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潮汐之舞的共契-《长相思之妖王归来》

  屋前那捆用油布裹得严实的干柴,像滩涂潮水里藏着的暖沙,被小夭捡起来时,指尖沾着的不仅是礁石青苔的湿,还有股藏不住的软。她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放的——劈得匀净的柴块、边角仔细折好的油布,都是刻在骨子里的细心,和当年辰荣山帮她堆柴时,半分不差。这份藏在抗拒里的守护,让小夭心里的笃定又沉了几分,不再急着等他“想通”,只安心把日子往细里过。

  她依旧借着阿珠搭话,摸清部落的需求:知道晒鱼干的汉子总犯风湿,就把驱寒的艾草混着海泥捣成膏,用贝叶包好让阿珠捎去;听说孩子们怕苦不肯喝药,就在治风寒的药汤里加两颗甜海果,还在药碗边画个笑盈盈的小鱼。她不刻意露面,只蹲在屋前的石台前,用朱砂在骨片上画防病的法子——哪片滩涂的潮退时能捡安神草,暴雨前要把晒着的草药收进石屋,一笔一划画得清楚,阿珠来取时,就手把手教她认这些符号,让她转交给族人。像株扎在沙里的海草,不张扬,却稳稳地把根扎进了这片岛。

  相柳那边,倒像是进了场无声的僵持。黑石殿的门依旧少开,他要么埋在族务卷轴里,要么关在密室闭关,路过小夭屋前时,也总把脚步放轻,玄衣的影子晃过石墙就走,从不停留。可小夭能清晰接住那道目光:她低头画骨片时,目光会落在她捏笔的指尖,没了之前的冷锐,只剩点发怔的软;等她抬头望过去,那目光又飞快飘向海面,像被抓包的孩子,连带着他转身的动作都快了半分。他还在躲,却又忍不住要望,把矛盾藏在每一次悄悄驻足里。

  转机就落在个风静月明的夜。

  小夭吃完阿珠送来的海果粥,见屋外月光铺得像银纱,潮声轻得像哼歌,忍不住拎着鱼皮卷轴,在屋前空地上练起了潮汐之舞。这些日子沉下心琢磨,她早摸透了舞里的韵律——抬手时要顺着浪升的劲儿,转身时得跟着潮退的缓,指尖凝的水光不再散,反而能和海面的月华缠在一起。素色裙摆扫过沾着月光的沙粒,她闭着眼跟着潮声动,连身后黑石殿方向多了道影子,都没立刻察觉。

  相柳已经站了快半柱香。他原本是处理完族务,想绕去礁石滩透透气,没成想刚走到巷口,就看见月光下起舞的小夭。她的动作比上次在草甸上稳了太多,抬手时指尖的蓝光刚好接住浪尖卷来的月华,转身时裙摆带起的风,都和潮汐同了频。这画面太静,太熟,像他脑子里那些没理清楚的碎片突然落了位——好像很多年前,也有个人这样,在月光下跟着他的节奏动,不用说话,就懂彼此的力道。

  他没忍住,抬步往那边走。玄衣下摆蹭过礁石上的青苔,没弄出半点声响,最后停在离小夭三步远的礁石旁,依旧保持着距离,却没再挪开。

  小夭舞到“浪回旋”的转折处,才觉出身后的气息——是他身上独有的、混着海藻香的冷意。指尖的水光顿了下,心跳漏了一拍,却没停动作,也没回头。她深吸一口气,把心神重新沉回舞蹈里,只是悄悄把动作放得更柔,连引动的水灵之气都往外散了些——这是无声的邀请,是把自己最不设防的样子,摊在他面前。

  相柳的目光黏在她的动作上,越看,心里那层冰越软。看着她转身后指尖水光稍散的滞涩,喉结无意识滚了滚,竟抬手对着空气划了道弧——那弧度很轻,却刚好补上她漏了的潮汐节奏,指尖还凝了点淡蓝的光,像在给她搭了个台阶。

  这细微的动作,小夭瞬间捕捉到了。后背的衣料轻轻绷紧,指尖的水光却稳了,故意把下一个“浪升”的动作慢了半拍,连引动的水灵之气都放得更柔,像在递话:我接住你的指点了。

  相柳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他看出来她是故意放缓,也懂那股柔化的气息是什么意思。这种不用明说的默契,像根细弦轻轻绷在心里,他甚至没多想,再次抬手时,动作比刚才明显了些——指尖划过的轨迹更圆融,还特意往“沉肘”的方向顿了顿,淡蓝的光痕在月光下留了片刻,把力量过渡的法子演得明明白白。

  小夭顺着那道光痕调整动作,滞涩感瞬间消失,周身的水灵之气像被理顺的溪流,顺着舞姿绕了圈,引动的月华都亮了几分。她收势时特意多转了半圈,裙摆扫过沙面,带起圈细碎的光,算是无声的道谢。

  相柳看着那圈光,紫眸里闪过丝极淡的满意,快得像流星划过海面。可这满意刚冒头,就被困惑盖了——他为什么会下意识指点她?这种自然而然想帮她把动作做顺的冲动,到底是“柳相”教族人练术的本能,还是藏在记忆里的习惯?

  他没深究,也没离开,就站在礁石上看着。小夭索性顺着这股微妙的气氛,把之前总练不顺畅的几个复杂段落,一一挑了出来。她不再刻意放缓,只专注地舞动,却把“这里还没摸透”的疑惑,藏在微微蹙起的眉尖和稍显凝重的气息里,悄悄递给他。

  起初相柳只是静静看,可当小夭跳到“深海暗流”的段落,意念引导稍稍偏了半分——再偏一点,水灵之气就要反噬时,他终于没忍住开了口:“左三寸,沉肘。”声音从礁石那边飘过来,冷是冷,却比平时慢了半拍,没带半点不耐烦,“意随暗流走,别逆着浪劲。”

  小夭立刻照做,沉肘时故意把动作放慢,确认力量顺了,才继续往下跳。这一次,相柳的指点不再藏着掖着,见她“落浪”时气息没沉稳,会轻声提一句“呼气要跟着潮落”;见她指尖凝光太急,会用指腹点一点自己的眉心,示意她“意念要稳”。

  月光铺在两人之间,潮声成了最好的伴奏。小夭跳得专注,每接收到一个指点,就立刻调整动作,额角慢慢渗了细汗,周身却暖融融的;相柳站得笔直,偶尔抬手演示,偶尔轻声提点,渐渐忘了之前的疏离与挣扎,眼里只剩对这舞、这力量的熟悉感。没有族长与外来者的隔阂,没有记忆里的疼与乱,只有一个在教、一个在学,默契得像练过千百遍。

  等小夭完整跳完一整套潮汐之舞,收势站定时,才轻轻吁出一口气。她转过身,第一次主动望向礁石上的相柳——月光落在他玄衣上,银发被风掀得轻晃,紫眸里没了往日的冰冷与挣扎,只剩一种沉浸在熟悉领域里的平静,连目光都软了些,还停留在她刚才收势的地方,像是在回味那股顺溜的力量韵律。

  小夭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胸口的海心石轻轻发烫,暖得让人心尖发颤。她知道,那层坚冰还没彻底化掉,但今夜这场舞,已经在冰面上凿开了一道新缝,顺着“共契”的方向,往深处钻。

  过了好一会儿,相柳才回过神,抬眼就撞进小夭的目光里。那一瞬间,他眼里闪过丝恍惚,像透过她看到了很久前的影子,可这恍惚只停了眨眼的功夫,就被懊恼与冷静取代——他竟忘了分寸,和她这样待了这么久。

  他没说任何话,只深深地看了小夭一眼,那目光里裹着复杂的情绪,有未散的平和,有藏不住的懊恼,还有点说不出的软。接着,他转身就往黑石殿走,玄衣扫过廊柱时,竟轻轻碰了下,脚步比来时快了些,没回头,却连银发都似带着点没藏好的乱。

  小夭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唇角慢慢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她抬手抚上胸口的海心石,能清晰摸到那股温润的暖意,和刚才共舞时残留的水灵之气缠在一起,稳得很。

  潮汐之舞舞完了,可两人心里的弦,才刚顺着韵律,轻轻共振起来。长夜还没尽,但小夭知道,黎明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