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真名如咒-《长相思之妖王归来》

  “相柳。”

  两个字飘在风里,轻得像月光落进海面,却狠狠砸在相柳心口。

  下一秒,时间像被冻住了。潮声顿了,风声歇了,连漫在滩上的月光都凝着——只有相柳骤然缩紧的瞳孔,和小夭眼里晃着的、没忍住的泪,在动。

  “呃啊——!”

  不似人声的嘶吼突然炸开!相柳猛地抱住头,指节抠进银发里,指甲几乎要嵌进头皮。周身的妖力瞬间失控,冰蓝色的气浪像海啸般翻涌,以他为中心往四周冲——脚下的礁石“咔嗒”裂出缝,近处的海水被硬生生推开,露出片湿冷的沙,又瞬间被冻成冰碴!

  “族长!”守在远处的战士和大长老慌了,举着符石往这边冲,却被妖力掀得连连后退,连靠近都做不到。

  小夭离得最近,首当其冲被气浪扫中。胸口像挨了重锤,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的血珠滴在沙上,身体像断线的风筝往身后的礁石撞去——那礁石尖得能戳穿皮肉,她闭着眼,已经做好了疼的准备。

  可预想中的撞击没到。一道玄色影子比风暴还快,相柳在完全失控的疯劲里,竟硬生生分了缕妖力,像粗绳似的卷住她的腰,狠狠往沙滩上甩!力道糙得像生拽,却没让她碰着礁石半分,连摔在沙上时,身下都似有层软气托了托。

  小夭趴在沙上,五脏六腑像被搅过,疼得喘不上气。她挣扎着抬头,看见的哪还是那个冷硬的族长——相柳银发狂舞,紫眸全染了血,额角的青筋绷得像要断,嘴里发出“嗬嗬”的闷响,像头被逼到绝境的兽。

  无数记忆碎片在他脑子里炸了。清水镇巷口的糖、海底漫过指尖的星、辰荣山教她射箭的风、梅林里染红衣摆的血、防风邶笑时的挑眉、最后万箭穿心的疼……这些属于“相柳”的过往,撞上“柳相”护部落的责任、复活时的碎魂之痛,像两把刀,在他心里来回割。

  “为什么……是你?”他踉跄着朝小夭走,每一步都踩碎冰碴,血红的眼死死盯着她,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烂,“你早知道!你一直都在!看着我……就像看个笑话,是不是?”

  妖力还在他周身乱飘,扫过沙滩时,沙粒都冻成了冰珠。小夭撑着沙站起来,抹掉嘴角的血,没退。她迎着那要吃人的目光,声音发颤,却每个字都咬得紧:“我没看你笑话!我找了你三年!闯过三千里迷雾海,被海妖追着跑,在暗礁区差点喂了鲨鱼,才找到这座岛!我看着你,是因为你是相柳——是那个会把我从海里捞上来、会替我挡箭的相柳!”

  相柳的脚步顿了顿,眼里的血似乎淡了点,可很快又被更深的乱盖过去。“闭嘴!”他吼着挥出一掌,冰刃擦着小夭的脸颊飞过,削断的发丝飘在风里,她白皙的脸上立刻划出道血痕,渗出血珠。

  “过去的相柳早死了!”他指着自己的头,状若疯魔,“被你、被辰荣、被所有人逼死的!现在活着的是柳相!是鬼方族的族长!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把这些该死的记忆挖出来?!”

  唤醒记忆哪里是恩赐,对他来说是凌迟——一边是要护的族人,一边是放不下的过往,两边扯着,要把他的魂撕成两半。

  小夭看着他这模样,眼泪终于忍不住往下掉,砸在沙上晕开小坑。“因为我不信你会死!”她哽咽着,却没哭出声,“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就算只剩一缕残魂,也会扒着活下来!我找到你,不是要逼你记起来,只是想确认……你还活着。”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攥得发白,声音沉了些:“你是相柳还是柳相,我不在乎。你想不认我,想恨我,想接着当你的族长,都随你。但我不会走——你在哪,我就在哪。这是我欠你的。”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羽毛,却重重砸在相柳心上。

  狂暴的妖力突然顿了顿。相柳盯着她脸上的血痕和泪痕,血红的眼里晃过丝动摇,像冰面裂了道缝。可下一秒,他又猛地转过身,将所有的疯劲都砸向海面——冰蓝色的妖力撞进浪里,“轰隆”一声,巨浪冲天而起,月光下像下起了暴雨。

  他背对着小夭,肩膀剧烈起伏,玄衣被海风掀得猎猎响,连银发都在抖。等浪慢慢落下去,他周身的妖力散了些,却裹上了层更沉的冷,像把整个深海的冰都裹在了身上。

  大长老和战士们还在远处站着,没人敢上前。小夭也没动,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得自己把心里的乱捋清楚。

  过了很久,相柳才缓缓转身。眼里的血退了,只剩一片死寂的疲惫,紫眸里没了光,像蒙了层灰。他没看小夭,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脚步踉跄,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决绝,衣角扫过沙粒,没带半点声。

  经过大长老身边时,他才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擦石头:“看好她。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离开岛屿半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黑石殿走。玄衣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落在沙上,像条解不开的结。

  小夭站在原地,海风吹着她的发丝,脸上的血痕还在疼,可远不及心口的钝痛。她抬手摸了摸那道血痕,指尖沾了点血,温温的。

  真名像道咒,唤醒了沉睡的魂,却也撕开了血淋淋的伤口。

  这一夜,黑石殿的灯亮了一整晚,海面上的浪拍了一整晚,小夭在沙滩上站了很久,直到天快亮时,才慢慢走回自己的小屋。

  她知道,最难熬的日子,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