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茶园-《官途青云之风起西河》

  晨雾还没散尽,西坡的树林就浸在一片湿漉漉的绿意里。张舒铭赤着脚踩在微凉的泥土上,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自从上次跟刘大虎交手后,他练《云门五禽戏》更勤了,每天天不亮就往操场跑,连陈雪君都笑他“快把操场当自家客厅了”。

  虎戏起手时,他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屈不超过脚尖,双臂屈肘抬至胸前,手指张开如虎爪,指尖绷得发白,连指节都透着股劲。深吸一口气,丹田处的气息缓缓下沉,再猛地吐气时,双臂向前探去,像是要扑向猎物,腰身随之扭转,带动身边的落叶打着旋儿飞起来。“喝!” 一声低喝从喉咙里滚出,不算响亮,却震得近处的茶树枝叶簌簌作响,几滴晨露顺着叶脉滑落,砸在他手背上。他特意留意腰腹 —— 上次被刘大虎踹过的地方,以前练习时总隐隐发酸,如今却只有一股温热的力道在流转,连带着转动时都更沉、更稳。

  练到猿戏,他脚步突然轻了。脚尖点在凸起的树根上,像踩在棉花上似的无声无息,身形一晃就绕到了老杨树后,又猛地探身,指尖精准够到最高处那片带露的新芽,动作快得像林间窜动的猿猴。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与脚步的节奏重合,呼时探身,吸时收脚,连风擦过耳边的声音都变得清晰。

  熊戏最是磨心性。他屈膝下蹲,双手按在膝盖上,掌心贴着粗糙的布料,身体慢慢向左侧转,吸气时感受腹间的紧绷,转到极限时停留两秒,再缓缓向右侧转,呼气时让力道顺着腰身散开。转了十几圈,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却没停 —— 这熊戏练的就是腰腹的沉劲,上次跟刘大虎交手,若不是熊戏打底,他未必能接住那记狠拳。

  “你这戏法越练越像样了,连树叶都跟着你转。”熟悉的声音从校门口外传来,陈雪君走到张舒铭身边,目光落在他紧实的胳膊上,眼底带着点好奇:“按说咱俩每天这么…… 这么共度春宵,你白天还要忙学校和茶山的事,身体应该机能下降才对,咋感觉你反倒越来越厉害?昨天晚上折腾了我三次,居然一点都不喘。”

  张舒铭收了招式,接过她递来的毛巾擦汗,嘴角勾起一抹戏谑:“那还不是陈医生的药补厉害?每天给我泡的嗷嗷叫水,还每天各种按摩,我这身子骨,都快被你补成铁打的了。”

  “呸!” 陈雪君耳尖瞬间泛红,伸手拍了他胳膊一下,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又赶紧收回来,“谁跟你说按摩了?我是说你这戏法……” 她话没说完,就被张舒铭拉住了手。他的掌心带着练习后的热度,粗糙的指腹蹭过她的手背,痒得她心尖发颤。

  “看来《云门五禽戏》还有其他功用,连陈医生都看出来了。” 张舒铭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促狭的笑意,“上次你还说我练猿戏时‘灵活得不像人’,要不要今天再试试?看看这戏法除了强身健体,还能不能…… 让陈医生满意。”

  陈雪君的脸瞬间红透,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她抬头瞪他,眼里却没什么怒气,反倒带着点嗔怪的软意:“讨厌!光天化日的,还有村民在山下呢!” 话虽这么说,身体却没往后退 —— 她能感觉到张舒铭掌心的力道,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泥土的味道,那是属于沙河乡的、让她安心的味道。

  张舒铭拉着她走到一棵老杨树下,树荫刚好遮住两人。他低头看着她泛红的眼角,手指轻轻拂过她鬓边的碎发:“怕什么?咱们光明正大的。再说了,这操场以后就是咱们的‘后花园’,想在哪练戏,就在哪练戏。” 他顿了顿,语气软下来,“不过你放心,我不胡闹。等茶园建起来,咱们在山顶盖个小木屋,晚上就能看着星星练戏,到时候再让你试试五禽戏的‘其他功用’。”

  陈雪君 “哼” 了一声,却主动靠了靠他的肩膀,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腰侧:“别贫嘴了,赵雅靓昨天打电话来,说农科所的专家这周末就来考察,让你提前把西坡的杂树清一清,别到时候挡着专家看茶树根系。”

  “早就清得差不多了。” 张舒铭笑着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林地,“李婶组织了王大爷、刘婶他们五个村民,昨天下午就把杂树砍了,堆在那边等着晒干当柴烧。我还特意用红绳把老茶树都绑了标记,省得专家找不着。”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眼底闪着光,“等专家确认这茶树能种,咱们就承包这片荒山,把老茶树扩种,让村民都以土地入股 —— 李婶家有两亩坡地,王大爷家有一亩半,到时候年底按股份分红,再请技术员教大家种茶、制茶,以后咱们沙河乡的茶叶,肯定能卖到城里去。”

  陈雪君看着他眼里的光,忍不住笑了:“看把你急的,专家还没来呢。不过…… 我支持你。上次卫生所的老周还说,要是茶园成了,他第一个来买茶,说比城里的绿茶润口。”

  周末一大早,村口就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赵雅靓坐着农科所的面包车来的,同行的还有两位专家 —— 为首的王教授头发花白,戴着副厚镜片,背着个鼓囊囊的标本夹;助手小林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手里拎着检测仪,穿着白大褂,看着格外精神。

  “张老师,久等了!” 赵雅靓跳下车,手里拿着份提前打印好的《西坡茶树初步调研表》,“王教授特意提前半小时出发,就怕耽误看茶树。”

  张舒铭赶紧迎上去,领着他们往西坡走:“不耽误,我早上刚去看过,老茶树的露水还没干,正好方便看根系。”

  到了茶林,王教授没急着说话,先蹲在一棵最粗的老茶树下 —— 这棵树的树干比张舒铭的胳膊还粗,树皮呈深褐色,布满了纹路。他从标本夹里掏出个小铲子,小心翼翼地在树根旁挖了点泥土,动作轻得像怕碰疼茶树似的。“这土是砂壤土,透气好,适合茶树扎根。” 他捏了捏泥土,又凑近闻了闻,“没有板结味,说明平时没人乱施肥,底子好。”

  接着,他伸手摘了片茶叶,放在手心仔细看 —— 叶片呈椭圆形,边缘有细密的锯齿,叶脉清晰。“这是原生种的云南大叶种,你看这叶片厚度,比普通茶树厚半毫米,内含物质多,做普洱最合适。” 王教授又从口袋里掏出个放大镜,对着叶片照了照,“可惜种植密度太稀了,你看这两棵树之间的距离,得有三米多,浪费了不少土地;而且土壤肥力不够,你看这叶片边缘,有点泛黄,是缺氮的表现。”

  小林这时打开了检测仪,把探头插进树根旁的泥土里,屏幕上很快跳出一串数字。“王教授,PH 值 6.5,有机质含量 1.2%,氮含量 0.08%,磷钾含量正常。”

  “嗯,跟我判断的差不多。” 王教授点点头,站起身对张舒铭说,“改良方案不难:第一,土壤改良,用腐熟的羊粪或者秸秆还田,提高有机质含量,我回头给你个配比表,每亩地施多少羊粪、什么时候施,都写得清清楚楚;第二,合理密植,行距 1.5 米,株距 1 米,这样既能保证茶树通风,又能提高产量,而且新种的茶苗要选跟老茶树同品种的,避免品种混杂;第三,病虫害防治,这原生种抗病性强,但还是要防小绿叶蝉,到时候我们会派技术员来教大家用生物防治,不用打农药,保证茶叶是绿色的。”

  赵雅靓在一旁飞快地记录,时不时抬头问:“王教授,后续的技术指导能跟上吗?我们想带动村民一起种,很多村民都是第一次接触茶树,怕种不好。”

  “放心,我们农科所专门有个‘乡村茶园帮扶项目’。” 王教授笑着说,“等你们确定承包了,我们会派技术员常驻沙河乡,每个月组织一次培训,从修剪、施肥到采摘,一步步教;而且我们还会帮你们联系省农科院的专家,要是遇到疑难问题,随时能视频请教。” 他拍了拍张舒铭的肩膀,语气很是恳切,“年轻人,你有想法、有担当,还能想着带动村民一起富,这很难得。我之前在邻县指导过一个茶园,跟你们情况差不多,也是荒山改茶园,现在每年产值能有上百万,你们这片地,好好干,肯定能超过他们。”

  这时,李婶拎着个竹篮走过来,里面装着刚煮好的玉米粥和鸡蛋。专家同志,快歇歇,喝碗粥垫垫肚子。 她把粥碗递过去,笑着说,俺们这老茶树,以前俺婆婆还采过芽子,说治头疼管用,现在有你们指导,俺们也能种出好茶叶了!

  王教授接过粥碗,喝了一口,连连点头:这玉米粥香!李婶,你们放心,只要按技术来,以后你们的茶叶,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趁着众人歇息的空档,张舒铭走到正在笔记本上记录要点的赵雅靓身边。山风拂过,吹起她额前的几缕发丝,她专注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秀。

  赵科长,张舒铭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紫檀木盒,这次茶园能顺利推进,多亏您前后打点。一点小心意,还请您收下。

  赵雅靓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诧异。她合上笔记本,接过木盒打开。当那枚精致的金茶叶项链映入眼帘时,她的指尖微微一顿。阳光下,镂空的茶叶坠子泛着温润的光泽,叶脉清晰可辨。

  这是...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很像我在茶博会上见过的勐海精品。

  售货员说是新到的款式。张舒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一看就觉得特别,像极了您平时泡的茶,舒卷有致,就想着一定要买来送给您。

  赵雅靓的唇角微微上扬,取出项链在掌心端详:张老师现在越来越会挑礼物了。她忽然抬眼,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正在帮李婶盛粥的陈雪君,不过,想必送给陈护士的礼物,更是费了不少心思吧?

  张舒铭的耳根顿时红了:她那个...不一样...

  是月光石吧?赵雅靓轻轻打断他,指尖摩挲着金叶子上的纹路,刚才我瞧见她戴着。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若有似无的试探,红绳系着,倒是很衬她活泼的性子。

  这时,一阵山风吹来,带着茶叶的清香。赵雅靓将项链小心戴好,金叶子恰好垂在锁骨之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还是这个好,她微微一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张舒铭说,戴在身上,就像把这片茶园也带在了身边。

  不远处的陈雪君正好抬头望来,目光在赵雅靓颈间的金叶子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低下头继续盛粥,动作却明显慢了下来。

  王教授这时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小赵,咱们再去东边那片坡地看看?那里的土质似乎更适合种植新苗。

  好的,王教授。赵雅靓应声起身,临走前又忍不住摸了摸胸前的金叶子。转身时,她刻意放慢脚步,让那片金叶子在阳光下多闪烁了片刻。赵科长那链子...挺配她。张舒铭经过陈雪君身边时,陈雪君捣药杵在臼里重重一磕,自言自语说到:不过金链子容易缠头发,她摘戴怕是不方便。

  待到日落西山,考察结束,众人都已下山。赵雅靓故意落在最后,独自站在茶山坡顶。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那片金叶子被映照得格外耀眼。金叶子恰好垂在心脏上方,她轻轻握住坠子,指尖传来金属微凉的触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