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同心结-《长相思之妖王归来》

  相柳那股冷意漫过来时,小夭正蹲在石台上翻晒草药。不是刺骨的寒,是像晨雾缠上手腕似的凉,顺着指尖往心口钻——明明没见人,却清清楚楚知道是他,是他掐断那缕感应时,捎来的警告。

  她指尖顿了顿,捏着的月华草叶“咔嚓”断了半片。可心里那点慌,没撑片刻就散了,反倒浮出点说不清的亮堂——就像在雾里摸黑走了半宿,终于碰到块实墙,哪怕墙皮冰得扎手,也总算有了方向。他能察觉,能回应,总好过像块捂不热的黑石,连点动静都没有。

  第二天清晨,小夭拎着药篮出门时,脚步比往日沉了些,却稳。采草药时专挑那些韧性足的灵草,草茎得细却韧,颜色要浅黄带点绿,编出来才好看。傍晚坐在贝壳屋前的石墩上,她把灵草摊开,指尖理得顺顺的,连混在里面的细沙都吹得干净。

  她要编的是同心结。不是大荒集市上常见的那种简单绳结,是小时候在皓翎藏经阁里,从一本掉了页的古卷上看来的——绳要三股拧,结要环环扣,最中心得留个小小的圆,像把两颗心圈在里面。古卷上说,这是上古神族用来定情的,编的时候想着人,结里就会缠上念想。

  指尖刚绕出第一个环,就想起相柳教她射箭的模样。那时她总握不稳弓,他站在身后,手掌覆上来,指腹的薄茧蹭过她的手背,冷得像冰,却稳得让人安心。她走神了,草绳“啪”地松了,散成一截截。小夭笑了笑,重新理好草茎,指尖被草叶勒出细红痕也没停——这次不能再错,得编得好好的,让他哪怕忘了过往,也能摸到结里的念想。

  阿珠带着两个孩子来瞧热闹,蹲在旁边看她指尖翻飞。孩子们伸手想碰,阿珠赶紧按住,却忍不住问:“这、这是什么呀?”“是同心结。”小夭把刚编好的半只结举起来,夕阳的光落在上面,草结泛着暖黄的光,“能把想对人说的话,都编进去。”阿珠眨眨眼,似懂非懂,却没再追问,只帮着捡落在沙地上的草茎。

  这一编,就是三天。

  白天分拣草药的间隙编,傍晚借着最后一点天光编,连夜里月光亮的时候,也会坐在窗边编一会儿。草结慢慢成形,从松垮的雏形,到环环相扣的模样,中心的小圆刚好能放进她拇指的第一节。编到最后收尾时,她特意留了根细草,绕着结身缠了圈,像给它系了个小小的扣——就像当年相柳把贝壳塞给她时,没说什么,却像留了个念想。

  第三天黄昏,同心结终于成了。她把结放在掌心,吹掉上面沾的细沙,指腹蹭过那些交错的纹路,温温的。不算多精致,甚至有些地方的草茎编得歪了,可每一针每一线,都裹着她这三年的等,还有没说出口的话。

  她没往黑石殿去。她知道,直接送过去,要么被挡在门外,要么被他随手丢了。她抱着结,往部落边缘的海神祭坛走——那是族人常去祈福的地方,石台上还留着没烧尽的香灰,风一吹,飘起细烟。

  她把同心结轻轻放在祭坛中央,结的位置正对着石墙上盘蛇的图腾。没磕头,也没说话,就站了会儿,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回头,见夕阳把结的影子拉得细细的,贴在冰冷的石面上,像条想往图腾上缠的线。

  她没抱太大希望,却也没失望——能把念想放在族人都能看见的地方,就不算白做。

  夜里,小夭正在整理草药,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是守卫的重步,也不是阿珠蹦跳的轻响,是沉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沙上,磨得有点慢。她心里一动,放下药杵,轻轻拉开门。

  是大长老。

  他站在月光里,深褐兽皮的衣角沾着点沙,手里捏着的,正是那枚同心结。草结在他掌心显得小,他指腹蹭过结上的纹路,磨得发涩,像是拿了很久,又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拿。

  小夭没说话,也没动。她看着大长老的眼睛——紫眸在月光下亮了点,先扫过她攥紧的衣角,再落回结上,沉得像深潭。他没划水痕,就那么举着结,往黑石殿的方向偏了偏,眉头皱得紧,连额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那眼神里的意思太清楚了:这是给他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小夭深吸了口气,往前挪了半步。她抬起手,指尖先碰了碰自己的胸口,按得轻却稳,像怕碰碎什么,又像怕说不清楚;然后慢慢指向黑石殿的方向,指得直,没半点犹豫;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枚结上,轻轻点了点头。

  没说一个字,可心意都在动作里:我的心往那边去,这结,就是我的心。

  大长老的瞳孔缩了缩。他盯着小夭看了好一会儿,手指慢慢攥紧,草结的边缘被捏得变了形。他像是想开口,又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裹着太多东西:有对族人的护,有对相柳的忧,还有一丝藏得极深的、像看见冰下冒芽似的震动。

  然后他转身,握着同心结往黑石殿走。脚步比来时快了点,兽皮扫过珊瑚石,发出轻响,手里的结被他护在身前,像怕被风吹走,又像怕被月光照得太清楚。

  小夭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融进黑石殿的阴影里,才慢慢缩回手。指尖还留着按在胸口时的温度,心口那缕牵引安安静静的,却像潮水似的,一下下往她心里撞。

  她不知道大长老会不会把结给相柳,也不知道相柳见了会是什么反应——是会随手丢进海里,还是会捏着结,想起点什么?

  风裹着月光溜进屋里,扫过石台上没整理完的草药,也扫过她腕间的贝壳。贝壳温温的,像相柳当年塞给她时的温度。

  小夭轻轻摸了摸贝壳,嘴角勾了点笑意。

  没关系,她等得起。

  等那枚结能落在他手里,等他哪怕有一秒,能从结的纹路里,摸到她藏了三年的念想。

  今夜的月光特别软,落在贝壳屋的顶上,也落在黑石殿的窗上。两个地方的灯都亮着,一个在等消息,一个在藏心事,注定都要熬到天快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