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谨脸色阴沉：“严员外郎，你这是何意？现场已被水龙破坏，还能查出什么？莫不是想拖延时间，推卸责任？”
“责任自然要厘清。”
严邵庆抬起头盯着李瑾一字一句说道，“但厘清责任，靠的是证据，不是臆测。若真是下官监管不力，自当领罪。可若有人蓄意纵火，损毁宫禁物料，耽误三大殿工期，这罪名…可是要掉脑袋，甚至满门抄斩的！”
“满门抄斩”四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王主事耳中，他腿一软，差点跪下，王主事定了定心神，还好夜色黑，没人注意。
严邵庆不再理会他们，让严豹和另一个家丁手持火把，沿着麻绳通道仔细照明。他自己则抓起那把生石灰粉，极其小心地、均匀地洒在通道内相对干燥、脚印较少的地面上。白色的粉末落下，覆盖了灰黑色的污渍。
接着，严邵庆打开醋罐，将刺鼻的米醋，缓缓地、均匀地淋在撒了石灰粉的地面上！
“嗤——”
一阵轻微但清晰可闻的化学反应声响起！被醋淋湿的石灰粉区域，瞬间冒出细密的白沫！
更关键的是，在几处特定的位置，尤其是库房大门内侧严邵庆特别留意的地方，以及从大门通往所谓“起火点”的路径上，白色的石灰粉混合物下面，赫然显现出深褐色、油脂浸润的痕迹！
这些落下的痕迹，指向性极其明确！
“这…这是何妖法？”李谨失声叫道，脸色煞白。
“这不是妖法，公公。”
严邵庆声音冰冷，“这是油脂遇到生石灰遇醋会放热，加速反应并产生泡沫。如果地上有油渍，油渍区域反应会更剧烈，痕迹也更明显。大家请看——”
严邵庆指着地上那几条清晰的深褐色油渍带：
“这些油渍，绝非堆放油毡自然渗透所能形成！它们呈现明显的泼洒、流淌轨迹！从大门内侧开始，一路蜿蜒，指向库房深处！这分明是有人提着油桶，一路泼洒进去，故意引火！”
现场一片死寂！这个小严大人查案方式闻所未闻呀！那些御马监的太监们面面相觑，握着棍棒的手都有些发软。王主事面无人色，全身上下抖动不止。
“不…不可能！是你看错了！是水！是救火的水！”王主事尖声叫道，企图做最后挣扎。
“水？”
严邵庆冷笑一声，拿起那块干净的素白棉布，蹲下身，用力擦拭了一块显现出深褐色油渍的地面。
棉布上立刻沾满了黑灰色的污垢。随后站起身，走到旁边一处明显是救火时被水冲过、但未被“加料”的地面，同样用棉布擦拭，这块布上只有灰黑色的泥水痕迹。
严邵庆将两块布并排举起，在火把下展示给所有人看：
“大家看清楚！这块，”他指着擦过油渍带的布，“污垢油腻发黑，触之粘手！而这块，”严邵庆又指着另一块，“只是泥水灰烬，一搓就散！这难道还不是油？”
铁证如山！李谨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死死盯着严邵庆，眼神怨毒。
“好！好手段！”
李谨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就算有人泼油纵火，那又如何？也许是库工不满，也许是贼人觊觎，也许是天雷勾动地火…”
“天雷？”
严邵庆打断他，指了指外面繁星点点的夜空，“今夜可有雷雨？至于库工不满或贼人觊觎…”
看来这李谨明显也慌了，严邵庆猛地刺向面如死灰的王主事，“王主事！本官问你，这批被烧毁的金丝楠木和金砖，入库时的验收单据、物料调拨单、存放记录，现在何处？库房每日巡查记录，又在何处？”
“单…单据…”王主事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在…在值房…不，可能…可能也被火烧了…”
“烧了？”
严邵庆厉声道，“库房失火，值房在院外，如何被烧？严豹！”
“在！”严豹一声暴喝，如同惊雷。
“带人！立刻去工部物料司值房！给我把金丝楠木、金砖以及所有油毡、猛火油的入库、调拨、存放、巡查记录，全部封存取来！敢有阻拦、损毁者，视为同犯，当场拿下！”严邵庆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遵命！”
严豹带着刑部派来的官差，转身就走。几个御马监太监想拦，被严豹眼睛一瞪，再想到刚才那“满门抄斩”的话，顿时缩了回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李谨脸色变幻不定，几次想开口，都被严邵庆那冰冷的目光堵了回去。王主事已经感觉全身力气被抽离开了，站都快站不稳了。
不到一炷香功夫，严豹回来了，手里捧着一摞账簿和单据，脸上带着兴奋：
“少爷！找到了！值房完好！东西都在！那看值房的老吏还想藏，被我揪出来了！另外，在值房角落，还发现半桶没用完的猛火油！气味跟库房里的一模一样！”
严邵庆接过账簿，借着火光快速翻看。
严邵庆直接翻到最近的金丝楠木和金砖入库记录。果然，在品级一栏，记录的是“上等金丝楠木一百根”、“御制澄浆金砖一千块”。但当他翻到对应的物料调拨单存根联时，目光直指核心问题！
“王主事！”
严邵庆将两张单据拍在王主事面前，“解释一下！为何入库单上写的是‘上等金丝楠’，而调拨单存根联上，供货商‘隆昌木行’开具的品级却是‘此等普通木’？
还有这金砖，入库是‘御制澄浆’，调拨单存根却变成了‘普通澄浆’？这中间的差价，进了谁的腰包？”
“还有这巡查记录！”
严邵庆又翻开一本册子，“昨夜子时三刻最后一次巡查，记录人是‘张库吏’，签名清晰。可本官刚才问过，唯一在火场附近侥幸逃生的库吏王老实，昨夜值守的是前半夜，子时正就交班回家了！
这张库吏的签名是假的！昨夜根本无人巡查！你们是故意给纵火者留空档！”
“砰的一声！”
王主事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瘫倒在地，涕泪横流发疯的尖叫道：“不关我的事！是钱侍郎！是钱有禄钱侍郎指使的！他说…说严小毛孩子挡了大家的财路，不识抬举！
烧掉这批以次充好的料子，既能销毁证据，又能逼着您重新花钱找他买料！还能…还能把工期拖慢，让您在圣上面前吃挂落！
李公公…李公公也知道！那猛火油…就是李公公的人弄进来的！库房钥匙…也是李公公的人趁乱偷了给钱侍郎的！”
“这小严大人查案根本不按常理的来破案，直接真相了！在不说要满门抄斩啊！”王主事矛头直指工部右侍郎钱有禄！还有眼前的李谨！只能拖着大家一起下水，死道友不死贫道！
“王德禄！你血口喷人！”
李谨又惊又怒，尖声厉喝，拂尘指着王主事，“来人！把这个疯狗给我拿下！堵上他的嘴！”
“责任自然要厘清。”
严邵庆抬起头盯着李瑾一字一句说道，“但厘清责任，靠的是证据，不是臆测。若真是下官监管不力，自当领罪。可若有人蓄意纵火，损毁宫禁物料，耽误三大殿工期，这罪名…可是要掉脑袋，甚至满门抄斩的！”
“满门抄斩”四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王主事耳中，他腿一软，差点跪下，王主事定了定心神，还好夜色黑，没人注意。
严邵庆不再理会他们，让严豹和另一个家丁手持火把，沿着麻绳通道仔细照明。他自己则抓起那把生石灰粉，极其小心地、均匀地洒在通道内相对干燥、脚印较少的地面上。白色的粉末落下，覆盖了灰黑色的污渍。
接着，严邵庆打开醋罐，将刺鼻的米醋，缓缓地、均匀地淋在撒了石灰粉的地面上！
“嗤——”
一阵轻微但清晰可闻的化学反应声响起！被醋淋湿的石灰粉区域，瞬间冒出细密的白沫！
更关键的是，在几处特定的位置，尤其是库房大门内侧严邵庆特别留意的地方，以及从大门通往所谓“起火点”的路径上，白色的石灰粉混合物下面，赫然显现出深褐色、油脂浸润的痕迹！
这些落下的痕迹，指向性极其明确！
“这…这是何妖法？”李谨失声叫道，脸色煞白。
“这不是妖法，公公。”
严邵庆声音冰冷，“这是油脂遇到生石灰遇醋会放热，加速反应并产生泡沫。如果地上有油渍，油渍区域反应会更剧烈，痕迹也更明显。大家请看——”
严邵庆指着地上那几条清晰的深褐色油渍带：
“这些油渍，绝非堆放油毡自然渗透所能形成！它们呈现明显的泼洒、流淌轨迹！从大门内侧开始，一路蜿蜒，指向库房深处！这分明是有人提着油桶，一路泼洒进去，故意引火！”
现场一片死寂！这个小严大人查案方式闻所未闻呀！那些御马监的太监们面面相觑，握着棍棒的手都有些发软。王主事面无人色，全身上下抖动不止。
“不…不可能！是你看错了！是水！是救火的水！”王主事尖声叫道，企图做最后挣扎。
“水？”
严邵庆冷笑一声，拿起那块干净的素白棉布，蹲下身，用力擦拭了一块显现出深褐色油渍的地面。
棉布上立刻沾满了黑灰色的污垢。随后站起身，走到旁边一处明显是救火时被水冲过、但未被“加料”的地面，同样用棉布擦拭，这块布上只有灰黑色的泥水痕迹。
严邵庆将两块布并排举起，在火把下展示给所有人看：
“大家看清楚！这块，”他指着擦过油渍带的布，“污垢油腻发黑，触之粘手！而这块，”严邵庆又指着另一块，“只是泥水灰烬，一搓就散！这难道还不是油？”
铁证如山！李谨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死死盯着严邵庆，眼神怨毒。
“好！好手段！”
李谨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就算有人泼油纵火，那又如何？也许是库工不满，也许是贼人觊觎，也许是天雷勾动地火…”
“天雷？”
严邵庆打断他，指了指外面繁星点点的夜空，“今夜可有雷雨？至于库工不满或贼人觊觎…”
看来这李谨明显也慌了，严邵庆猛地刺向面如死灰的王主事，“王主事！本官问你，这批被烧毁的金丝楠木和金砖，入库时的验收单据、物料调拨单、存放记录，现在何处？库房每日巡查记录，又在何处？”
“单…单据…”王主事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在…在值房…不，可能…可能也被火烧了…”
“烧了？”
严邵庆厉声道，“库房失火，值房在院外，如何被烧？严豹！”
“在！”严豹一声暴喝，如同惊雷。
“带人！立刻去工部物料司值房！给我把金丝楠木、金砖以及所有油毡、猛火油的入库、调拨、存放、巡查记录，全部封存取来！敢有阻拦、损毁者，视为同犯，当场拿下！”严邵庆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遵命！”
严豹带着刑部派来的官差，转身就走。几个御马监太监想拦，被严豹眼睛一瞪，再想到刚才那“满门抄斩”的话，顿时缩了回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李谨脸色变幻不定，几次想开口，都被严邵庆那冰冷的目光堵了回去。王主事已经感觉全身力气被抽离开了，站都快站不稳了。
不到一炷香功夫，严豹回来了，手里捧着一摞账簿和单据，脸上带着兴奋：
“少爷！找到了！值房完好！东西都在！那看值房的老吏还想藏，被我揪出来了！另外，在值房角落，还发现半桶没用完的猛火油！气味跟库房里的一模一样！”
严邵庆接过账簿，借着火光快速翻看。
严邵庆直接翻到最近的金丝楠木和金砖入库记录。果然，在品级一栏，记录的是“上等金丝楠木一百根”、“御制澄浆金砖一千块”。但当他翻到对应的物料调拨单存根联时，目光直指核心问题！
“王主事！”
严邵庆将两张单据拍在王主事面前，“解释一下！为何入库单上写的是‘上等金丝楠’，而调拨单存根联上，供货商‘隆昌木行’开具的品级却是‘此等普通木’？
还有这金砖，入库是‘御制澄浆’，调拨单存根却变成了‘普通澄浆’？这中间的差价，进了谁的腰包？”
“还有这巡查记录！”
严邵庆又翻开一本册子，“昨夜子时三刻最后一次巡查，记录人是‘张库吏’，签名清晰。可本官刚才问过，唯一在火场附近侥幸逃生的库吏王老实，昨夜值守的是前半夜，子时正就交班回家了！
这张库吏的签名是假的！昨夜根本无人巡查！你们是故意给纵火者留空档！”
“砰的一声！”
王主事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瘫倒在地，涕泪横流发疯的尖叫道：“不关我的事！是钱侍郎！是钱有禄钱侍郎指使的！他说…说严小毛孩子挡了大家的财路，不识抬举！
烧掉这批以次充好的料子，既能销毁证据，又能逼着您重新花钱找他买料！还能…还能把工期拖慢，让您在圣上面前吃挂落！
李公公…李公公也知道！那猛火油…就是李公公的人弄进来的！库房钥匙…也是李公公的人趁乱偷了给钱侍郎的！”
“这小严大人查案根本不按常理的来破案，直接真相了！在不说要满门抄斩啊！”王主事矛头直指工部右侍郎钱有禄！还有眼前的李谨！只能拖着大家一起下水，死道友不死贫道！
“王德禄！你血口喷人！”
李谨又惊又怒，尖声厉喝，拂尘指着王主事，“来人！把这个疯狗给我拿下！堵上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