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官银失窃案之盐引挤兑-《穿成奸臣孙子,我卷成大明首辅》

  盐运司正堂已被临时征用为巡盐钦差行辕。

  严邵庆一进门,便看到一位身着绯袍和一位青袍的官员正对坐无言,气氛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上首一位,年约六旬开外,面容清癯,眉宇间刻着深深的川字纹,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忧虑。

  他便是徐阶推荐以“老成谋国”、“清誉卓着”闻名的钦命总理两淮、两浙盐政、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潘潢。虽显老态,眼神深处却仍竭力维持着一份沉稳。

  下首的另一位则年轻得多,约莫三十许,身姿挺拔如崖畔青松,面容刚毅,线条分明,透着一股沉静内敛、岿然不动的力量。

  此时正快速翻阅着桌案上一叠厚厚的卷宗,眉宇紧锁,凝聚着专注与冷冽。而他正是被严邵庆一年前在内阁会议上举荐,由辞官的翰林院编修起复为巡盐御史的——张居正!

  “潘都宪!张巡按!”

  张敦仁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连忙高声通报,“工部虞衡司员外郎、钦命协理东南通商营造事务、奉旨南下公干的严邵庆严大人到访!”

  潘潢和张居正闻声,同时抬头望来。

  潘潢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料到会在此等焦头烂额之际遇到这位声名鹊起的首辅之孙、新晋钦差。随即这讶异化为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这位严家小郎君此时出现,是何用意?

  张居正则目光一亮,看到严邵庆那尚显稚嫩却沉稳异常的面容,脸上竟难得地露出一丝极淡的、带着真挚的暖意。但这暖意转瞬即逝,迅速被眼前危局带来的更深凝重取代。

  严邵庆不敢怠慢趋步上前,对着上首的潘潢郑重躬身行礼:

  “卑职工部虞衡司员外郎、钦差协理东南通商营造事务严邵庆,参见潘都宪!”礼数周全,态度恭敬。

  严邵庆身后的陆彩、朱七、朱十二等人,也随之躬身抱拳。陆彩动作略显生硬,朱七、朱十二则干净利落。杨金水再次微微躬身,脸上挂着惯有的微笑。

  严邵庆随即转向张居正,同样躬身:“见过张巡按!”

  “严钦差免礼!”

  潘潢一年来各省巡盐声音带着疲惫,抬手虚扶,目光扫过严邵庆身后众人,在杨金水身上略作停留,微微颔首,又对陆彩、朱七等人也抬了抬手。

  “诸位也请免礼。”

  张居正同样对众人抱拳还礼,目光尤其在朱七、朱十二身上停留了一瞬。

  “老夫潘潢。不想在此等焦头烂额之际,与严钦差相逢于淮安,真是……令老夫惭愧无地!”

  “潘都宪言重了。”

  严邵庆语气谦逊,随即看向张居正带着好奇询问道,“张巡按,久闻风骨,今日终得一见。只是……门外此等境况,究竟因何而起?情势竟如此危急?”

  张居正拱手还礼,剑眉深锁:

  “正如严钦差所见,淮安盐务,几日内突生巨变!持引的商民,群起兑盐,汹汹之势,几近民变!个中缘由,盘根错节,非三言两语能尽述。潘都宪与下官,正为此事殚精竭虑。”

  张居正看向严邵庆,眼神坦荡而凝重带着一丝探询,

  “严钦差此时驾临,不知是……”

  张居正言语中未尽之言,既是陈述现状,也是在探询这位“首辅之孙”突然出现在淮安的真实意图,在这节骨眼上,任何一位钦差都可能是变数。

  严邵庆感觉心里很受伤,“这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己有所怀疑啊!都说是路过了,咋滴还不相信,就因为自己是首辅之孙?要不是你们把河封了,我至于过来,要不是好奇你张居正,谁愿意搭理你?”内心想法稍纵即逝。

  严邵庆连忙拱手赶紧解释:

  “张巡按误会了。邵庆此行,实为奉圣命南下浙江,督办通商营造及勘合贸易区设立事宜。船行至清江浦,恰逢河道封锁,官兵拦阻查验,言明戒严之令。

  得知潘都宪与巡按大驾在此,又见门外情势汹汹,邵庆身为后进,既过此地,岂敢不前来拜谒?若有搅扰之处,万望海涵。”

  杨金水适时地上前半步,脸上也是挂着谦恭笑容,对着潘潢和张居正微微一躬身:

  “潘都宪,张巡按。奴婢杨金水,奉吕老祖宗差遣,随严钦差南下,协理江南织造及勘合贸易区宫中一应账务。我等确实途经此地,见衙外纷扰,钦差大人心系二位上官,故特来问安。”

  杨金水可不想被误会卷入到这趟浑水中,他的补充表明了南下杭州确实另有公干,也帮助严邵庆解了尴尬,心中更是暗自思付:看来这俩位大人是怀疑有严党中人的手笔,否则张居正也不会如此的敏感。

  得知严邵庆一行确系南下浙江受阻,并非为盐务而来,潘潢紧绷的神经似乎稍松了一丝,但眉宇间的愁云更浓。

  他长叹一声,疲惫地揉了揉几乎无法舒展的眉心,示意众人坐下:

  “严钦差,杨公公,诸位,请坐吧。盐政蒙羞,让诸位见笑了。叔大,你且将眼前这事,向严钦差简略道来吧。”

  张居正颔首,条理清晰地简述这场风暴的来龙去脉。

  原来,潘潢与张居正奉旨巡盐一年来,摒弃了酷烈追比的旧法,采取“厘清积弊、区别对待、追缴主犯、疏通盐路”的稳健策略。

  张居正这把刚直之刃深入盐场、盐仓、盐商账簿,配合潘潢的老辣经验,精准地挖出了一批蛀蚀盐政的巨蠹。

  数名勾结豪商、虚开盐引、倒卖官盐、贪墨惊人的盐官。涉案豪商也被重罚,追缴回巨额赃款白银近二百万两。

  除了供给胡宗宪的军饷外,大部分用于填补历年亏空和安抚受盘剥的盐工,剩余五十万两暂存于淮安官库,等待押解入京或用于盐政周转。

  这本是肃清盐政、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潘潢的稳健避免了历来刮地三尺的惨烈,盐路基本畅通,守法盐商得以喘息,民生未受剧烈冲击。张居正的锋芒则确保了贪腐无所遁形,追缴有力且证据确凿。

  这一年来原本还算是比较顺利,但往往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被狠狠打击的盐官余孽和受重罚的豪商岂能甘心?他们不敢明着对抗钦差,便在暗地里煽风点火,兴风作浪!

  他们暗中散布恶毒谣言,声称潘潢、张居正追缴过苛,手段酷烈,已导致多家大盐商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颠倒黑白。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大批持有合法盐引的中小盐商,或被谣言吓坏,更有甚者暗中被收买带头煽动,信以为真,生怕自己手里的盐引变成废纸,纷纷涌向淮安盐运司衙门,要求立即凭引兑盐,退还引银!

  人数越聚越多,情绪越来越激愤,形成了眼前这场几近失控的挤兑风潮!盐运司的存盐和周转银钱,根本应付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海量的兑付要求!

  祸不单行,致命一击紧随而至。

  就在潘、张二人焦头烂额、全力安抚盐商、试图澄清谣言之时,一记更致命的闷棍狠狠砸下!存放那五十万两巡盐得来的官银存放在淮安官库,三日前竟遭“匪盗”洗劫!

  守卫库房的官兵全部被杀!库门被巨力撬开,五十万两白银,不翼而飞!

  五十万两,还是钦差追缴的盐银!在戒严的淮安城,在两位钦差的眼皮子底下被盗!守卫的官兵尽殁!这无异于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