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账单与教案的重量-《年过半百被赶闪婚全城首》

  她走到餐桌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甜腻的汤汁在舌尖化开,却尝不出丝毫的美味,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从心底蔓延开来。她放下筷子,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路灯亮起,昏黄的光线照亮了过往的行人。

  手机突然响了,是儿子周宇航打来的。苏晚晴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语气,接起电话:“宇航,怎么这么晚打电话?”

  “妈,我刚下班,爸回来了吗?”周宇航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的爽朗,“我今天碰到爸公司的一个老员工,说爸最近很少去公司,天天往城西跑,你知道这事吗?”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沉:“城西?他去城西干什么?”

  “不清楚,那老员工说漏嘴就赶紧打住了。”周宇航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妈,你最近别太迁就我爸了,他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我马上回去。”

  “没事,可能是谈业务吧。”苏晚晴下意识地替周建明辩解,可心里的疑虑却越来越重,“你刚下班,赶紧回去休息,不用惦记家里。”

  挂了电话,苏晚晴靠在窗边,夜风微凉,吹得她心里一阵发寒。城西……她想起前几天,周建明的手机落在家里,有个备注为“柳姐”的人发来一条短信:“城西的房子我收拾好了,等你过来。”当时她以为是客户,没太在意,现在想来,却觉得处处都是破绽。

  卧室的灯熄灭了,周建明应该已经睡了。苏晚晴走到客厅,收拾起餐桌上的碗筷,放进水槽里。水流哗哗地响,冲刷着碗碟上的油污,也像是在冲刷她心里那些自欺欺人的念头。她知道,有些事情,或许已经不是“忙”或者“应酬”能解释的了。

  洗完碗,她擦干手,走到阳台。阳台上种着几盆她喜欢的栀子花,开得正盛,香气清新。她伸手摸了摸花瓣,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三十年的婚姻,就像这栀子花,看似洁白无瑕,可一旦生了虫,若不及时处理,就会慢慢腐烂。

  她抬头看向夜空,月亮被云层遮住,只有几颗星星在微弱地闪烁。明天,她要去城西看看。不是为了查岗,而是为了给自己这三十年的婚姻,一个明确的答案。她不想再像这样,在猜疑和自我安慰中,消耗自己的余生。

  回到客厅,她关掉电视,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是在倒计时,提醒着她,有些梦,该醒了。她走到沙发前,拿起周建明扔在上面的西装外套,仔细闻了闻,那股甜腻的玫瑰香水味,还在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

  苏晚晴抱着那件外套,缓缓坐在沙发上。月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她的脸上,映出眼角的细纹,也映出她眼底渐渐清晰的决绝。她知道,从今晚开始,有些事情,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但无论未来是什么样子,她都要为自己活一次,不再做那个只围着丈夫和家庭转的苏晚晴,而是做回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英语教师,做回她自己。

  4.账单与教案的重量

  天刚蒙蒙亮,窗外的老槐树就被晨露打湿,叶片上的水珠折射着微弱的天光,顺着叶脉缓缓滑落,在地面洇出细小的湿痕。苏晚晴是被生物钟唤醒的,睁开眼时,身边的床铺早已冰凉——周建明应该是天没亮就出门了,连一声招呼都没打,就像过去的无数个清晨一样。她伸手摸了摸枕边的位置,残留的温度早已散尽,只剩下纯棉床单粗糙的触感。

  她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发沉的太阳穴,额角的神经隐隐作痛。昨晚在沙发上靠了半宿,后半夜实在抵不住困意才回房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周建明身上那股陌生的玫瑰香水味,还有他夺过西装外套时慌乱的眼神。床头柜上放着她昨晚特意准备的皮质笔记本,封面上印着淡雅的栀子花纹样,那是女儿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本子翻开着,上面用娟秀的字迹记着今天要做的事:批改完最后一批中考模拟卷、去银行交水电费、给婆婆送新买的降压药,还有……去城西看看。最后这五个字,她写得格外用力,笔尖几乎要戳破纸页。

  起身走到卫生间,磨砂玻璃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将镜中的人影勾勒出模糊的轮廓。镜子里的女人眼角有淡淡的淤青,是没睡好的痕迹,眼下的细纹也比平时更明显。她拧开冷水龙头,用冰凉的水拍了拍脸,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带走了几分倦意。看着镜中那个穿着浅灰色棉质睡衣、头发略显凌乱的自己,突然想起刚参加工作时的模样——扎着精神的高马尾,穿着挺括的白衬衫和藏蓝色一步裙,站在讲台上用流利的英语讲课,声音清亮,眼里全是对未来的憧憬。那时候的她,是市重点中专的优秀毕业生,试讲时就被校长点名留在高三年级组,毕竟那个年代,读书的很少,英语读的好的,发音标准的在这种不大的城市更少,谁也没想到,她会在婚后主动申请调到初中部,只为了能有更多时间照顾家庭,把大半辈子都耗在柴米油盐和丈夫的事业里。

  简单洗漱后,苏晚晴走进厨房准备早餐。推拉门打开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这扇门还是周建明创业初期亲手装的,如今已经用了二十多年。冰箱里的牛奶盒倒在保鲜层,盒身上的保质期清晰地印着三天前,鸡蛋也只剩下三个,孤零零地躺在蛋托里。她叹了口气,从橱柜里拿出平底锅,想起上周就跟周建明说过要补充食材,他当时正对着电脑回复邮件,头也没抬地答应“知道了,周末就去买”,转头就忘了。最后,她煮了两个鸡蛋,用微波炉热了杯豆浆,又从咸菜坛里夹了几根酱黄瓜,简单的早餐摆在印着碎花的瓷盘里,透着一股冷清的味道。她拿起鸡蛋,刚要剥壳,就想起周建明以前最爱吃溏心蛋,每次都要她特意控制火候,而现在,她连给自己煮个鸡蛋的心思都觉得多余。

  收拾餐桌时,手机“叮”地响了一声,屏幕亮起,是银行发来的催缴短信:“您尾号3826的账户,代扣燃气费128元失败,余额不足。”苏晚晴的心沉了一下,点开手机银行APP,蓝色的界面上,可用余额一栏清晰地显示着“867.50”。这是她这个月的工资除去给婆婆买保健品的500元、给女儿寄生活费的2000元,再减去日常买菜、水电费的开销后,剩下的全部。她记得刚参加工作时,工资只有几十块钱,却觉得日子过得有奔头,而现在,她的月工资已经涨到八千多,却常常陷入这样捉襟见肘的境地。

  她下意识地点开与周建明的聊天框,手指悬在输入栏上,却迟迟没有按下。上次她委婉地提家用不够的事,他当场就翻了脸,指着客厅里的真皮沙发和墙上的液晶电视说:“你看看这个家,哪样不是我买的?你一个老师,天天在家待着,不知道外面生意有多难做。我这天天陪客户喝酒喝到吐,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可实际上,他这半年来,除了偶尔转来的两千块,几乎没再管过家里的开支。苏晚晴的工资不算低,但要支撑一个家的日常开销,还要兼顾双方老人的医药费和生活费,早已力不从心。她想起上个月婆婆住院,押金还是她找闺蜜借的,周建明只来看过一次,放下五百块钱就匆匆走了,说是要去谈一个“几百万的大单子”。

  “算了,先从信用卡里周转一下吧。”苏晚晴关掉手机银行,将手机放进围裙口袋,走进书房准备今天要带的教案。书房的书架是定制的,深棕色的实木材质,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书籍,一半是她的英语教学参考书和原版名著,《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的封面已经被翻得有些磨损,那是她的大学课本,陪伴了她三十年。另一半是周建明的贸易相关书籍,《国际贸易实务》《报关实务》等,书脊崭新,显然没怎么翻过。书架中间还夹着几本家庭相册,她随手抽出最上面的一本,封面已经有些泛黄。翻开第一页,是他们的结婚照,她穿着红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细小的梅花,他穿着蓝色的中山装,两个人站在单位的办公楼前,笑得一脸青涩。那时候他们没什么钱,婚礼是在单位的食堂办的,菜是食堂师傅做的,酒是两块钱一瓶的散装白酒,可她觉得那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周建明用攒了半年的工资给她买了一块上海牌手表,戴在她手上时,他的手都在抖。

  教案放在书桌的左上角,用一个透明的文件袋装着,上面用红笔密密麻麻地标注着重点难点。这是她昨晚熬夜整理的,下周要给新高一的学生做入学前的英语衔接辅导,内容从音标巩固到语法梳理,条理清晰。作为学校的骨干教师,她连续十年承担这样的任务,每年都有不少家长托关系想把孩子放进她的班里。虽然每天要批改几十份作业,还要准备公开课,但这份工作让她觉得自己有存在的价值。比起在家里对着冰冷的墙壁和永远晚归的丈夫,她更享受在讲台上被学生围绕的感觉,更怀念学生们一声声清脆的“MissSu”。

  刚把教案放进帆布包,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是“惠民超市客服”。她按下接听键,对方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苏女士您好,打扰您了。我们系统显示,您上周三在我们超市购买的5公斤大米和一桶5升的食用油,还没有完成结账,麻烦您抽空过来处理一下,金额一共是126元。”

  “没结账?”苏晚晴愣了一下,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随即想起上周三下午,她和周建明一起去超市采购,她挑好大米和食用油后,又去生鲜区买了他爱吃的排骨和鲫鱼,让他在收银台等着。等她提着菜回来时,他已经把东西都放进了购物车里,说“账结完了,赶紧回家吧,晚上还有个会”。她当时还夸他细心,现在想来,他当时要么是急着去见什么人忘了结账,要么就是故意没结——毕竟那点钱,对现在的“周总”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实在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我下午放学就过去处理。”苏晚晴跟客服反复道歉,挂了电话后,靠在门框上,心里的委屈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胸前的围裙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不明白,曾经那个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男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创业初期,他连一块钱都要掰成两半花,买个肉包子都要先让她咬第一口;现在他赚了钱,换了一百多万的奔驰车,买了市中心的大平层,却连家里的米油钱都要算计,忘了那个陪他吃糠咽菜、帮他跑货源、替他管账的女人。她想起那些年,她带着学生的作业去他的小仓库,在堆满货物的角落里改完一摞又一摞试卷;想起他第一次拿到大额订单时,抱着她哭着说“晚晴,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想起她为了帮他应酬,硬生生练出了喝白酒的本事,回家后吐得昏天黑地……那些过往的甜蜜,此刻都变成了扎在心上的刺,密密麻麻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