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她没再点灯,可有人替她燃了野火-《医品毒妃的疯批摄政王》

  暮春的风卷着杨花扑在青瓦上,慕云歌立在摄政王府的望星阁上,望着西市方向跳动的星火。

  那不是巡城卫的灯笼,倒像民间自发燃起的火堆——自“还魂火”事件后,这样的火光已在大衍各地冒了七日。

  “姑娘,青黛求见。”

  身后传来小丫鬟的通报。

  慕云歌未回头,指尖摩挲着石栏上一道新刻的痕迹,三日前她在此处与凤玄凌讨论“清醒崇拜”的隐患时,他烦躁得用玉扳指划出的。

  “让她进来。”

  青黛的脚步声比往日急,裙角沾着星点墨迹。

  她跪在地上时,怀里掉出几卷纸页,泛黄的宣纸上密密麻麻抄着人名:“奴...奴违背了姑娘的话。您说《哀悼录》暂不流通,可西市的阿婆昨天投了护城河,她孙子攥着您写的《破妄要诀》哭,说阿婆是为了‘清醒到死’才...才...”

  慕云歌弯腰拾起纸页。

  第一页开头是她亲手写的序:“谨录‘还魂火’案中,因追逐‘清醒’而亡者姓名。清醒是刃,握刀者当知轻重。”字迹被泪水洇开,晕成浅淡的蓝。

  “青黛,你可知私印官文要杖三十?”她声音轻得像风。

  侍女突然抬头,眼眶红得像浸了血:“可姑娘您说过,医人要医心。这些天奴去药堂,听见老妇们说‘慕神医说清醒好’,孩童背您的医书比背《三字经》熟。他们不是信医理,是信您这个人啊!奴想着...若让他们看看这些名字,或许能明白......”

  “起来。”慕云歌扶她起身,指尖掠过她掌心的茧——这是抄书抄出的。

  “你做得对。真正的清醒,不该是我给的,该是他们自己长出来的。”

  楼下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谢刃的黑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腰间的玄铁剑未入鞘,剑穗上还沾着血:“摄政王妃,西市成衣铺的王屠户被绑了。”

  “因何?”

  “他前日骂隔壁老秀才‘装清醒’,说读医书的都是傻子。今早有人在他门上贴了‘不清醒者’,方才一群人举着《破妄要诀》冲进去,说要替天行道。”谢刃解下披风,露出手臂上的抓痕,“末将赶到时,王屠户的嘴被塞了医书,说是要‘灌清醒’。”

  慕云歌眯起眼:“他们用的是我的书?”

  “正是。”谢刃从怀中取出半本《毒经》残页,封皮上她的题字还清晰,“更奇的是,带头的是药堂的学徒,说您治好了他娘的病,所以您的话就是规矩。”

  “规矩?”凤玄凌的声音从阁后传来。

  他今日未着朝服,素白锦袍外搭着慕云歌织的青灰色斗篷,发间还沾着未散的药香——方才她刚替他扎完抑制毒性的银针。

  “歌儿,你看。”他摊开手,掌心里是半块烧了一半的木牌,“暗卫从南境送来的,百姓把你的画像刻在牌位上,称你‘医圣娘娘’。”

  慕云歌接过木牌,指尖被焦痕刺得发疼。

  三日前她在早朝上力推《医事公议法》,主张民间可自组医案评审会,如今看来,民众却把“公议”变成了“公审”。

  “萧大表哥到!”

  萧振威的声音像炸雷,震得窗纸簌簌响。

  这位镇远军统帅甲胄未卸,腰间还挂着酒葫芦,不过今日酒气里混着浓重的血锈味:“云歌,营里出乱子了。士兵把你写的《金疮要术》供在军帐里,昨天有个伤兵不肯喝军医的药,说‘等医圣娘娘的灵泉’,结果伤口化脓——”

  “人呢?”慕云歌打断他。

  “救回来了。”萧振威抓了抓板寸头,“可那小子醒了还在喊‘医圣娘娘显灵’。云歌,咱当兵的向来只信刀枪,现在倒好,连军令都没你的医书管用!”

  阁内陷入沉默。

  风卷着青黛抄的《哀悼录》纸页,有一张飘到凤玄凌脚边。

  他弯腰拾起,目光停在“李阿婆,六十二岁,因每日吞三粒醒神丹致心脉暴裂”那行字上。

  “歌儿,你总说‘破妄’是为了让世人自己看路。”他突然笑了,指尖轻轻抚过纸页,“可他们刚挣脱旧神的枷锁,又把你奉为新神。”

  慕云歌望着西市方向的火光。

  那里的火堆不是用来取暖的,她看见有人往火里扔算盘、账册,是商户在烧“不清醒的旧账”;又有书生撕了《论语》,喊着“要烧尽糊涂书”。

  火焰舔着夜空,倒像把星星都烧红了。

  “去西市。”她转身拿过斗笠,“青黛,把《哀悼录》全拿上。谢统领,麻烦你调二十个暗卫,穿便衣。萧大哥,借我你的玄铁剑。”

  凤玄凌拉住她的手腕:“我同去。”

  “你毒刚压下去,别——”

  “我是摄政王。”他声音轻却不容置疑,“该看的,我得看。”

  西市的人群比慕云歌想象中更狂躁。

  王屠户被绑在老槐树上,嘴角淌血,面前堆着他的菜刀、秤砣,还有半坛没喝完的酒。

  带头的学徒举着《破妄要诀》喊:“医圣说过,不清醒的人要受惩戒!今天我们替天——”

  “替谁?”

  慕云歌的声音像冷水泼进油锅。

  人群骤然安静,有人认出她,“扑通”跪了:“医圣娘娘!”

  “起来。”她摘下斗笠,月光落在脸上,“我什么时候说过‘替天行道’?”

  学徒脸色发白:“可您写...写过‘破妄需除弊’......”

  “破妄是破自己的妄,不是破别人的皮!”慕云歌抽出萧振威的剑,“当你们举着我的书打人时,和从前跪在土地庙前求雨的愚民有什么两样?”她挥剑砍断绑着王屠户的绳子,“清醒不是拿着别人的道理当鞭子,是知道自己要什么,也让别人要什么!”

  人群开始骚动。

  有老妇颤巍巍举起《哀悼录》:“那...那这上面的名字?”

  “是血。”慕云歌指向青黛怀里的纸卷,“是为了让你们知道,跟着别人的脚走,会踩进血里。”她转向谢刃,“谢统领,把王屠户送医馆,他的伤记在我账上。”又看向萧振威,“萧大哥,麻烦你去军帐,把我的医书都收了——但别烧,让士兵自己挑有用的看。”

  凤玄凌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

  顺着他的目光,街角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怀里抱着一摞书,正是她写的《毒经》《医理集成》。

  少年看了她片刻,突然蹲下身,划亮火折子。

  “你烧我的书?”慕云歌挑眉。

  少年手一抖,火折子掉在地上:“我...我不是要烧!我阿爹是‘还魂火’案里的,他听了您的话,每天喝三碗醒神汤,结果......”他喉结滚动,“我之前把您的书当圣旨,可阿爹还是死了。我今天才明白,您不是神,您只是...只是比我们先看清路的人。”

  他弯腰拾起火折子,这次点的是自己抄的《破妄要诀》:“我烧的不是医书,是我的糊涂。从今天起,我要自己学,自己看,自己走。”

  火焰腾起的刹那,西市的火光突然连成一片。

  慕云歌看见青黛抹着眼泪发《哀悼录》,谢刃在劝住要打人的百姓,萧振威拍着士兵的肩膀大笑。

  凤玄凌的手悄悄覆上她的,掌心滚烫:“歌儿,你看。”

  她看了。

  那些火不是她点的,是青黛的墨,谢刃的剑,萧振威的酒,是王屠户的血,是少年的泪——是千万个曾经仰望着她的人,终于低下眼,看见了自己掌心里的光。

  “原来野火,从来都在他们自己脚下。”慕云歌轻声说。

  凤玄凌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所以我的歌儿,以后不必再当灯了。你看,他们自己会燃。”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敲的是“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可慕云歌知道,有些火,该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