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心结?画中人与故人。-《小道下山,荡尽魑魅》

  面对王双喜带着几分困惑的询问,刘青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老爷子,您觉得,一个含恨而死的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王双喜一愣,下意识地回答:“那肯定是报仇啊。”

  “没错,是报仇。”刘青点了点头,“可报了仇之后呢?许幽兰的怨气,并没有因为威爷那些人的死而消散,反而因为她被葬在了败穴之地,怨气越来越重。”

  刘青端起面前已经凉透的白开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继续解释。

  “一般怨气这么重的魂,都是有心结没有打开。我猜,她心里还念着那个最初的王恒,那个让她不顾一切,跟着私奔的画画青年。”

  “毕竟,她临死前,怀里都还死死抱着那幅画。这说明,她恨的,是后来那个烂赌成性、卖妻还债的畜生。可她怀念的,还是最初那个眼中有光的少年。”

  一番话,说得堂屋里的人都沉默了。

  赵二宝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你的意思是……这画,能让她想起以前的好,然后就不闹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刘青-青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了却了她的心结,这事或许就好办了。”

  王双喜听得恍然大悟,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明了,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满是惋惜。

  就在这时,偏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王二麻子抱着一个积满灰尘的画框,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青娃子,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画框的木头已经有些朽烂,画纸更是大片大片地泛着黄,上面蒙着厚厚一层灰。

  刘青接过画,用袖子轻轻拂去表面的尘土。

  画上的人,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略显清瘦的青年,相貌算不上英俊,但脸上挂着一抹灿烂的笑,一双眼睛里,仿佛盛满了阳光和对未来的憧憬。

  他就是王恒。

  看着画里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再想到他后来的所作所为,在场的人无不心生感慨。

  一个原本前途光明的青年,是怎样一步步被赌博这个恶习,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家破人亡的下场。

  真是可悲,可叹。

  拿到了画,刘青的目的也算达到。他将画小心抱着,站起身,准备带着赵二宝跟王家父子告辞。

  王双喜和王二麻子父子俩,一直将他们送到院门口。

  “青娃子,这事……有把握不?”王双喜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

  刘青回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答复:“老爷子,您放心吧。”

  告别了王双喜父子,走在回家的土路上,赵二宝心里的疑问又冒了出来。

  “青子,我还是想不明白。”他凑到刘青身边,“你说那许幽兰后来都变成厉鬼了,都能回镇上找威爷他们索命了,她为啥自己不去找这幅画呢?”

  刘青边走边解释:“时间对不上。”

  “许幽兰被埋在败穴之地,魂魄虽然得到了滋养,但刚开始的时候,鬼魂并不凝实。王家峪镇上人来人往,阳气旺盛,她那时候要是敢去,估计当场就得被阳气冲得魂飞魄散。”

  “所以她只能在荒山里,靠着地下的阴气和自己心里的怨气,慢慢‘修炼’。等她魂体凝实,有能力回到镇上的时候,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她肯定回去找过画,但那时候她哪里知道画被王大娘好心收走了?怨气太重的魂,往往会被怨恨支配思想,变得偏执极端。我猜,她当时八成是以为,王恒那个畜生把画也一起带走,或者干脆给烧了。所以,她才会彻底绝望,一心只剩下复仇。”

  赵二宝听完,这才彻底明白了前因后果,他咂了咂嘴:“这姑娘,真是命苦啊……”

  两人说话间,已经回到了刘青家。

  还没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气。

  刘青的母亲张娟正在厨房里忙活,看到两人回来,赶忙招呼他们洗手吃饭。

  饭桌上,刘大柱闷着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张娟则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她从丈夫嘴里,已经知道了张翠翠身上发生的怪事。

  “青子,翠翠那孩子……真的没事吧?”张娟夹了一筷子菜到刘青碗里,忧心忡忡地问。

  “妈,您就放心吧。”刘青扒了口饭,“只要把许幽兰的心结解开,后面的事就好办了。我心里有数。”

  刘青是正儿八经的道士,他都这么说了,刘大柱和张娟虽然心里还是犯嘀咕,但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吃过晚饭,刘青和赵二宝回了房间。

  “二宝,明天你陪我去趟市里。”刘青一边收拾着那幅画,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

  “去市里干啥?”赵二宝好奇地问。

  刘青把画卷好,放进一个布袋里,这才开口:“许幽兰的心结,可不止王恒一个。”

  他没有再多说,赵二宝虽然心里跟猫抓似的,但也知道刘青的脾气,只能把满肚子的疑问憋了回去。

  ……

  临砦市,民政事务办事所。

  大门缓缓打开,刘青从里面走了出来。

  赵二宝正在门口的大枫树下蹲着,百无聊赖地用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等得都快长毛了。

  看到刘青出来,他“噌”地一下站起来。

  “青子,咋样了?你要查的事有眉目没?”

  刘青点了点头,这几天一直紧锁的眉宇,此刻终于舒展开来。

  “妥了。”

  事情比想象中还要顺利。许家当年在渝州城也算是大户人家,虽然经历了战乱,家道中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通过组织上的关系,很轻易就查到了线索。

  接下来,就是等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

  这期间,刘青又去了两趟张木匠家。

  张木匠两口子按照刘青的吩咐,这几天寸步不离地陪在女儿身边。而有了刘青下的那道“三阳镇魂印”,张翠翠这几天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该吃吃该喝喝,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这也让刘青安心了不少。

  这天临近中午,村口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上,突然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声。

  一辆黑乎乎的小轿车,颠簸着停在了刘家村的村口。

  这玩意儿在1970年的乡下,可是比大熊猫还稀奇的物件,一下子就引来了大半个村子的人围观。

  “哎,快看,是小轿车!”

  “这是谁家来亲戚了?好大的派头!”

  村民们伸长了脖子,对着那辆沾满灰尘的黑色轿车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车门打开,驾驶位上先下来一个穿着一身笔挺干部服的青年。

  青年下车后,对周围村民好奇的打量视若无睹,快步走到后排,熟练地拉开车门。

  一个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老者,被青年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下了车。

  老者约莫六十来岁,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长途跋涉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疲惫。

  “小赵,是这里了?”老者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被称作小赵的青年干部恭敬地点了点头:“许老,就是这儿了。这一路辛苦您了。”

  老者摆了摆手:“哎,为了了却一桩心愿,不打紧。”

  青年干部锁好车,便扶着老者,径直朝着村子深处走去,看那架势,竟像是对村里的路极为熟悉。

  砰!砰!砰!

  刘青家的院门被敲响了。

  开门的是张娟,她看到门口站着的青年干部和那位陌生的老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什么。

  “你们是……组织上派来的同志吧?”

  青年干部笑着点头:“是张阿姨吧?您叫我小赵就行。请问,刘青同志在家吗?”

  话音刚落,刘青就从里屋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脸好奇的赵二宝。

  “赵哥,这么快就到了?”刘青脸上挂着笑,跟青年干部打了个招呼,随即把注意力投向了他身旁的老者。

  老者此刻,也正在细细地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年轻人。

  “是许老吧?”刘青率先开口。

  老者缓缓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丝和善的笑。

  刘青将两人请进屋里,院子外,一些好事的村民伸着脖子往里看,交头接耳。

  “乖乖,青娃子现在是真出息了!这都跟市里的大干部搭上话了!”

  “可不是嘛,你看那派头,大柱家以后要发达了!”

  对于外面的议论,刘青一家并未理会。

  简单的用过午饭后,刘青、刘大柱,带着赵二宝、许老和小赵,一行人来到了张木匠家。

  同行的,还有刘青特地叫上的村长刘福贵。

  张木匠见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地过来,赶忙热情地将众人迎进院子。

  院门外,依旧跟着些看热闹的村民。

  “老张,这是你家来亲戚了?”

  “老张,你啥时候有个这亲戚啊?咋之前没听你说过啊?”

  面对村民七嘴八舌的询问,张木匠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还是刘福贵站了出来,他清了清嗓子,把旱烟杆往地上一顿。

  “都围在这干啥?没活干了?这是市里来的教授,来探望学生,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刘福贵在村里威望极高,他一发话,围观的村民们便悻悻地散开了。

  这就是刘青叫上他的原因,专业的事还得专业的人来办。

  院门被“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扰。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

  张翠翠有些局促地坐在床边,看着满屋子的人,脸颊微微泛红。

  刘青打破了这片沉寂。

  他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张翠翠身上。

  “既然准备工作都做好了,那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