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前朝玺:暗格藏遗恨-《苍麟夜哭》

  暖阁内,沉水香与龙涎的馥郁被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彻底绞杀、覆盖。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甜腻冰寒的混合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肺腑。

  龙榻上,萧彻的身体在锦褥间剧烈地翻滚、抽搐,如同离水的鱼在滚烫的砧板上挣扎。玄色的龙纹衣襟被汗水、血沫和带着冰蓝气息的白沫浸透,紧贴在枯瘦的胸膛上。每一次痉挛性的弓起,脊背处的衣料都紧绷到极限,清晰地勾勒出下方那几片疯狂搏动、几乎要破开皮肉的金鳞轮廓!胸腹间,噬心蛊带来的万载冰寒与金鳞本源那焚尽一切的灼热,如同两条暴戾的毒龙,在他脆弱的经脉和脏器间疯狂绞杀、冲撞!撕裂般的剧痛如同永无止境的潮汐,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识海。

  “嗬…嗬…” 破碎的嘶气声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黄金竖瞳因极致的痛苦而涣散、失焦,瞳孔边缘爬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死死盯着暖阁藻井上那些繁复华丽的蟠龙纹饰,仿佛要将那冰冷的金漆烙印入灵魂深处。

  【警告!…生命体征临界…脏器衰竭加速…能量对冲破坏性…超出阈值…强制分流…失败…】

  冰冷的系统杂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和混乱,在他脑中尖啸、冲撞,如同即将碎裂的琉璃。

  几尺之外,冰冷的金砖上。云昭蜷缩在自身暗红冰蓝血液洇开的粘稠血泊中。单薄的素袍被彻底染透,紧贴着瘦骨嶙峋的身体。银发凌乱地铺散在血泊里,沾染着刺目的红与诡异的蓝。腕间那道狰狞的伤口边缘皮肉翻卷,暗红中透着冰蓝光泽的血液仍在无声地、缓慢地向外渗出。每一次连接着帝王心脏的那股狂暴吸力传来,她的身体便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上弓起,又重重砸落!颈间那道深紫色的曼陀罗血纹,中心那道冰蓝的裂纹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蛛网般疯狂蔓延、扩张,每一次搏动都闪烁着妖异而痛苦的光芒。冰蓝色的眼眸空洞地大睁着,瞳孔深处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麻木与死寂,连喉间那破风箱般的抽气声都已微弱得几不可闻。

  赵无伤如同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垂手侍立在龙榻与金砖之间的那片浓重阴影里。暖阁四角炭盆的赤红火光跳跃着,将他枯瘦的身影投在锦帐和冰冷的金砖上,拉扯成扭曲晃动的鬼影。他那双低垂的眼帘下,幽蓝的光芒如同墓穴中的磷火,无声地、贪婪地跳跃着,倒映着眼前这扭曲血腥、痛苦共生的图景。袖中,那只空了的羊脂白玉瓶,被他枯瘦的手指无声地、反复地摩挲着,瓶身上残留的、属于“噬心蛊”母液的粘腻冰冷触感,仿佛能透过指尖,渗入他枯槁的骨髓。

  就在萧彻又一次因体内冰火绞杀而痉挛弓起、枯瘦的脊背撞在龙榻坚硬的紫檀雕花靠背上、口中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意识被剧痛彻底撕扯至涣散边缘的刹那——

  【最高级别警报!…侦测到外部高能威胁源!…坐标锁定…方位:西北…距离:三百里…能量特征扫描…匹配度99.7%…确认目标:金狼…先锋斥候…已突破阴山哨…正以极限速度…直扑京城!!!】

  一个冰冷、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和“死亡”意味的提示音,如同万钧雷霆,猛地在他混乱濒死的识海中炸响!那声音瞬间盖过了所有能量对冲的警告和痛苦的嘶鸣!

  嗡——!

  萧彻涣散的黄金竖瞳骤然收缩!如同被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穿!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比体内冰火绞杀更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痛苦和混乱!

  阴山…破了?!

  金狼…来了?!

  这个念头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濒临破碎的意识!一股混杂着极致恐惧、刻骨屈辱和濒死野兽般的狂暴杀意,如同岩浆般在他冻结的血脉里轰然爆发!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混杂着痛苦与暴怒的咆哮,猛地从萧彻喉咙里迸发!他竟凭借着这股绝境中爆发的疯狂意志,硬生生压下了体内翻江倒海般的剧痛!枯瘦如爪的手猛地抓住身下锦褥,指甲深深陷入丝滑的缎面!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从龙榻上坐起!身体因剧痛和虚弱剧烈摇晃,全靠另一只手死死撑住床沿才未倒下。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角滚落,混杂着嘴角溢出的血沫和白沫。那双重新凝聚起一点疯狂金焰的竖瞳,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瞬间攫住了阴影中垂手而立的赵无伤!

  “赵…无…伤!” 嘶哑破碎的声音,每一个字都裹挟着血腥和暴戾,“阴山…哨报…何在?!!”

  赵无伤显然也被帝王这突如其来的、濒死爆发般的狂怒骇了一跳!他眼底那跳跃的幽蓝鬼火猛地一滞,脸上堆砌的“忧切”瞬间凝固。他反应极快,立刻躬身,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陛下息怒!老奴…老奴也刚刚接到飞羽急报!驿卒…驿卒刚到宫门,就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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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物!!!” 萧彻的咆哮打断了他,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身体的虚弱而颤抖,“滚…滚出去!给朕…盯死九门!!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

  “是!是!老奴遵旨!” 赵无伤如蒙大赦,立刻躬身急退,脚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迅速消失在暖阁层层叠叠的锦缎帷幕之后。

  沉重的殿门合拢声传来。

  暖阁内瞬间只剩下萧彻粗重破碎的喘息、云昭在血泊中微不可闻的抽气,以及炭盆中赤炭燃烧的噼啪声。

  死亡的阴影,比暖阁内的血腥气更加浓郁地笼罩下来。金狼的斥候如同悬顶的利剑!阴山已破,京城便是最后的孤城!四万新卒,半月粮草,锈刀烂枪…还有他这具被蛊毒和金鳞双重侵蚀、随时可能崩溃的残躯!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因暴怒而短暂压下的剧痛。萧彻支撑着身体的手剧烈颤抖,眼前阵阵发黑。他猛地闭上眼,黄金竖瞳在眼皮下疯狂跳动。不!不能死!绝不能像条野狗一样死在这里!死在金狼的嘲笑里!死在…那个被钉在城墙上的孩童血影之下!

  一个疯狂而孤注一掷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磷火,猛地窜入他混乱的意识!

  前朝…遗诏!

  那个他登基以来,日夜啃噬着他、被他深藏在龙榻暗格最深处、连赵无伤都未曾知晓的…秘密!那里面…或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哪怕是最渺茫的、最禁忌的…生机!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萧彻猛地睁开眼!黄金竖瞳中燃烧着孤狼般的狠厉!他不再理会体内肆虐的剧痛和濒临崩溃的身体,枯瘦的手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力量,猛地探向龙榻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镶嵌在紫檀木雕花床板下的暗格机括!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他耳中如同惊雷的机械弹响!

  一块巴掌大小、严丝合缝的紫檀木板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下方一个幽深、仅容一手探入的暗格!

  一股混合着陈年木料、灰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幽冥的阴冷腐朽气息,瞬间从暗格中弥漫开来,冲淡了暖阁内浓烈的血腥和药味。

  萧彻枯瘦的手指,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猛地探入那冰冷的黑暗中!

  指尖首先触到的,是一层冰冷滑腻、如同某种动物皮革的触感。他粗暴地将其拨开。下面,是几卷用明黄锦带系着的、触手冰凉沉重的…玉轴!那是他登基时,礼部呈上的、宣告他“正统”的登基诏书副本。他看也没看,手指继续向下摸索。

  指尖划过冰冷粗糙的石面…是传国玉玺的拓印?无用!

  指尖触到柔软丝滑的织物…是某个被他赐死妃子的血书?废物!

  冰冷的金属…是先帝赐予他、又被他在登基大典上亲手折断的亲王金印残骸?耻辱!

  没有!没有他要找的东西!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住他的心脏!难道…难道那只是谣传?难道他最后的希望…只是泡影?!

  就在他心神剧震、手指因绝望而微微停滞的刹那——

  指尖!

  指尖猛地触碰到一个极其突兀的、坚硬的棱角!

  那触感冰冷、沉重、带着一种非金非玉、却又超越凡俗材质的奇异质感!棱角分明,边缘似乎还带着细微的、如同某种古老符文的凹凸刻痕!

  萧彻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黄金竖瞳瞬间收缩到极致!他枯瘦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狂喜和恐惧,死死抠住那个坚硬的棱角,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将其从暗格冰冷的杂物深处——

  抽了出来!

  幽暗的光线下。

  那并非他预想中的明黄锦缎包裹的遗诏。

  而是一个…匣子。

  一个通体由某种无法形容的暗沉金属铸造、表面布满诡异扭曲暗纹、触手冰冷沉重得如同凝固了万载寒冰的…金属匣!

  匣子不大,只有成年男子手掌大小,造型古拙狰狞,棱角如同野兽獠牙。匣身没有任何锁孔,只有正上方,镶嵌着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通体莹白如骨、却又隐隐透着血色纹路的…玉板!

  白骨镜!

  萧彻的瞳孔骤然放大!他认得这东西!这是前朝秘传的“白骨镜”!传说只有前朝皇室最纯正的血脉,才能以血为引,照见镜中隐藏的…秘密!

  白骨镜冰冷地镶嵌在金属匣上,镜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极其细微、如同蛛网般的裂痕,裂痕深处,隐隐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暗红光泽,仿佛干涸凝固的血液。

  匣子入手沉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死寂气息。那股气息与他体内躁动的金鳞、盘踞的噬心蛊瞬间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脊背深处的金鳞猛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带着强烈渴望和忌惮的搏动!心脏处盘踞的噬心蛊也似乎被这气息刺激,传来一阵冰寒的悸动!

  【侦测到…高密度…龙气残留…能量属性…极度排斥…警告!…接触…可能导致未知冲突…】

  系统的警告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响起。

  萧彻却置若罔闻!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这冰冷的金属匣,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黄金竖瞳死死盯着匣面上那面布满血色裂痕的白骨镜,里面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火焰!

  秘密!前朝最大的秘密!或许能扭转乾坤的秘密!就在这匣中!

  他猛地抬起另一只手,被噬心蛊和金鳞双重侵蚀、指甲缝里还残留着血污的手指,带着一丝颤抖,毫不犹豫地、狠狠按向白骨镜那布满血色裂痕的镜面!

  冰冷的镜面触感传来。

  指尖的皮肤被镜面细微的裂痕边缘划破。

  一滴粘稠的、带着帝王气息和蛊毒、金鳞混杂能量的暗红色血珠,无声地沁出,缓缓滴落在白骨镜中心、那道最深的血色裂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