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月亮掉进水里的地方-《国运天牢:暑假兼职,开局成罪犯》

  月亮掉进水里的地方

  战术分析室内,气氛有些压抑。

  “找到他。”

  陈默只说了三个字,就打破了室内因卷宗被毁而产生的僵局。

  “唯一的幸存者,老枪。”

  李昊和赵玄陵的目光,同时汇聚到了陈默指向的那个名字上。

  “他就是我们解开二十年悬案唯一的活证人。”

  在陈默不容置疑的眼神中,李昊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转身在战术电脑上操作起来。身为九州阁精锐小队的队长,他的情报调用权限很高。

  十分钟后,一份被标注为“低活性、高风险”的人员档案,被投射在了全息屏幕上。

  本名,王建军。

  代号,老枪。

  前九州阁“山魈”行动小队成员,专精远程狙击与火力压制。照片是一张二十多年前的黑白照,上面的男人剃着利落的板寸,眼神锐利,面带自信的微笑。

  照片旁边,是他的现状报告。

  【状态:永久性精神创伤(高危污染)】

  【表现:重度酒精依赖,存在被害妄想。对特定制服、徽记,以及提到影子、镜子等词汇有极端应激反应,暴力倾向很强。】

  【评估:已无恢复可能,社会性死亡。】

  档案的最后,是一个地址,以及一行鲜红的备注。

  【十五年前,该员拒绝进入第七疗养院,主动签署脱离协议,与组织断绝一切联系。此后三次常规探望,均引发严重暴力冲突。为避免刺激目标,探望已终止。】

  李昊看完报告,眉头紧锁,他转向陈默,神情凝重的提出了自己的专业建议:“顾问,这个人的情况比我们想的要糟,精神污染已经固化。我建议,通知医疗部和心理干预小组一同前往,带上强效镇静剂和束缚设备,以防万一。”

  这是他作为行动队长的标准操作流程,周全、稳妥。

  陈默却摇了摇头。

  “都不需要。”

  他的目光落在那张黑白的老旧照片上,像在看一位未曾谋面的战友。

  “他是一位被遗忘了二十年的英雄,需要的是尊重。”陈默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力量,“我们去拜访他。”

  他转头看向李昊:“你和我去,其他人原地待命。记住,从现在开始,我们不是九州阁的探员。”

  “是!”尽管心中充满疑虑,但李昊对陈默的信任已经超越了常规流程。他立刻应道。

  半小时后,一辆没有悬挂任何特殊牌照的黑色越野车,驶离了首都繁华的中心城区。窗外,高楼大厦渐渐被低矮的居民楼取代,车流变得稀疏,城市的节奏仿佛慢了下来。

  最终,车辆拐入了一片仿佛被时间遗忘的旧城区。

  这里的建筑大多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红砖墙壁爬满青苔,墙皮斑驳脱落。狭窄的巷子里,晾衣绳纵横交错,挂着五颜六色的衣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混杂着潮湿的泥土气,腐烂的落叶味,还有老式蜂窝煤燃烧后的气息。

  与九州阁总部那冰冷、精密的未来感相比,这里充满了真实的烟火气。

  车辆在巷口停下,再往里,只能步行。

  陈默和李昊一前一后走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李昊步履稳健,目光警惕的扫视着四周,而陈默则像个普通的访客,步伐轻松。

  根据导航,他们最终停在了一扇锈迹斑斑的绿色铁门前。门旁的墙壁上,用粉笔歪歪扭扭的画着几个火柴人,是一个孩子留下的涂鸦。院子里很安静,只有一阵阵浓烈的劣质酒精味,顺着门缝飘了出来。

  李昊上前一步,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印有九州阁麒麟徽记的黑色作战服,抬手正要敲门。

  “等等。”陈默制止了他。

  李昊回头,不解的看着他。

  陈默脱下自己的夹克外套,递给李昊,然后指了指李昊身上那件作战服。

  “把它脱了。”

  李昊愣了一下,但瞬间就明白了陈默的意思——档案上写着,老枪对“制服”有应激反应。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将作战服脱下,只穿着里面的黑色T恤。虽然T恤依然勾勒出他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但至少,那刺眼的徽记被藏了起来。

  陈默这才点了点头,亲自上前,用手指关节,不轻不重的在铁门上敲了三下。

  “咚,咚,咚。”

  院子里的酒气似乎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一个沙哑又警惕的声音从门后响起。

  “谁?”

  “您好,社区送温暖的,看您很久没出门了,过来看看。”陈默用一种极其平常的语气回答。

  门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过了一分钟,门才“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了一道窄窄的缝。

  一只浑浊、布满了红色血丝的眼睛,从门缝里警惕的向外窥探。

  当那只眼睛看到门口只站着一个穿着普通、面带微笑的年轻人时,警惕性似乎降低了一些。

  门,被缓缓拉开了。

  一个佝偻着背、头发花白、满身酒气的老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他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白色背心,因为消瘦而显得空荡荡的。他的手里,还攥着一个最廉价的二锅头白酒瓶,眼神涣散而麻木,像一具行尸走肉。

  他就是“老枪”,王建军。

  二十年的精神折磨和酒精侵蚀,早已将当年那个神枪手的锐气消磨得一干二净。

  然而,就在老枪的目光越过陈默,看到他身后那个虽然脱了制服,但依旧身姿挺拔的李昊时,他浑浊的瞳孔猛的一缩。

  李昊身上那种属于军人的独特气息,瞬间刺激到了他,那根紧绷了二十年的弦断了。

  “滚!滚出去!”

  老枪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发出一声尖叫。他将手中的酒瓶猛的朝李昊的方向砸了过去,整个人退回院子,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关上大门。

  李昊眼神一凝,身体微微一侧,就轻松躲过了飞来的酒瓶。玻璃瓶在墙上撞得粉碎,酒液四溅。他的身体下意识就要上前制服这个失控的老人。

  “别动!”陈默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一只手死死的按住了李昊的肩膀。

  “砰!”

  沉重的铁门被重重关上,里面传来门栓落下的“哐当”声,以及老枪的咆哮。

  “影子……又是影子!你们这些从影子里爬出来的东西,都给我滚,别想再来吃我,别想!”

  李昊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低声道:“顾问,他的精神污染比档案里记录的还要严重,常规沟通恐怕……”

  “因为你的方法不对。”陈默打断了他,平静的看着那扇紧闭的铁门,“对他来说,我们和二十年前那些看不见的敌人,没有区别。”

  陈默没有再尝试敲门,也没有任何不耐烦。他做了一个让李昊无法理解的举动。

  他在门口满是尘土的石阶上坐了下来,从随身带来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两瓶包装精美的“飞天茅台”。

  这是他来之前,特意去买的。

  他将其中一瓶,轻轻的放在身边的台阶上,自己则拧开另一瓶。醇厚的酱香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他仰起头,对着院门的方向,自顾自的喝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他哈出一口气。

  浓郁的酱香味,顺着门缝,飘进了院子里。

  门后那歇斯底里的咆哮声,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粗重喘息。

  李昊站在一旁,看着陈默的举动,满心不解。但他还是选择了沉默和服从,静静的站在陈默身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陈默就那么坐着,一口,又一口,安静的喝着酒。他没有说话,没有试图劝说,像一个在等待长辈消气的晚辈。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那扇紧闭的铁门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门栓被从里面拉开了。

  门,又开了一道缝。

  老枪那张苍老的脸再次出现。他死死的盯着陈默脚边那瓶还没开封的茅台酒,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了一下。对一个被劣质酒精侵蚀了二十年的人来说,这种佳酿的诱惑是致命的。

  陈默仿佛没有看见他,又自顾自的喝了一口,然后叹了口气,用带着些许寂寥的语气轻声自语。

  “一个人喝酒,确实没意思。”

  这句自语,彻底压垮了老枪最后的警惕。

  铁门被猛的拉开,老枪冲了出来,一把夺过陈末脚边的那瓶酒,用颤抖的手拧开盖子,对着瓶口就猛灌了一大口,瞬间被呛得连连咳嗽,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陈默没有阻止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眼神中没有鄙夷,只有平静。

  老枪喝完,也不说话,就那么抱着酒瓶,在陈默的旁边蹲了下来,眼神空洞的看着地面上的一块青苔。

  两个人,一坐一蹲,在午后的老巷子里,只有沉默。

  这种沉默,却比任何语言都更能瓦解一个在噩梦中孤独了二十年的人的心防。

  陈默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因果之瞳】,悄然开启。

  这一次,他将自己的意识小心的沉入身旁这个破碎混乱的灵魂之中,带着最大的善意去感知其中的痛苦。

  瞬间,一股黑暗与疯狂的意识席卷而来。

  陈默的身体微微一颤,但他守住了心神。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座漆黑潮湿的战国古墓。

  他看到自己的队友,一个爱开玩笑的小伙子,只是后背靠了一下墙壁,就被墙里渗出的黑色阴影瞬间吞噬,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他看到了队长张山为了掩护自己撤退,怒吼着引爆了身上所有的符咒,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干了生命力,高大的身躯在自己眼前变得干瘪枯萎,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然后,他看到了最恐怖的一幕。

  一根漆黑的乌鸦羽毛,从队长张山的后心处缓缓飘起,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径直飞入了自己的眉心。

  从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就变成了永恒的噩梦。

  白天,阳光下每个人的影子,都像是会活过来吃人的怪物。

  夜晚,镜子里的倒影,都会变成队长张山那张挂着诡异微笑的脸。

  二十年,七千多个日夜,他无时无刻不在重复经历着队友死亡的那一幕。他不敢睡觉,不敢看镜子,不敢走在阳光下。他只能靠最劣质的酒精来麻痹神经,才能在疯狂中获得片刻喘息。

  陈默缓缓的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悲悯与沉重。

  他终于明白了“别信影子”和“别信镜子”是什么意思。

  那不是疯话。

  那是老枪在这二十年的地狱里,用血和泪总结出来的求生法则。

  陈默转过头,看着身旁这个还在因为酒精和回忆而微微颤抖的老人,声音很轻,却清晰的说道:

  “我见过那根羽毛了。”

  老枪的身体猛的一僵,抱住酒瓶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

  陈默没有停,继续用平静而肯定的语气说道:

  “我也见到了张山队长。他没有怪你,他让我告诉你,你已经尽力了。”

  他没有使用什么高深的技巧,只是将自己从【因果之瞳】中感受到的,那些属于张山在生命最后一刻所残留的“守护”执念,通过语言传递了过去。

  这是一种基于真相的共情。

  “哇——”

  一声压抑了二十年的哭嚎,从老枪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疯癫的酒鬼,他变回了二十年前,那个在古墓中眼睁睁看着所有战友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的幸存者。

  他扔掉怀里的茅台酒,嚎啕大哭,将二十年的恐惧、自责、孤独和痛苦,尽数倾泻而出。

  站在巷子远处的李昊,看着这一幕,心神剧震。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语言和情感的力量,有时候,远比法宝和拳头更加强大。

  陈默没有去安慰他,只是静静的等着他哭完,为这个破碎的灵魂提供了无声的支撑。

  许久,哭声渐歇。

  老枪抬起那张布满泪水和鼻涕的脸,原本浑浊涣散的眼睛里,奇迹般的出现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抓住了陈默的手臂,干枯的指甲深陷进肉里。

  “门……真正的门,不在山上!”

  他用尽最后的理智,嘶哑的咆哮着,将那个折磨了他二十年的秘密吼了出来。

  “它在……在月亮掉进水里的地方!”

  说完这句话,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紧绷了二十年的精神彻底断裂,整个人一软,昏死过去。

  但在他的脸上,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安详睡意。

  陈默扶住他,将他轻轻的靠在铁门上。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远方,缓缓摊开自己的手掌。

  手心里,是老枪那几乎要掐出血的五个深深的指甲印。

  以及一个通往二十年前旧战场的、唯一的谜题。

  “月亮掉进水里的地方……”他轻声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