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考验至:心魔终极态-《苍麟夜哭》

  地脉回廊的庞大机器,在“方案三”这根危险而诱人的指挥棒下,开始了更加精密而疯狂的运转。一部分力量,跟随着阿尔特留斯主教与隐岩长老,秘密筹备着前往西方圣城诺斯提亚的远征,寻找那关乎“共鸣之歌”网络成型的下一个基音。而另一部分核心力量,则在萧彻的统筹下,开始为“可控共生”计划进行理论验证与前期准备。

  风暴之喙尽管内心对与“蚀”共生抱有极大的抵触,但他作为联盟最高军事统帅的职责,让他压下了个人的好恶。他亲自挑选了一支最精锐、意志也最坚韧的“破障小队”,开始进行极端环境下的适应性训练——模拟深入高浓度“蚀”能量场,执行构建“规则锚点”的任务。训练场中回荡的不再只是战歌,还有模拟混沌能量冲击下战士们压抑的嘶吼与能量护盾破碎的刺耳声响。

  云昭成为了两个计划组别的关键连接点。她不仅要协助阿尔特留斯主教,利用自身对“共鸣之歌”的亲和性,尝试感应并初步沟通那远在圣城的基音,更要时刻关注着青鸾遗魂的状态。

  自那日青鸾传递出对“蚀”意识聚合体的微弱感应后,那团纯净的光晕就变得有些不安定。时而光芒大盛,流露出一种类似“渴望”或“吸引”的波动;时而又急剧收缩,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惊吓,传递出本能的“恐惧”与“排斥”。

  “它就像……感觉到了天敌,又像是看到了失散的……同类?”云昭尝试向萧彻描述这种矛盾的感觉,眉头紧锁。她怀中的曦似乎也受到了影响,比平时更加焦躁,纯净的大眼睛里偶尔会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极淡的晦暗。

  萧彻沉默地记录着这一切,眼中数据流闪烁,构建着青鸾与“蚀”意识聚合体之间的关联模型。【感应强度与‘蚀’活性波动呈正相关。青鸾遗魂可作为天然的能量探针与……情绪放大器。需进一步测试其承受极限及引导可行性。】

  测试,意味着风险。但时间不等人。

  与此同时,在远离地脉回廊,位于一片被“蚀”初步污染、但尚未完全晶化的荒芜戈壁深处,一场更加凶险的“考验”正在进行。

  谢衡半跪在干燥灼热的沙砾上,伪装用的破烂斗篷沾满了尘土与暗红色的、类似干涸血液的晶屑。他面前,是一座由扭曲血肉与暗紫色晶簇交织而成的、不断搏动的诡异建筑——这是“蚀”阵营的一个前哨基地,也是他凭借“献上”部分联盟情报(经过精心篡改和延迟)后,获得初步“信任”而得以进入的巢穴。

  他的“投名状”,以及他体内那被萧彻暗中处理过、但依旧散发着微弱“蚀”之亲和力的能量印记,让他得以接触到一些中低层的“蚀化体”和少数保留了部分理智、但意识已被彻底扭曲奴役的“归顺者”。

  然而,今天他被带到这里,并非为了任务简报,而是“觐见”。

  带路的是一头身形高大、覆盖着暗沉骨甲、眼中跳动着混沌火焰的蚀化兽将。它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聆听者’要见你。这是你的……荣幸,也是你的……审判。”

  谢衡心中凛然。“聆听者”,这是“蚀”阵营中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它们并非纯粹的蚀化体或晶骸,而是少数在“蚀”的侵蚀下,意识未曾完全湮灭,反而与那混沌能量和扭曲意识产生了某种病态共生,获得了窥探心灵、放大情绪能力的诡异个体。它们是“蚀”的意识触须,是拷问官,也是筛选器。

  基地深处,并非想象中更加污秽的景象,反而异常“干净”。一个宽敞的圆形大厅,地面、墙壁、天花板都覆盖着一层光滑如镜的暗紫色晶体。大厅中央,盘坐着一个身影。

  它依稀能看出曾是人类女性,穿着残破但样式古老的白色长袍,面容苍白秀美,甚至带着一种圣洁的韵味。但她的双眼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缓缓旋转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漩涡。她的长发如同活物般在身后飘动,发梢末端,连接着大厅四周的晶壁,细微的能量流光在其中传递。

  “靠近,迷途的羔羊。”一个空灵、温柔,却直接响彻在谢衡脑海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带着奇异的魔力,仿佛能抚平一切伤痛与不安。

  谢衡依言上前,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谨慎。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任何心灵的缝隙,都可能被这“聆听者”抓住并无限放大。

  “我聆听到了你内心的……矛盾。”聆听者“看”着他,黑暗的漩涡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吸摄进去,“你对那些‘同胞’,仍有眷恋。对那条……注定毁灭的道路,仍存幻想。”

  无形的力量开始渗透谢衡的心防。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地脉回廊的景象,浮现出云昭带着担忧却坚定的眼神,浮现出风暴之喙怒吼着冲锋的背影,甚至……浮现出萧彻那冰冷但承载着一切的数据流。

  “不……”谢衡在心中怒吼,试图构筑防线,压制这些思绪。但他越是想压制,那些画面就越是清晰。聆听者的力量,如同放大镜,将他潜意识中深藏的情感波动,清晰地映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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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啊……多么可笑的挣扎。”聆听者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丝怜悯的嘲讽,“你在欺骗我们,更在欺骗你自己。你渴望他们的认可,渴望回归,但你的道路早已注定孤独。背叛的烙印,一旦刻下,就永难磨灭。”

  画面陡然一变。他看到了自己“窃取”物资,留下假情报误导联盟侦查小队;看到了自己将部分真实的、但无关紧要的据点信息“出卖”给蚀化体,导致小规模冲突爆发,有人伤亡;看到了云昭得知他“叛逃”时那瞬间苍白的脸和难以置信的眼神……

  愧疚、自责、孤独、彷徨……这些被他强行压抑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在聆听者的引导下汹涌而出,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的呼吸变得粗重,额头渗出冷汗。

  “加入我们吧。”聆听者的声音充满了诱惑,“放下那无谓的坚持与负累。在这伟大的混沌之中,个体的善恶、对错、爱恨,皆是虚妄。唯有融入,方能获得真正的解脱与……力量。”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污秽的意识洪流,顺着那声音试图涌入谢衡的脑海。那是“蚀”的集体低语,是无数毁灭文明的怨念与绝望,它们化作各种扭曲的幻象,攻击着他的意志核心,许诺着放下一切后的“安宁”。

  谢衡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涣散。他的心魔——那份对自身选择的怀疑,对孤独前路的恐惧,对可能无法挽回的后果的惧怕——被放大到了极致。

  (他会不会真的迷失?那份由萧彻植入的、模拟的“蚀”之亲和力,会不会弄假成真?)

  就在他的意识防线即将崩溃的刹那,一个极其微弱的、冰冷的、仿佛来自遥远星空的意念,如同细针般刺入他的脑海。那不是声音,而是一段加密到极致的信息流,带着萧彻独有的、毫无感情的印记。

  信息流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串坐标和一个时间戳。那是他之前传递出的、关于某个“监察者”潜在观测点的确认信息,以及……一个极其隐晦的、代表“计划有变,坚持”的指令码。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敌方”核心的冰冷信息,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谢衡心中翻腾的情感烈焰。萧彻还在看着他!计划仍在继续!他不是一个人在黑暗中独行!

  那股几乎要将他同化的混沌低语,因为这瞬间的清醒和重新燃起的使命感激起的意志火花,被强行阻隔在外。

  谢衡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涣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痛苦、疲惫,但更深层是无比坚定的光芒。他对着聆听者,露出了一个带着讥诮和惨然的笑容:“解脱?力量?不过是成为行尸走肉的借口罢了。我的心魔……我自己清楚。但我的路,我自己选!”

  他主动放开了部分心防,但不是接纳“蚀”的低语,而是将那份被放大的、对联盟的“怨恨”(因为不被理解)、对力量的“渴望”(为了生存)、对未来的“绝望”(看不到光明),真实地、赤裸地展露出来。这些负面情绪,同样是他心魔的一部分,但此刻,成了他最好的伪装。

  聆听者那黑暗的漩涡眼眸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它“看”到了谢衡内心更深处的黑暗与挣扎,这比纯粹的忠诚或彻底的投降,更符合一个“叛徒”应有的心理状态。那汹涌的意识洪流缓缓退去。

  “有趣的灵魂……”聆听者的声音恢复空灵,“你的‘忠诚’,仍需时间检验。但……你获得了暂时存活的资格。”

  考验暂时通过。但谢衡知道,他已经被打上了“需要重点观察”的标签。未来的每一步,都将更加如履薄冰。而萧彻传来的那个坐标和时间戳,又意味着什么?监察者的动向,是否也发生了变化?

  他站起身,感觉灵魂如同被撕裂后又勉强缝合,疲惫欲死,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锐利。

  心魔的终极态,他已然见过。并与之……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