始被行业内的“眼睛”盯上了。可能是竞争对手，可能是独立的工程师，也可能是……宸星内部对当前技术路线有疑虑的人。
“宸星会怎么应对？”沈南星问。
“大概率不会直接回应。可能会通过一些行业KOL（关键意见领袖）发文章，强调他们的‘第二代设计’已经解决了这些问题。”陆晨判断，“但质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对我们来说，这是好事——它让评审团里的专家在评估宸星的‘产业化风险’时，多了一个需要考量的、来自业内的专业质疑。”
他看了眼时间，离终审答辩还有不到十天。
“回复那个论坛的帖子。”陆晨忽然说，“用我们技术部的官方账号，不要直接评论宸星，只说一句：‘感谢分享专业的工程分析视角。可靠性设计确实是消费电子产品量产化的核心挑战之一，燧人科技在相关领域也持续投入研究，欢迎业界交流。’”
沈南星立刻领会：“保持存在感，但不卷入争斗，同时暗示我们也在做扎实的工作。”
“对。”陆晨点头，“现在，把所有注意力拉回来。诊断系统的稳定性测试报告出来后，立刻组织会议，调整终审答辩的技术展示方案。我们要把‘预警电网波动’这个故事，讲到评审团的心里去。”
窗外，午后的阳光正好。新厂区的一切都井然有序，但陆晨知道，水面之下，暗流正在加速。
技术、舆论、人心。战场的维度，从来不止一个。
而他能做的，就是让燧人的根基，在每一个维度上都比对手扎实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