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错误-《官途青云之风起西河》

  时间如白驹过隙,悄然流逝。张舒铭腿上的伤,在精心调养和定期复查下,终于彻底愈合,拆了纱布,只留下了一道浅粉色的疤痕。县城的养伤日子即将结束,他必须返回沙河乡中心小学,继续他的教职,还有那片倾注了心血的茶山。

  临行前一日,午后阳光正好。张舒铭收拾好租住屋的行李,心中萦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怅惘。他知道,必须去向赵景哲教授辞行。这段日子,老人的教诲如春风化雨,让他受益终生。他特意带上了那本批注详尽的《素书》,打算再咨询几个详尽的问题,并再次表达感激之情。

  他轻叩赵教授家的房门,等了片刻,却无人应答。想来赵教授可能外出访友或散步未归。他本欲改日再来,但思及明日一早便要离开县城,心下有些不甘。犹豫片刻,他试着推了推门,发现门并未上锁。

  “教授?赵教授在家吗?”他提高声音,试探着向屋内问道。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想着或许教授只是临时出门,很快便会回来,张舒铭便决定进屋在书房等候。他轻手轻脚地走进熟悉的客厅,书房的门开着,里面依旧是他离去时的模样,书籍井然有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残存的茶气。他将《素书》轻轻放在书桌显眼的位置,然后退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准备耐心等待。

  就在他刚坐下不久,一阵轻微却清晰的水流声,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哼唱,从客厅另一侧通往卧室的走廊尽头传来。那是浴室的方向。张舒铭瞬间意识到,家里并非无人。他的脸颊微微发热,有些局促,正犹豫是否该先行离开,以免唐突。

  然而,命运似乎开了一个玩笑。就在这时,浴室的门“咔哒”一声轻响,从里面被推开了。氤氲的水汽率先涌出,紧接着,一个身影裹着浴巾,一边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迈步走了出来。

  是赵雅靓。

  她显然刚沐浴完毕,温热的水汽如同薄纱般笼罩周身,将她平日略显清冷的白皙肌肤蒸腾得透出淡淡的绯红,宛若上好的胭脂在宣纸上缓缓晕开,由内而外散发着沐浴后的健康光泽。浴巾只是随意地在胸前打了个结,柔软的棉质面料勾勒出饱满的曲线,堪堪遮住关键部位,却因此更显诱惑。大片光滑细腻的肩颈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精致的锁骨如同蝶翼,其下是若隐若现的柔美起伏。浴巾下摆之下,是两条笔直修长的腿,线条流畅,肌肤因热水的浸润而显得格外水润光滑,脚踝纤细,赤足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趾尖因为突如其来的冷意或无措而微微蜷缩。水珠从她乌黑如瀑、尚在滴水的发梢滚落,顺着纤细的脖颈滑下,流过线条优美、微微凹陷的脊柱沟,最终隐没在浴巾紧裹的腰际边缘。那具平日里总是被严谨合体的职业装严密包裹、不露丝毫波澜的胴体,此刻在氤氲水汽的缭绕下,毫无防备地展露出惊心动魄的、成熟女性独有的风韵。那是一种丰润而不失纤细的曲线美,肌肤在窗外透进的自然光线下,泛着珍珠般柔和莹润的光泽,仿佛上等的羊脂白玉精心雕琢而成,每一寸都散发着温热而鲜活的生命力。

  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空气凝滞。

  赵雅靓正抬手用毛巾擦拭着湿发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她愕然抬眸,水汽浸润过的眼眸比平日更显清亮,却在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客厅里那个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目瞪口呆、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红透、连耳根脖颈都未能幸免的张舒铭,四目相对!她脸上沐浴后的慵懒放松如同潮水般褪去,瞬间被极度的惊愕和铺天盖地的羞赧取代。一双美眸因震惊而瞪得极大,瞳孔微缩,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轻颤着。几乎是本能地,她倒抽一口凉气,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惊呼,手臂猛地交叉环抱住胸前,试图遮挡那猝不及防的暴露,整个人如同受惊的玉雕,僵直地定在原地,从脸颊到耳根,乃至裸露的颈项肌肤,都迅速蔓延开一片灼热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红晕。

  张舒铭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狂跳如擂鼓。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浴室方向,语无伦次,声音因极度尴尬而颤抖:“对、对不起!赵科长!我……我不知道你在家!我敲门没人应,门没锁,我以为教授在……我是来辞行的,明天就回沙河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懊悔自己为什么不先打个电话,为什么不立刻离开。

  身后传来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和房门被猛地关上的声音。赵雅靓躲回卧室去了。

  张舒铭僵在原地,进退维谷。走,显得做贼心虚;留,又无比尴尬。他最终硬着头皮,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满脸通红地挪进了书房,把自己关在里面,心脏依旧狂跳不止,脑海中那惊鸿一瞥的雪白胴体如同烙印,挥之不去。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这十几分钟对心乱如麻、如坐针毡的张舒铭来说,漫长得如同在油锅里煎熬了一个世纪。书房外终于传来了极其轻微、却清晰可辨的脚步声,带着一丝迟疑和刻意放缓的节奏。

  换上了一身浅灰色棉质家居服的赵雅靓走了过来。那身家居服款式简洁宽松,却依然能勾勒出她高挑纤细的身形。她显然已经迅速整理过自己,湿发用吹风机吹得半干,不再滴水,松软地披散在肩头,发梢带着梳理过的柔顺弧度,少了几分平日的严谨,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婉。她的脸颊上,沐浴后的自然红晕尚未完全褪去,但那种因极度羞窘而生的灼热潮红已经收敛,转而成为一种淡淡的、如同桃花瓣般的粉色,若有若无地浮在颊边。她刻意维持着平素那种端庄得体的表情,嘴角甚至试图弯起一个表示“无事发生”的弧度,但那双总是清明冷静的眼眸此刻却低垂着,视线落在脚下的地板或是旁边的书架上,刻意回避与张舒铭的目光直接接触。她的眼神有些闪烁,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强自镇定的痕迹。当她不得不将目光转向张舒铭时,那眼神一触即离,如同受惊的蝶翼,迅速翩然躲开,里面混杂着未散尽的尴尬、试图掩饰的羞意,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微妙的心绪。整个客厅的空气里,仿佛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稠密的介质,那是尴尬、羞涩、以及某种被意外打破禁忌后悄然滋生的、难以言喻的亲近感交织在一起的微妙氛围,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清晰可辨。

  她走到茶几边,习惯性地想去拿茶壶,指尖在触碰到微凉的壶身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仿佛这个熟悉的动作在此刻变得有些陌生和艰难,然后才略显僵硬地收回手,轻声说道:“舒铭来了。” 声音试图平稳,却还是泄露了一丝极细微的紧绷,如同轻轻拨动的琴弦,余韵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舒铭来了。”

  “我爸去老朋友家下棋了,估计得晚饭时才回来。”她走到茶几边,习惯性地想给他倒茶,纤细的手指刚触到冰凉的紫砂壶柄,却蓦地想起壶早已空了,昨夜的茶渣还未及清理。她的动作在空中凝滞了一瞬,指尖无意识地在壶身光滑的曲面摩挲了一下,才略显局促地收回手,仿佛这个日常熟练的动作在此刻失去了凭依,暴露了主人心绪的紊乱。

  “没关系,赵科长,我……我就是来跟教授道个别,明天我就回沙河乡了。”张舒铭像被烫到一般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依旧不敢抬头直视她,视线死死地盯着脚下老旧却洁净的木地板纹路,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干,像个不小心打碎了贵重瓷器、手足无措等待训斥的孩子。

  “明天就走?”赵雅靓闻言,正准备转身去烧水的动作彻底顿住,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她倏地转过头来看向他,眼中掠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愕然,随即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漩涡。那里面有对他伤势本能的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毫无防备、骤然袭来的强烈失落,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心房。方才因那意外撞见而在心底悄然滋生、连她自己都羞于承认和深究的那一丝隐秘的欣喜与悸动,尚未及细细分辨,便被这突如其来的离别宣告冲刷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满心空落落的怅惘。

  “嗯,都好了。”张舒铭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如常,甚至刻意加重了点肯定的意味,试图驱散空气中弥漫的尴尬,“学校那边积压了不少工作,茶山也快到关键的管理期,除草、追肥都等着,不能再耽搁了。”他列举着必须离开的理由,像是在说服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哦……是啊,工作要紧。”赵雅靓轻声应着,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她转过身,缓步走到窗边,似乎需要借助窗外熟悉的景色来平复心绪。她背对着他,目光投向窗外那株历经风霜的老梧桐,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这段时间,你常来,家里……热闹了不少。”她顿了顿,声音略微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怅惘,“我爸……他很高兴有你陪他聊天。真的。”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轻,仿佛一声叹息,融入了窗外斑驳的光影里。

  “是我该感谢教授和……和赵科长您。”张舒铭抬起头,望向她的背影,语气无比真诚,甚至带着几分急切,仿佛生怕她不信,“这段时间,在您和教授这里,我学到了太多东西,无论是学问上的,还是……还是为人处世上的,都让我受益匪浅。真的,非常感谢。”他一口气说完,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任务,却又觉得言语如此苍白,根本无法承载内心真实的重量。

  两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书房里安静得可怕,连窗外细微的风声和远处隐约的市声都清晰可闻,但更清晰的,是彼此间那无法忽略的、有些紊乱的呼吸声。刚才那意外闯入的、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像一层无形却坚韧的纱,悄然笼罩在两人之间,使得以往那些自然流畅的交谈变得滞涩而艰难。一种混合着尴尬、羞涩、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的暧昧气流,在安静的空气中无声地涌动、碰撞。

  沉默持续着,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终于,赵雅靓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忽然转过身来。她的脸上努力维持着一种平静的神色,但微微抿紧的唇线和闪烁的眼神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她的目光不再躲闪,而是直直地看向张舒铭,那目光中褪去了往日作为教育科长的理性与距离感,呈现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复杂难言的情绪——有事件本身带来的残余羞涩,有试图坦然面对的努力,有强自镇定的脆弱,甚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或许都未曾明晰的、幽微而隐秘的期待,如同暗夜中摇曳的一点星火,虽微弱,却灼人。

  “刚才……”她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一丝极力压制却仍能察觉的微颤,“……是个意外。”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词句,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不容他回避,“你……别放在心上。”

  张舒铭像是被她的目光定住,被迫抬起头,迎上她的视线。在那双此刻卸下所有职业武装、流露出罕见复杂情绪的眼眸中,他看到了太多内容,多到让他心慌意乱,不知所措。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紧,所有预先想好的、礼貌周全的辞别话语都卡在了那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只是怔怔地、近乎失礼地望着她,望着这个平日里总是端庄干练、冷静自持,此刻却因一个意外而流露出如此真实、如此脆弱、如此令人心动的柔媚与无措的女子。那一刻,某种强烈而陌生的情感,如同破土的春笋,猛烈地撞击着他的心扉。

  “那我就不等了,先回啊。等赵教授回来,你跟他说一声……” 张舒铭话未说完,声音还带着未尽的笑意和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仿佛急于从这个令人窒息的尴尬境地中脱身。他下意识地侧转身,脚步已微微朝向门口的方向。

  就在这时,赵雅靓做出了一个让张舒铭目瞪口呆,或许连她自己事后回想都会感到震惊和难以置信的举动。她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强烈的情感冲动所驱使,那冲动压倒了她素日的理性、矜持和冷静。她向前急走了两步,鞋跟敲击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本已微妙的空间距离,径直来到张舒铭的面前。在张舒铭完全来不及反应、大脑甚至一片空白的瞬间,她伸出双臂,不是试探,不是犹豫,而是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从背后紧紧地、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环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随即,她将滚烫的侧脸深深地、依恋般地贴在了他挺阔的、因惊愕而瞬间绷紧的背脊上。

  张舒铭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高压电流瞬间击中,从脊椎一路麻到头顶,每一个毛孔都骤然收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属于女性身体的温软曲线和灼人的体温,能闻到她刚刚沐浴后发丝间散发的清新栀子花香,混合着一种独属于她的、淡雅而迷人的体香,这气息如同最浓烈的催情剂,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感官。这个拥抱来得太突然、太猛烈、太不合常理,像一场毫无征兆的夏季暴风雨,瞬间将他残存的、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冲击得七零八落,彻底溃散。

  积蓄已久、被刻意压抑的情感,如同终于寻到裂口的熔岩,又似冲垮了闸门的洪水,以排山倒海之势,瞬间将他吞没,也将所有道德的约束、现实的考量冲击得粉碎。他猛地转过身,动作近乎粗暴,在赵雅靓带着惊愕、一丝了然的认命、以及某种豁出去的迷离目光的注视下,低头,狠狠地、几乎是带着一种惩罚般的意味,攫取了她微张的、柔软的双唇。

  这个吻,早已脱离了平日里任何礼貌性的、温和的触碰。它充满了掠夺性,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原始渴望和澎湃激情。赵雅靓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势冲击得身体微微一僵,鼻腔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但仅仅是一瞬,她便仿佛被这团烈火点燃,开始生涩地、却异常热烈地回应起来。她的手臂从背后环抱改为紧紧搂住他的脖颈,仿佛溺水者抓住浮木,身体与他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空隙,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

  意乱情迷之中,一切理智都已蒸发。张舒铭的手本能地、急切地开始在她背上游走、探索。隔着一层薄薄的棉质家居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曼妙的曲线和肌肤传来的惊人热度。他的吻变得愈发狂野,从她微肿的唇瓣一路向下,滑过小巧的下巴,烙印在纤细的脖颈和敏感的锁骨上,留下一个个暧昧的、泛红的痕迹。他的手也不安分地探入她家居服的下摆,带着薄茧的掌心抚上她腰后光滑如缎、细腻异常的肌肤。那绝妙的触感像点燃了干柴的火星,让他全身血液沸腾,血脉贲张,呼吸变得愈发粗重灼热,如同困兽。赵雅靓从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混合着细微痛楚和巨大欢愉的轻吟,身体难以自控地微微颤抖,但她非但没有丝毫抗拒,反而将他搂得更紧,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肩背的肌肉里,仿佛要将自己毫无保留地揉碎,彻底融入他的骨血之中。整个客厅里,空气仿佛被点燃,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欲的炙热气息,理智的弦已然崩断,燃烧殆尽。

  就在张舒铭滚烫的手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即将突破最后界限,覆上她胸前那柔软饱满的起伏的瞬间,他所有的动作,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猛地、彻底地顿住了!

  如同一桶带着冰碴的冷水,从头顶倾泻而下,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欲火。他脑海中如同走马灯般,骤然闪过陈雪君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充满全然信任的清澈眼眸……一种强烈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负罪感和沉甸甸的责任感,像一只无形却冰冷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扼住了他几乎失控的欲望喉咙,让他瞬间清醒,如坠冰窟。

  他剧烈地喘着粗气,胸膛如同风箱般起伏,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耗尽全力的生死搏斗。他艰难地、几乎是用了全身的意志力,才迫使自己抬起头,手臂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一点点松开了怀中那具已然情动、柔软得仿佛没有骨头的温香躯体。他的眼神剧烈地闪烁着,里面翻涌着欲望与理智的惨烈厮杀,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挣扎、自我谴责的痛苦,以及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沉甸甸的愧疚,使他根本不敢直视赵雅靓那双此刻必定盈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

  赵雅靓被他这毫无征兆的、近乎粗暴的抽离猛地惊醒,从情欲的云端骤然跌落。她脸颊上动人的潮红尚未褪去,如同晚霞染就,眼神迷离,蒙着一层情动未消的水润雾气,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打断的错愕、不解,以及一种渴望被继续填满却骤然落空的空虚感。她就那样直直地望着他,目光里带着无声的质问,更带着一丝被骤然冷落、仿佛被利用后又抛弃的受伤与茫然。她的嘴唇微微张合,似乎想说什么,却只逸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哽咽气息的喘息。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气中凝固。最终,是赵雅靓深吸了一口气,率先打破了这僵局。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力压制却仍泄露的颤抖,话语缓慢而清晰,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

  “刚才……是我太冲动了。”她首先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目光低垂,落在自己因紧张而微微蜷起的手指上,不敢看他,“我不该……那样。是我……逾越了界限。”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内疚和自责,一种为方才情难自禁的举动而后悔的情绪弥漫开来。

  张舒铭像是被这句话刺中了心脏最柔软的部分,猛地抬头,对上她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眸。他看到的不再是情欲的迷离,而是清醒后的懊悔与难堪。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不……不全是你的问题。是我……我没有及时……”他哽住了,那个名字如同鱼刺卡在喉咙,“陈雪君……我……”他无法继续说下去,仿佛光是提及这个名字,就是对眼前人和远方人的双重背叛。

  “陈雪君……”赵雅靓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牵起一抹极其苦涩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指责,只有深刻的自嘲和对现实清醒的认知,“是啊……她有她的位置。而我……”她停顿了一下,眼神黯淡下去,带着一种知性的、对自身处境的明了,“我刚才的行为,很不应该,也很……愚蠢。”她的话像是一把冰冷的刀子,不仅划向自己,也割开了两人之间那层不堪一击的暧昧面纱,直面血淋淋的现实。

  “不是愚蠢!”张舒铭急切地打断她,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无法忍受她用这样的词语形容自己方才那一刻或许也动了情的心,“是……是情况太复杂!是我处理得不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这对你,对她,都不公平!这……是错误!”他几乎是低吼出来,既是在驳斥她的自我贬低,更是在痛斥自己的犹豫和方才的沉溺。

  “错误……”赵雅靓喃喃道,这个词让她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也熄灭了,但她迅速收敛了情绪,甚至试图挤出一个理解般的、却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啊,是错误。我们都清楚。”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她作为教育工作者特有的、试图理性分析问题的语调,“所以……停下是对的。你必须回去。回到你该在的位置上。”这番话,既是在对他说,也是在对自己进行冷静的告诫,试图用理性强行压下翻涌的情感。

  两人就那样僵立在原地,衣衫的凌乱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失控,急促而紊乱的呼吸在死寂的房间里交错,显得格外刺耳。空气中那股浓烈未散的情欲气息,与此刻冰冷、尴尬的现实形成尖锐对比。方才那短暂的意乱情迷,如同偷来的时光,虚幻而不真实。梦醒之后,是更加难堪的处境和横亘在两人之间,由责任、承诺和道德筑成的、无法忽视的高墙。

  张舒铭痛苦地看着赵雅靓。她眼中的迷离早已被一种清醒的失落和强烈的难堪所取代,继而浮现的是深刻的自我检讨和一种近乎残忍的理智。他看到她在努力维持尊严,努力消化这份突如其来的尴尬与心痛,这份克制和清醒,反而比任何哭闹都更让他心如刀绞,愧疚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想说“对不起”,想说“我不是故意的”,可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无比苍白、虚伪,甚至是对她此刻努力维持的体面的另一种伤害。

  最终,他只是深深地、充满了无尽愧疚和复杂情绪地看了她最后一眼。那眼神里有对自己冲动的不齿,有对她此刻境遇的心疼,有对无法回应这份情感的无奈,更有必须立刻离开、以免造成更多伤害的决绝。然后,他近乎狼狈地、脚步踉跄地猛然转身,像是逃离一个即将崩溃的漩涡,几乎是跌撞着冲出了门,将赵雅靓一个人,留在了那片由她主动点燃、却又不得不由她独自面对和收拾的、弥漫着激情冷却后无尽悲凉与空虚的寂静之中。

  赵雅靓依旧僵立在客厅中央,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气息,以及她自己那主动却最终被现实击碎的、灼热的勇气留下的痕迹。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徒劳地映照着她,将她的影子在地板上拉得细长、扭曲而孤独。她没有流泪,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一种混合着内疚、自责、羞耻和深深失落的情绪将自己吞噬。她为自己的冲动感到羞愧,为将他置于如此两难的境地而自责,也为那份刚刚萌芽就被自己亲手掐灭、或许本就不该有的情感而陷入无边的寂寥。寂静,如同冰冷的潮水,缓缓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