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暂缓之下 暗线翻盘-《穿成反派夫人后我开摆了》

  “暂缓”二字砸下来,整座宫城像被雪压住了脊背。御道静极,宫门上的鎏金兽首在冷风里发着哑光。

  香主署房内,灯焰被罩得很低,光圈如一只收紧的眼。夜阑端来热汤,劝了一句:“主上,今儿先歇口气?”

  江枝把那份“突然现身”的旧折在案上一平,指尖顺着纸纹轻轻刮过去,笑意却凉:“歇?她把刀藏进袖里,我若倒头就睡,明早醒来连枕头都没了。”

  她俯身,嗅一嗅纸面,眉峰一挑:“香。”

  夜阑一怔:“纸有香?”

  “不是香,是‘茶气’——这纸曾被温热茶蒸过。”江枝把折角对光,低声道,“鱼皮笺的三山半瓣水印还在,可纸浆里混了云母粉,这种粉是半年前新进纸坊才敢用的。三年前的折子,吃不上这种新浆。”

  她又抹了一点墨迹,放于舌尖边,极轻极快地触过,淡淡咸味涌起:“胶矾重,砑得急。——这张‘旧折’,是拿新纸做旧,再用茶蒸过以去新味。”

  夜阑眼睛亮起来:“主上要翻盘?”

  “翻盘要分先后。”江枝把折子合上,唇角一挑,“先把刀收进鞘,免得她又借‘扰乱圣听’压我。——从今夜起,我们不用口,只用物。”

  子时前,香主署房外悄悄来了三拨人:内廷纸库的老匠、鸿胪寺旧印坊的拓手、翰林院的藏谱史官。

  江枝把门关严,托出三样谱册:“纸谱、墨谱、笔谱。”

  纸库老匠把老花镜一推,摸着“旧折”脊背笑出声来:“这线缝不是旧线——三年前还没改用枣红桑丝,那会儿都用熟麻线。你瞧,线窝没磨圆,是用新锥穿的。”

  拓手取炭粉轻刷纸背,“水印没作假,可这纸背的‘码点’——新坊习惯在纸头隅打三点识别,旧坊只打两点。三点,半年前才定的制。”

  史官翻“笔谱”,“签押的末笔‘返钩’是新式,偏偏折内署押是旧式——两种时制混在一张纸上,时序自破。”

  夜阑压不住笑:“主上,三条锁一条脖子。”

  江枝却摆摆手:“锁要慢慢扣,太快就像是我要她的命。——接下来还差‘墨’。”

  墨谱老匠把“旧折”的墨刮了一点,滴进清水中摇看,水面浮起细细的白沫,他咧嘴:“墨里掺了茶汤,还有极细的茉莉花粉囊碎屑。若不用茶泡,墨不会起这层细沫。——茶从哪来?”

  夜阑会意:“茶库。”

  江枝点头:“她以为从香库绕开我,就干净了?——把‘茶香抽检’的例条今夜就送到宣政院,抄送中宫。明日,我们查茶库。”

  卯前,西暖阁回廊无灯,宫墙反着雪光,冷得像瓷。

  皇后披一件浅狐,立在柱后。江枝远远致一礼,收敛锋芒,低声道:“娘娘,臣昨锋芒太显。”

  皇后淡淡看她一眼:“你知道便好。”

  “但锋不入肉,仗就输了。”江枝垂目,“今次不说话,只立规。臣要查茶库,以‘旧折茶墨’为引,不动贵人,只动物。——规矩伤我,也不伤您。”

  皇后指尖揉了揉披风边,轻声:“三日内,不要再把话说满。若能以规矩代刀,本宫会为你挡一次风。”

  “臣谨记。”江枝退了一步,抬眸时眼神已极静,“请娘娘留意长宁宫的熏衣局。她若绕过炉,必走香囊与茶。”

  皇后点一点头:“去吧。”

  辰时,宣政院白榜下新贴了一条小小的红签:

  “凡档房、茶库、行签三所之人,三日内自陈所知者,免笞一等、免流三百里;三日后缄默者,连坐所司。”

  夜阑看完笑得露出虎牙:“主上,您这是把罪打折卖?”

  “打折,卖得快。”江枝让人故意“漏风”——香主署房要夜查茶库的消息,顺着小路传到长宁宫。

  “她若慌,会先动手销‘茶’。而茶最不经烧,越烧越香。”

  入夜,茶库封门,宣政院和香监两方同押。库开一线,一股清甜的花茶气扑来,夹着一点点不合时令的暖。

  江枝抬手:“先不翻箱,先熄灯。”

  众人一怔,火灭,库中只剩冬夜的月白。她取出一块薄润的“银灯板”,把几碗水摆好,“把可疑茶末各取一撮,温水浸之。”

  半刻后,第一碗水面浮起细小白沫,第二碗无,第三碗沫厚而不散。

  纸库老匠低声道:“掺过墨的茶,皂角反应重。”

  江枝点头:“把三碗水封起来,送御前验。”

  她又在几只茶筒底下摸出半片**“三山半瓣”纸角**,浆味未散。

  “这一片,正是‘旧折’所用新纸的切角。”她淡淡,“茶库不是案发地,是作坊。——娘娘,做旧折,手都伸到茶里了。”

  礼司段延年在旁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合掌道:“香主的规矩,妙在让物自己说话。”

  夜阑挤眉:“说话的东西,多半不长嘴,省我不少气。”

  同一夜,档房里“自首”两人:一名抄录小史,一名点灯小吏。二人先后咬出:半月前有“顾字”口谕,令他们“借旧补新”;昨日有人送来两卷“已抹边”的旧簿,要他们“按格换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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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枝不让他们多说,只让他们各写一行自己的名字。

  夜阑不解:“主上,认罪书不要?”

  “要‘手’。”江枝把两人的字与“旧折”里抄录人的小字一夹,指给拓手看。拓手笑:“握笔劲一样——尾笔惯向左挑,遇‘心’字喜欢少一点横。”

  “嘴会反悔,手不会。”江枝把两人签押封起来,“先不惊动她,让她以为只是小风浪。”

  第二日,长宁宫熏衣局。贵妃未至,顾嬷嬷已把“炉”撤了,只余女官们缝缝补补——香囊线细如蚕丝,囊面绣暗纹。

  江枝带着“三问一囊”的纸条到了门口,笑得极温柔:“长宁宫爱惜衣料,好。可‘香囊’也算‘香’,不在炉里,在衣里,照样抽检。”

  顾嬷嬷面色一沉:“香主莫要逾矩。”

  “逾不逾,由规矩说。”江枝抬手,女吏把“茶香抽检”新例贴上门柱,“凡入衣之香,若取自茶库、花库,同归抽检。若用自磨香粉,附粉谱;若从外进,附来源票。——顾嬷嬷,这叫记账。”

  顾嬷嬷咬着后槽牙,半晌挤出一句:“长宁宫无不可查之物。”

  “我正怕你们‘空空如也’。”江枝点着几只新缝好的香囊,“拆两个吧——你挑。”

  两只囊拆开,竟都只有干茶与极细的白粉。纸库老匠一嗅:“还是云母粉。”

  江枝扬眉:“又是你。你把纸浆抹在茶上,挂香入衣,以为躲得过炉规?——规矩现在伸进衣里了。”

  午后的小朝,皇帝并未设大阵势,只有宣政院、礼司、内务府各两人,中宫在侧。

  江枝只行了常礼,把三样东西摆在案前:茶水三碗、纸角一片、香囊两只。

  她不再多言,只让纸库老匠讲纸,拓手讲笔,墨谱老匠讲墨与茶。三人不涉人名、不谈宫斗,只谈“这是什么”“当年没有”“如今才有”。

  皇后静静听完,轻声一句:“本宫闻到了茶里那点茉莉。这味道,本宫当年入宫时爱过,近年才又回。”

  皇帝指尖轻轻一点案面,目光从茶碗到纸角,最后落在那两只拆线的香囊上,良久不言。

  许久,他问江枝:“你为何不提人?”

  江枝缓缓一礼:“臣怕口。——口会伤人,物不伤。臣只请把钥匙放在规矩上,谁都过得去,便是清白。”

  皇帝看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学会了藏刀。”

  “臣把刀换了柄,改叫章程。”

  黄昏,旨意下到三处:

  档房、茶库并入“冷鉴”,三月内由香监、宣政院、纸库三方同押;

  长宁宫熏衣局纳入“换火三问”的延伸条——“一囊必记、一月必对”;

  顾嬷嬷“回避三月”,周宁收押,内务府刘云生暂离职“养疾”。

  旨意无一句“罪”字,却把几条线全拧在江枝手里。

  夜阑从宣政院出来时忍不住笑:“主上,您这回一刀没见血。”

  江枝把“茶香抽检”的红条再压一压,慢声道:“刀见不见血,看她自己跑不跑。”

  她背着手沿着御道走,风从衣襟里钻过去,骨头也冷。走到半途忽然顿住,回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宫墙。

  “夜阑。”

  “在。”

  “把‘口账’也立起来吧。谁在白榜底下说‘节病、郁气、扰筵’,名、时、地全记上去。三月后对照医案、宴案——嘴也得记账。”

  夜阑乐了:“敢在白榜底下嚼舌头的,怕是真想上册。”

  “她要走人心,我就把‘心’也过秤。”

  长宁宫里,贵妃看完旨意,笑意薄如纸。顾嬷嬷被带去回避前,眼圈一红:“娘娘,奴才没守住。”

  贵妃接过她的手,指尖轻轻一压:“不是你没守,是她把针变成了秤。”

  她转身吩咐新近的心腹女官:“从今夜起,熏衣局不用囊,改缝香边——把香粉缝进衣襟与袖缘,让风带着走。她的纸、她的茶、她的囊,我都不用。——看她可有新规。”

  女官应下,犹疑道:“娘娘,若再被她堵住……”

  贵妃叹了一声,笑中带寒:“她堵路,我便借风。风不归她管。”

  第三夜,香主署房。江枝把一张新的白纸摊开,写下四个字——“风行抽检”。

  夜阑愣住:“这也能查?”

  “能。”江枝把笔一顿,“风过之处,袖缘留粉。凡衣领、袖口、袍摆若留粉痕,记入‘风行薄’,与‘一囊一月’同对。粉从哪来,就查哪。”

  她写完,忽而停笔,沉默片刻:“我以为她会认个软,没想到她要借‘风’。”

  夜阑道:“风无迹——”

  “所以要记口,把用风的人、日、场都记下来——你在风里走,风也要记你的名字。”

  子夜,宫里很静。窗纸外的雪光像一层薄霜,映得屋内的人影淡淡。

  江枝把三条新例子的副本装进匣里:茶香抽检、三问一囊、风行抽检。她关匣的手动作极慢,像把一柄长刀推回鞘中。

  “夜阑。”

  “在。”

  “明日一早,把副本先送中宫,再送宣政院,最后送内务府。顺序很要紧。”

  “懂——先让娘娘心里有秤,再让宣政院有章,最后让内务府学会数。”

  江枝笑出声,笑意不热:“贵妃爱走人,我爱走物。人会变,物不变。她若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把她的脚印拓下来,一枚枚钉在册上。”

  她吹灭灯焰,黑暗里只余雪声——像远远的鼓,打在城墙上,又被风带走。

  这一夜,没有人看见,香主署房窗下的雪地上,纸、茶、墨三个小字被指尖写过又抹平,只留下一道看不见的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