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罪己诏:墨中掺金丝-《苍麟夜哭》

  承天门外,巨大的广场如同被冻结的坟场。赵无伤那裹挟着血腥与疯狂的“死战”咆哮,裹着凛冽的寒风,狠狠砸在群臣惊惶的心头,余音尚在死寂中震颤!将领们嘶哑的应和声如同垂死野兽的哀鸣,尚未完全落下——

  轰隆——!!!!

  一声沉闷到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恐怖巨响,混合着脚下大地如同巨兽翻身般的猛烈剧颤,毫无征兆地从遥远西北的极深处狠狠撞来!那声音并非雷霆,更像是…一座支撑天地的巨柱被无形的神魔之锤生生轰断!高台之上,沉重的紫檀大案猛地一跳!案头那方沾染着黑蓝污血的传国玉玺,如同受惊的活物,在赵无伤死死按住的枯掌下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毁灭性威压的能量涟漪,如同扫过麦田的死神镰刀,瞬间穿透了厚重的宫墙,席卷了整个皇城!广场上所有人,无论尊卑,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巨手狠狠攥住!血液瞬间冻结!灵魂都在那涟漪扫过的刹那发出无声的哀嚎!

  紧接着!

  咔嚓——!!!

  一声撕裂苍穹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巨响,从西北方向的天空狠狠劈落!

  无数双惊骇欲绝的眼睛猛地抬起!

  只见那原本低垂如铅盖、死死压着皇城的灰暗天穹,竟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无比的“伤口”!那裂痕横贯西北天际,边缘扭曲狰狞,如同天神被斩开的胸膛!裂痕深处,并非黑暗的虚空,而是流淌、翻涌着两种令人心悸的光芒——一种是煌煌如烈日熔浆、带着神圣威严的金色洪流;另一种则是粘稠、污浊、散发着无尽怨恨与死寂的…暗红血光!

  金与红,神圣与污秽,如同两条狂暴的巨蟒,在裂痕中疯狂地绞杀、纠缠、倾泻!熔金的光芒试图修补裂痕,污血的光则如同附骨之蛆,疯狂侵蚀、污染!煌煌天威混合着灭世灾厄的气息,从那道流淌着金红光芒的“天裂”中奔涌而下,将整个皇城笼罩在一片末日降临的、非自然的诡异光晕之中!

  “天…天裂了!!”

  “神罚!是神罚啊!!”

  “亡国之兆!亡国之兆!!!”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承天门外巨大的广场瞬间被无数惊恐欲绝的尖叫、哭嚎和绝望的嘶鸣彻底撕裂!刚才还因赵无伤威压而勉强维持的秩序荡然无存!朱紫蟒袍的官员如同受惊的羊群,在广场上推搡、践踏、哭喊着四散奔逃!玉笏、官帽被踩进泥泞,象征着威仪的朝服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整个广场陷入了彻底的、歇斯底里的混乱!

  高台之上。

  赵无伤枯瘦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枯竹,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他死死抓住紫檀案沿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几乎要嵌入坚硬的木料中!那张苍白尖削、刚刚还掌控一切的脸上,所有的威仪、冰冷、算计,第一次被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纯粹的惊骇彻底撕碎!如同精致的假面被无形的巨力砸得粉碎!

  他猛地扭头!阴鸷的目光不再看西北天空那道如同末日审判般的“天裂”,而是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穿透混乱的广场、巍峨的宫墙,狠狠刺向皇宫深处!不是皇陵的方向!而是…帝王寝宫!暖阁!

  袖中深处!

  那枚紧贴着手臂的狻猊吞云玄铁令牌,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烙铁,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无比!一股灼热到几乎要将他皮肉烧焦的剧痛,伴随着令牌内部传来的、更加清晰的冰层碎裂般的“咔嚓”声,狠狠灼烧着他的神经!

  【最高级别警报!…皇陵核心封印节点…遭遇未知高能冲击波…物理结构完整性…91%…89%…87%…崩溃加速!…能量泄露…污染度…急剧攀升!…超出安全阈值!…重复!超出安全阈值!…】

  冰冷、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毁灭”意味的系统杂音,如同千万根钢针,在他惊骇欲绝的识海中疯狂尖啸、穿刺!

  封印!皇陵深处的封印!竟然被撼动了?!而且是以这种毁灭性的方式?!是谁?!金狼?不!不可能!那力量…那撕裂天空的力量…绝非人间所有!难道是…那白骨镜匣…那该死的圣女…引动了什么?!

  一股混杂着极致的恐惧、被彻底打乱计划的暴怒和一种大事失控的冰冷寒意,瞬间淹没了赵无伤!

  “督公!督公!!” 心腹太监连滚爬爬地扑上高台,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乱…乱了!全乱了!百官惊逃!流言四起!都说…都说天裂是陛下失德…引来的天罚!要…要亡国了!”

  天罚?失德?亡国?

  这几个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狠狠噬咬着赵无伤的神经!他猛地转回头,阴鸷的目光扫过台下彻底失控、如同炼狱般的混乱广场,扫过西北天空那道流淌着金红光芒、如同天神泣血般的恐怖裂痕,最后落回案头那方沾染着萧彻黑蓝污血的玉玺之上!

  一个疯狂而歹毒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毒火),瞬间在他混乱濒死的识海中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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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枯瘦的手猛地抬起,不再压制那跳动的玉玺,而是狠狠一掌拍在案头!

  砰!!!

  巨响如同惊雷,竟短暂地压过了广场的混乱!

  “肃静——!!!” 赵无伤的声音灌注了内力,如同九幽寒冰刮过广场,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不容置疑的绝对威压!混乱的人群被这声音震慑,瞬间一滞!

  “天象示警!乃人君失德!触怒上苍!” 赵无伤的声音冰冷、高亢,如同宣判,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盖过了天空的轰鸣!“陛下…陛下受奸佞蒙蔽!御下不严!以至朝纲紊乱!边关失守!苍生罹难!方有此祸!”

  他猛地一指西北天空那道恐怖的裂痕,声音带着刻骨的“沉痛”:

  “此非天罚!实乃…天诫!”

  群臣骇然!失德?天诫?!这…这是要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昏迷的陛下头上?!

  “陛下虽龙体违和,昏迷不醒,然天心不可违!民意不可逆!” 赵无伤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大义凛然”,“为安社稷!抚黎庶!平天怒!陛下…已下罪己诏!!!”

  罪己诏?!昏迷的陛下…下诏?!

  不等群臣从这石破天惊的话语中反应过来,赵无伤枯手猛地探入怀中,再抽出时,掌中已赫然托着一卷崭新的、散发着墨香的明黄诏卷!他看也不看,另一只手闪电般抓起案头那方染血的玉玺,毫不犹豫地、狠狠盖在了诏卷末尾!

  “啪!”

  刺目的鲜红玉玺大印,如同凝固的帝王之血,在明黄的诏卷上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印痕边缘,沾染的几点萧彻的黑蓝污血,如同不祥的诅咒,渗入明黄的绸缎!

  “宣——!!!” 赵无伤将诏书猛地递给旁边一个面白无须、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小太监!

  小太监双手抖得如同筛糠,几乎捧不住那轻飘飘的诏书,在赵无伤那如同实质杀气的目光逼视下,才哆哆嗦嗦地展开诏书,用变了调的、尖利颤抖的声音,对着混乱的广场,声嘶力竭地念诵起来:

  “朕…以凉德…嗣守鸿业…不能…上承天心…下抚黎庶…近者…边衅遽开…将帅失驭…丧师辱国…阴山沦陷…狄骑叩关…更兼…天象示异…星陨地动…赤贯裂空…此皆…朕之过也…上干天和…下招民怨…痛心疾首…愧悔难言…”

  诏书辞藻华丽,引经据典,将阴山失守、天降灾异的罪责,一股脑儿推到了“昏迷不醒”的皇帝萧彻头上!字字泣血,句句自责,仿佛一个幡然悔悟的明君在沉痛忏悔!然而,在西北天空那道流淌着污血的金红裂痕映照下,在广场尚未散尽的混乱血腥气息中,这“罪己诏”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令人骨髓冻结的虚伪和刻骨的冰冷!

  小太监颤抖的声音在寒风中回荡,如同招魂的幡。群臣如同木偶般呆立,脸上充满了荒谬、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麻木。

  赵无伤枯手稳稳按在紫檀案上,冰冷的目光扫过宣读诏书的小太监,扫过死寂的群臣,最后,再次投向皇宫深处,暖阁的方向。他苍白尖削的脸上,惊骇已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掌控欲取代。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如同毒蛇吐信的冰冷弧度。

  暖阁?陛下?该醒了。

  ---

  暖阁。

  浓烈的药气混合着浓稠未散的血腥,沉甸甸地压在肺腑上。炭盆的赤红火光跳跃着,将殿内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

  龙榻上,萧彻如同被遗忘的破败偶人,深陷在锦褥之中。脸色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僵硬,嘴角残留着干涸的黑蓝色冰晶污迹。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唯有脊背处衣料下那几片金鳞,在噬心蛊冰寒的绝对压制下,如同彻底熄灭的余烬,再无丝毫搏动。

  金砖上,云昭蜷缩在自身暗红冰蓝的血泊里,颈间那道深紫色的裂纹蛛网般蔓延,冰蓝色的眼眸空洞死寂,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着这间华丽的囚笼。

  突然!

  龙榻边,那只滚落在血泊边缘、杯口紫黑色冰晶早已爆裂的暖玉蛊杯,残留在杯壁内部的、吸收了圣女之血的最后一点粘稠紫黑色液体,毫无征兆地蠕动了一下!

  仿佛沉睡的毒蛇被无形的力量唤醒!

  紧接着!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粘稠到令人作呕的能量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从那残杯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这股波动扫过龙榻上萧彻毫无生机的躯体!

  他心口位置!那盘踞的噬心蛊母体,如同被注入了最强烈的兴奋剂,猛地剧烈搏动起来!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浓郁、都要冰冷的冰蓝色蛊息,如同喷发的火山,瞬间从他枯槁的胸膛中爆发!冰蓝的光芒透过玄色的龙纹衣襟,在昏暗的暖阁内映照出一片妖异的光晕!

  这股冰蓝蛊息并未带来生机,反而带着一种极致的、冻结灵魂的死寂!它如同狂暴的洪流,瞬间冲垮了萧彻体内最后一点微弱的生命之火!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拖入无边的冰蓝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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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

  就在这冰蓝死寂即将吞噬一切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股冰蓝蛊息在彻底湮灭萧彻生机的瞬间,仿佛触动了某种埋藏在他血脉最深处、被金鳞与帝王气运层层包裹的…禁忌开关!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归零…触发…终极预案…龙气反哺…强制激活…】

  一个冰冷、古老、仿佛来自血脉源头的提示音,在萧彻彻底冰封的识海最深处轰然响起!

  嗡——!!!

  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带着煌煌帝王威严的金色气流,如同沉睡万古的巨龙睁开了眼,猛地从他脊骨深处那几片早已沉寂的金鳞中爆发出来!这股金色气流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至高无上的本源气息!它如同最后的星火,瞬间撞上了那喷涌的冰蓝蛊息!

  金与蓝!帝王的龙气本源与噬心蛊的冰寒死寂!如同宿命的仇敌,在萧彻早已死寂的经脉和心脏中,展开了最后的、毁灭性的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无声的湮灭与…诡异的融合!

  那狂暴的冰蓝蛊息,在触碰到那微弱却至高无上的金色龙气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冰,并未被蒸发,反而…如同找到了最完美的“载体”!冰蓝的光芒疯狂地缠绕、吞噬着那缕金色的龙气!金色的龙气在冰蓝的侵蚀下,并未消散,反而如同被染色的丝绸,迅速被浸染成一种…妖异的、流动着暗金色光泽的冰冷液体!

  这股融合了帝王龙气本源与噬心蛊冰寒死寂的暗金色液体,在萧彻死寂的心脏中瞬间成型!它如同拥有生命,沿着早已枯萎的血管,瞬间流遍全身!

  所过之处,萧彻那死灰僵硬的身体,如同被灌注了液态的金属!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如同被唤醒的毒蛇,瞬间贲张、凸起!血管内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那粘稠、冰冷、流动着暗金光泽的诡异液体!

  “呃…嗬…”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破旧风箱被强行拉动的吸气声,猛地从萧彻喉咙里挤出!

  他枯槁的身体在锦褥上猛地一颤!

  那双早已被冰蓝蛊息彻底覆盖、涣散空洞的黄金竖瞳,眼皮极其僵硬、缓慢地…掀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之下,露出的…不再是属于人类的瞳孔!

  而是两枚…凝固的、如同最上等黄金融化后浇筑而成的…冰冷竖瞳!

  竖瞳之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没有任何生命的光彩,只有一片凝固的、流动着暗金光泽的、如同液态金属般的…非人死寂!

  与此同时!

  他那枯瘦如同鬼爪、一直僵直垂落的手,极其僵硬、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抬了起来!

  枯瘦的手指,如同覆盖了一层流动的暗金蜡油,在炭盆跳跃的火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妖异的光泽。指尖,精准地、带着一种非人的稳定,指向了紫檀小案上——

  那个敞着一线缝隙、白骨镜幽光流转的金属匣!

  以及,匣面上,那块镶嵌着的、布满蛛网般血色裂痕的白骨镜!

  镜中,那片象征着阴山隘口、流淌着金红光芒的末日天裂景象,正无声地溶解、变幻…血红的底色如同潮水般褪去,重新凝聚…勾勒出…一片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巨大的…皇陵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