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寿宴惊澜(下)-《社畜穿成小庶女,只好咸鱼爆红啦》

  寿宴正厅,觥筹交错,笑语喧阗。方才玉簪修复的小小插曲,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虽已平复,却让在座不少人心中留下了痕迹。那位永安侯府的三小姐,似乎并不像传言中那般愚钝怯懦,反倒有几分急智与沉稳。

  苏妙安静地坐在原位,眼帘微垂,仿佛刚才那个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金丝巧补玉簪的人不是她。她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探究的、好奇的、审视的,甚至还有几道带着隐隐善意的。柳氏和苏玉瑶那边射来的视线则如同冰锥,寒冷刺骨。她知道,方才的“藏锋”之举,或许在有些人眼中成了“露拙”,但在真正的明眼人看来,那恰到好处的“巧”与随之而来的“怯”,反而是一种更高级的隐藏。

  淑妃娘娘似乎对这一幕颇为满意,又赏了一道点心给苏妙,并温言勉励了几句“心思灵巧,处变不惊”,更是将苏妙推到了风口浪尖。苏妙只能起身,再次谢恩,姿态恭谨谦卑,将那份“惶恐”演绎得淋漓尽致。

  宴席继续进行,丝竹管乐再次响起,舞姬翩跹入场,试图将气氛重新拉回原有的喜庆热闹。

  然而,有些东西,一旦改变了,就再难回到原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愈加热络。一些年轻子弟开始互相敬酒,吟诗作对,展示才学,这是这种场合下心照不宣的环节,既是交际,也是扬名。

  苏玉瑶憋着一口气,眼见苏妙竟然因祸得福,又得了淑妃娘娘一句夸赞,心中妒火中烧。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得体优雅的笑容,款款起身,向主位上的老夫人和淑妃行礼道:“祖母,娘娘,今日祖母寿辰,瑶儿不才,愿抚琴一曲,为祖母和娘娘助兴,也聊表孝心。”

  老夫人自然笑着应允。淑妃也含笑点头:“早闻苏大小姐琴艺卓绝,今日正好一饱耳福。”

  立刻有下人抬上早已备好的古琴。苏玉瑶端坐琴前,屏息凝神,玉指轻拨,一串清越悠扬的琴音便流淌而出。她弹的是一曲《鹤寿延年》,曲调祥和喜庆,技法也颇为娴熟,显然下过苦功。琴声淙淙,如流水,如松涛,倒是颇合寿宴的氛围。

  席间不少女眷点头称赞,柳氏脸上也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笑容。

  苏妙安静地听着,心中并无波澜。苏玉瑶的琴技确实不错,但也仅止于“不错”,匠气稍重,缺乏真正打动人心的韵味。她这个现代灵魂,虽然对古琴一窍不通,但基本的审美还是有的。

  一曲终了,满堂喝彩。苏玉瑶矜持地起身谢礼,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苏妙,带着一丝挑衅。

  就在这时,坐在宾客席中,一位与柳家交好、素来以才女自居的御史千金,忽然笑着开口道:“苏大小姐琴艺果然名不虚传。听闻府上三小姐亦得肃王殿下盛赞‘巧工’,想必于音律一道,亦有非凡造诣?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请三小姐也展示一二,让我等开开眼界?”

  此话一出,满场霎时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苏妙身上。

  来了。苏妙心中冷笑。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苏玉瑶的表演是铺垫,真正的目的,是将她架在火上烤。让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在淑妃娘娘和满堂宾客面前,与以才艺闻名的嫡姐同台较量。无论她应不应战,都是输。应战,若表现不佳,则坐实了“德不配位”,之前的急智也会被贬低为“小聪明”;若拒绝,则更是怯懦无能,徒惹笑话。

  柳氏和苏玉瑶眼中闪过得意的光芒。她们料定苏妙一个备受冷落的庶女,绝无可能学过什么高雅的琴棋书画,这一局,她必输无疑!

  就连老夫人,也微微蹙了下眉,觉得这提议有些强人所难,但碍于场合,不便出声阻止。

  淑妃娘娘则饶有兴致地看着苏妙,似乎想看看她如何应对。

  苏妙感受到那一道道或期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心中迅速权衡。弹琴?她连do re 都认不全。下棋?水平仅限于知道规则。画画?火柴人算吗?吟诗?倒是可以“借鉴”一下李白杜甫,但风险太大,且不符合她“藏锋”的策略,更容易引来“抄袭”的质疑。

  必须找一个既能化解危机,又不至于太过出风头,且符合她“巧工”人设的方式。

  她缓缓起身,依旧是那副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模样,向主位和那位御史千金行了一礼,声音轻柔却清晰:“这位姐姐谬赞了。臣女资质愚钝,于琴棋书画一道,实在……一窍不通,不敢污了诸位贵人的耳眼。”

  她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反而让一些准备看笑话的人愣了一下。

  那御史千金却不依不饶,掩口笑道:“三小姐过谦了。肃王殿下金口玉言,盛赞‘巧工’,岂是虚言?即便不通音律,想必也有其他过人之处,不若展示一番?譬如……这‘巧工’之技?”她刻意加重了“巧工”二字,带着揶揄。

  苏妙心中念头飞转。展示“巧工”?现场制作东西?时间、材料、工具都不允许。而且,那图纸上的东西绝不能暴露。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她的目光扫过厅堂一侧摆放的、用于冰镇瓜果的铜盆,盆沿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一个念头骤然闪现。

  她再次屈膝,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窘迫与诚恳:“臣女愚笨,只会些微末手工,登不得大雅之堂。若娘娘、祖母不弃,臣女……臣女或可尝试,不用画笔,以此厅中之物为引,借光影之妙,投射一幅简单的寿字图影,为祖母贺寿,不知……可否?”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不用画笔?借光影投射图影?这是何意?

  就连见多识广的淑妃和老夫人,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苏玉瑶和柳氏更是皱紧了眉头,不明白苏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哦?光影投射图影?这倒新鲜。”淑妃来了兴趣,“你且需要何物?”

  苏妙恭敬回道:“只需一个烛台,一张白纸,以及……请允许臣女借用一下那边冰盆边缘的纹路。”

  要求如此简单,更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淑妃当即允准。

  立刻有宫人取来一个明亮的烛台和一张上好的宣纸。苏妙走到厅堂一侧,将宣纸固定在屏风上。然后,她拿起烛台,走到那个铜制冰盆旁,调整着烛台的角度,让烛光以特定的倾斜角度,穿过冰盆边缘那镂空的、繁复的缠枝莲纹。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当烛光穿过那些镂空的花纹,投射到远处的宣纸上时,原本杂乱无章的缠枝莲纹,经过光线的重组和聚焦,竟然在纸面上形成了一个清晰无比、结构古朴的——“寿”字!

  那“寿”字光影,并非简单的轮廓,而是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仿佛融入了铜盆雕刻本身的艺术感,古朴、端庄,却又因光影的变幻而显得灵动非凡!

  “妙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翰林忍不住抚掌惊叹,“竟能化寻常器物之纹为贺寿吉字,巧思天成,不落窠臼!”

  “真是奇思妙想!”另一位夫人也赞叹道,“无需笔墨,借光成影,寓意深远,这贺寿之礼,别致至极!”

  满堂宾客,顿时议论纷纷,惊叹声、赞扬声此起彼伏。这与苏玉瑶方才那匠气十足的琴艺相比,高下立判!一个是在既定框架内做到优秀,另一个,则是打破了常规,创造了新的可能和意境!

  苏玉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她怎么也没想到,苏妙竟然会用这种方式,在这种场合,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更无法企及的方式,彻底将她比了下去!

  柳氏胸口剧烈起伏,勉强维持着笑容,眼神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淑妃娘娘看着屏风上那清晰的光影寿字,眼中异彩连连,看向苏妙的目光,真正带上了一丝欣赏:“好!好一个‘巧工’!化腐朽为神奇,心思之巧,确实当得起肃王赞誉!苏老夫人,您这位孙女儿,真是个妙人儿!”

  老夫人也是又惊又喜,看着苏妙,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声带着感慨的轻笑:“娘娘过奖了,这孩子……确是有些出人意料。”

  苏妙适时地收起烛台,那光影寿字随之消散。她退回座位,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仿佛刚才引起满堂喝彩的人不是她。她成功地用一种超越这个时代常规认知的“物理小实验”,化解了危机,展示了“巧工”,却又将功劳归于“器物本身”和“光影之妙”,将自己摘了出来,维持了“藏锋”的表象。

  经此一事,再无人敢轻易出言挑衅。苏妙用她的“巧思”,在这寿宴之上,真正立住了“巧工夫人”的名头。

  寿宴的气氛被推向了另一个高潮。然而,就在这看似一片祥和的氛围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内侍,悄无声息地走到淑妃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淑妃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凝重。她目光似无意地扫过席间众人,最终,在低头安静的苏妙身上,停留了那么一瞬。

  与此同时,侯府管家匆匆入内,走到永安侯苏承翰身边,低声禀报:“侯爷,英国公世子赵弈到了,说是听闻老夫人寿辰,特来道贺。”

  苏承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英国公府与永安侯府素无深交,赵弈更是京中出了名的恣意人物,从不参与这等寻常勋贵家的宴请,今日怎会不请自来?

  他心中疑窦丛生,但面上不显,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片刻后,一身绯色锦袍、风流倜傥的赵弈,摇着一把玉骨扇,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他先是向主位上的淑妃和老夫人行了礼,送上了一份不菲的寿礼,言辞风趣,逗得老夫人开怀不已。

  然后,他的目光便似笑非笑地,落在了角落里的苏妙身上。

  赵弈的到来,如同在原本就暗流涌动的水面,又投下了一颗石子。

  他身份特殊,行事不羁,他的出现本身,就代表着一种信号。不少宾客心中暗自揣测,这位世子爷,莫非也是冲着那位新晋的“巧工夫人”而来?

  苏妙感受到那道玩味的目光,心中警铃大作。赵弈此时出现,绝不仅仅是道贺那么简单。

  果然,赵弈与苏承翰寒暄几句后,便摇着扇子,踱步到了女宾席附近,目光扫过苏玉瑶,最终定格在苏妙身上,唇角一勾:“这位便是近日名动京城的苏三小姐吧?果然……与众不同。”他话语中的意味深长,让周围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苏妙只得起身见礼:“臣女见过世子爷。”

  赵弈虚扶一下,笑道:“三小姐不必多礼。本世子今日前来,一是为老夫人贺寿,二来嘛……”他拖长了语调,从袖中取出一个细长的锦盒,“听闻三小姐善于修复精巧之物,恰巧本世子偶得一支损毁的古簪,修复匠人皆束手无策,不知三小姐可否赏脸,帮本世子看一看?”

  又是簪子!

  席间众人神色各异。方才苏妙才用金丝补了苏玉瑶的玉簪,现在赵弈又拿出一支损毁的古簪来请她看,这未免太过巧合!

  苏妙心中雪亮。这绝非巧合。赵弈是借此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建立一种“合理”的联系!这支所谓的“损毁古簪”,很可能就是下一步的指令,或者是一个新的“任务”!

  她无法拒绝。

  “世子爷言重了,臣女技艺粗浅,只怕有负所托。”苏妙谦逊道,接过了那个锦盒。

  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躺着一支断裂成三截的玉簪,材质是上好的青玉,簪头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芙蓉,断口处参差不齐,看起来确实损坏严重。但在苏妙眼中,却能看到那断口处一些极其微小的、不自然的磨损痕迹,似乎暗藏玄机。

  “此簪乃故人所赠,意义非凡,还望三小姐费心。”赵弈看着她,笑容依旧,眼神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臣女尽力而为。”苏妙合上锦盒,心中已然明了。这簪子,是下一个需要破解的“谜题”。

  赵弈满意地点点头,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转身与其他相识的子弟寒暄去了,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然而,这看似随意的举动,却让苏妙再次成为了焦点。英国公世子亲自请托,这面子,不可谓不大。众人看向苏妙的目光,更加复杂。

  寿宴还在继续,歌舞升平,笑语喧天。

  但苏妙知道,属于她的“宴会”,才刚刚开始。淑妃莫测的目光,赵弈突如其来的“请托”,还有那藏在断裂玉簪中可能的秘密,都预示着,眼前的平静,只是下一场更大风暴的序曲。

  她握着那个装着断簪的锦盒,指尖微微发凉。

  这支断裂的青玉簪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信息?赵弈选择在寿宴上公然交给她,又将引发怎样的连锁反应?

  寿宴直至华灯初上,方才渐渐散去。

  宾客们满载着对今日种种“意外”的谈资,陆续告辞。淑妃娘娘也起驾回宫,临走前,又特意赏了苏妙一对玉如意,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望你保持本心,好自为之”。

  苏妙恭送所有人离开,抱着那卷并无亮点的“百寿图”绣屏和赵弈给的锦盒,带着小桃,跟在柳氏和苏玉瑶身后,默默往回走。

  苏玉瑶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那眼神怨毒得几乎要将她剥皮拆骨。柳氏则面无表情,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回到落霞苑,院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恶意。

  小桃终于忍不住,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小姐,今天真是太险了!您真是太厉害了!”

  苏妙却没有丝毫轻松之感。她走到桌前,将那个锦盒放下,又从怀中取出那枚一直贴身戴着的羊脂白玉佩。

  烛光下,玉佩温润,锦盒沉默。

  寿宴之上,她看似应对得当,甚至赢得了声名,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然被更深地卷入了无形的漩涡。肃王的请封,淑妃的关注,赵弈的“请托”,还有那尚未解开的图纸之谜……这一切,都像一张巨大的网,正在缓缓收紧。

  前方的路,是更加莫测的深渊,还是潜藏机遇的迷局?

  她拿起那枚玉佩,贴在眉心,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

  无论如何,她已没有退路。

  夜色中,永安侯府渐渐安静下来。

  而在京城某个隐秘的宅院内,赵弈卸下了白日里玩世不恭的伪装,对着暗处一道模糊的身影,低声道:

  “东西,已经给她了。”

  “接下来,就看这位‘巧工夫人’,能否解开这‘青芙’之秘了。”

  “北境的风,快要吹到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