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宫宴借刀 香席生杀-《穿成反派夫人后我开摆了》

  冬至前三日,宫中连落小雪。长宁宫的暖阁却光灼如昼,窗外檐铃叮当,室内只闻炭火噼啪。贵妃披石青织金大氅,正让顾嬷嬷打开一只暗纹玉盒。盒盖一掀,冷香直扑,似莲非莲。

  “南越贡来的‘碎莲香’,料头清烈,掺了一线极细的麝末——火一温,香先甜,回路发急。”顾嬷嬷压低声,指尖弹了弹盒底的薄层粉,“这一线,只够一炉。若在御前用,足以令体弱者心神不宁,孕者脉乱。”

  贵妃垂睫,指尖在盒沿轻划,语声温柔:“一线,便够了。明日香监要换签,后日正宴,她必在皇后侧——她爱立规矩,我爱借规矩。”她抬眼,眸光冷,“炉谁送?”

  “内膳司的小头潘七,常递茶炉,不起眼。”顾嬷嬷道,“炉胎换过,香盂里先垫细灰,再压‘碎莲’。炉面覆陈桂,与香监常用相仿。”

  贵妃满意颔首,轻声又补一刀:“传给潘七:若事成,赏银五十;若露破绽——从哪门来,往哪门滚回去。”顾嬷嬷心中一凛,明白“滚回去”的意思是“滚出宫”。

  一旁,云裳捧来席次草单:“娘娘,内侍署回话,已照娘娘意,将香监位移至皇后案前第二。”贵妃看也不看,只“嗯”了一声,“她要坐香前,才坐得像靶。”

  冬至日,大明宫正殿铺明黄缎毡,金炉未燃,先暖的是人声。殿外雪光反照进珊瑚火盆里,把炭火映得像一汪红水。内侍高声唱座,帘影微颤。

  江枝随仪进入,一身绛紫狭袖,发间只一根素金簪。夜阑紧半步随行,将视线不动声色掠过主炉——炉面色泽温润,炉口压着细桂,烟未起,香未见。

  “香主座在皇后侧前。”内侍低声引位。江枝眸光微敛,唇角淡淡一弯:“抬得够高。”夜阑知她这是凉笑——抬高是礼,亦是险。

  座定之后,潘七端炉而来。此人面白小口,脚步轻,行至案前时指节微紧,袖口一抖,炉底轻落案角,发出极轻的“嗒”声。夜阑听见,心头一沉。江枝拿起茶盏,盏盖轻扣,声音像落尘。

  “你紧张。”她只动了动唇,声音低过丝竹。潘七战战躬身:“奴才、奴才——”

  “退下。”贵妃笑声温婉地从对面送来,“别挡香主看炉。”潘七如蒙大赦,退入人海。

  开席三巡,丝竹渐缓,炉中烟丝才姗姗起。那烟起初细白,旋即泛出一缕浅紫,线直不散,像被无形之手牵着直上。

  夜阑俯身道:“主上,烟线直而不散,像‘定脉香’被换了胆。”江枝眼尾涟漪似的一动,指尖向炉沿挪半寸,似不经意以袖影挡风,烟线依旧不散。

  “不是风。”她淡淡,“是料。”

  她没有立刻翻炉,而是举盏敬皇后:“冬至喜平安,臣职以香代酒。”皇后笑着点头,端盏回礼,盏面轻晃间,皇后眉心极细地蹙了一蹙,随即掩去。江枝垂眸,心里记下一笔。

  她又抬眼看向贵妃,礼数俱全:“娘娘今日色好,想必香合心意。”贵妃唇畔笑更深:“本宫不敢妄断,有香主在,香自当合。”言笑之间,潘七躲在帘后,手里攥出汗。

  又半巡,皇后指尖按着案沿,轻轻呼了一口气。江枝起身,长身一揖:“皇后,臣女闻炉中香意有违例之处,恐伤贵体。请容臣女依香监例法,当场换炉。”声音不高,字字清楚。

  殿中一静。贵妃笑意不改:“香主例法,敢于御前拆炉?此处乃寿筵,不是香监衙门。”

  “恭谨,方为例法。”江枝转向皇后,“请皇后示下。”

  皇后放下盏盖:“依你。”

  江枝掀袖,执银针,针尖如一缕寒光挑过灰面。随着灰翻,一抹暗金粉末映出,细得几不可见。她将少许粉末落入清水碗中,水色先清,转瞬泛微浑,浮起一层若有若无的辛涩气。

  “此粉,麝末。”江枝语气淡,冷意却直入耳,“非产房禁器,御前不用。孕者闻之,易心悸;体虚者闻之,易气乱。”

  御医们面色一变,忙前诊脉。贵妃手心收紧,指尖刺入掌心。她仍笑:“香主慎重,御前无孕者在座,此点麝末,又何足道哉?”

  江枝眼皮都没抬:“御前何人孕,香监不问。香监只认规矩:禁即禁。更何况,御前若传一声‘麝入炉’,外臣口舌,比麝更烈。”

  皇后已由御医轻声报过“脉稳无碍”,却也沉了脸色:“换炉。”

  江枝将备用印封炉请上——香监自封、宣政院对押、刑司留痕,三印俱在。她当众开封、添料、点火,香起如泉,清而不寡,暖而不燥。皇后呼吸一缓,眉心舒展。

  贵妃看着那三重印,笑不达眼:“香主把印当锦。”江枝回她:“印是衣,脸是里子。衣可改,脸撞坏了,缝不回。”

  拆炉只是第一刀,第二刀在线。江枝对御前一揖:“请内务府御膳房当场交代此炉入席所经之线:谁封、谁押、谁送、谁置。”

  内务府总领与御膳房总管对视,冷汗立起。潘七被唤出,膝一软,跪在殿前,“奴才……奴才按例从南侧库取炉,照签送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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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例?”江枝把行灯签与侧库钥册抬上,冷声:“南侧库钥昨夜并未启封,内侍行灯签记‘西耳门’。你从未开之门取已封之炉,潘小头,是你手快,还是签走得比门快?”

  潘七嘴唇哆嗦:“奴才……奴才是受了——”话未完,贵妃抬手轻敲案,目光凉淡一斜。潘七像被针扎了舌,硬生生把后半句吞回,连连磕头,“奴才错了,是奴才偷懒、偷换!”

  “偷换也好。”江枝顺水推舟,淡淡一笑,“既是偷换,偷来之炉底款是谁家窑,炉心灰掺何地土,都要问清。”她将炉底一翻,指尖擦出细小刻痕,“‘万年窑’款——长宁宫常备,非御前常例。灰里粘珠粉,正是长宁宫东角门外地面。潘小头,你的脚,昨晚走的是哪条路?”

  御前静得可怕。顾嬷嬷的指节攥得发白。贵妃端盏,盏沿“叮”地撞了下盖,她笑得更温,“香主尽心,连泥也闻得出味。”

  “闻味,是我的饭碗。”江枝目光澄澈,“陛下的脸,是我的命。”

  皇后转向宣政院:“记:本日宴席香炉中验出麝末,非例。自此之后,凡入御前的香炉、香料、香盂、炉灰,一律由香监全程看守,从封到点,不得经他处换装。违者,以坏礼论。”她顿了顿,“御膳房、内务府调例,三日内改清。”

  这等于将贵妃最后一道能掺手的“入口”彻底交给了香监。贵妃仍微笑,垂首领命,指尖却在袖中掐出一道印。

  江枝折身谢恩,补刀补得不轻不重:“臣职再请,宴席用炉请增**‘换火三问’**:问器、问手、问线。器问炉、盂、灰;手问谁点、谁看、谁押;线问所经何门何钥。御前一问,席间一问,散宴抽一问。三问不中,责谁谁记。”皇后点头:“可。”

  殿内几位老嬷嬷面面相觑——这“换火三问”一立,几乎把宴席香路钉成铁板。贵妃笑着起身斟茶,茶香绕指,笑意不达眼底。

  散宴,雪更密了。回廊风紧,灯影摇成细碎的金屑。夜阑替江枝披上披风,压低嗓子:“主上,潘七怕是保不住。”

  “让刑司要人。”江枝道,“人到刑司,他的嘴才值钱。若在宫里,他的命最不值钱。”

  夜阑“嗯”了一声,忽又笑,“主上,今日那句‘印是衣,脸是里子’,险得很。”

  江枝淡淡:“贵妃爱做衣,我爱看脸——各取所需。”

  她停步在回廊尽头,转身望向长宁宫那角隐隐的灯光,目光冷得像雪,“她以为香是刀,我偏让刀有鞘、有柄、有锁。她若再伸手,手会被门缝夹住。”

  同时,长宁宫暖阁里,顾嬷嬷跪在地上,已磕出血。贵妃把盏放下,盏底磕案,发出“空”的一声。

  “娘娘,是奴才失手。”顾嬷嬷哑声,“潘七那条狗骨头不硬,临阵打软。”

  “他不软,你也会让他软。”贵妃淡淡,“输在哪儿?”

  “输在香监那三印、三问,还有那把‘行灯签’。”顾嬷嬷咬牙,“她把路、器、人都锁住了。”

  贵妃沉默半晌,忽笑:“她把香监做成官衙了。好,既然她强在规矩,就让她败在规矩。”她回身道,“去礼司——明日起,出一纸‘节俭礼议’的续条:凡朝贺、宴饮,减半焚香;凡冬月多病,以‘香气郁蒸’为由,建议减炉。”

  顾嬷嬷一怔:“娘娘,停香议才刚被驳……”

  “我不叫停香,我叫减炉。”贵妃冷冷,“她爱立三问,我便立三‘疑’——疑香耗费、疑香郁体、疑香扰筵。礼司只要把‘疑’写上白榜,她就得天天解释。”

  她顿了顿,眼神一转,“再去内务府,把行灯更换之事做成‘节电省薪’,借口换小灯,行灯签就要重刻。她靠签锁路,我就从签上掀她的锁。”

  顾嬷嬷连声应下。

  香监后堂,炭炉红透。江枝把今日的“换火三问”写成条目,压上朱印。夜阑把刑司回票呈上:“潘七已押,供词只到‘长宁宫某嬷’。”

  “够了。”江枝收票,“嘴不能一次掰太开,免得露白。今夜起,宴席炉全换香监腰牌,炉从香监出,炉随香监回。”

  “礼司那边会翻词。”夜阑提醒。

  “他们会说‘疑香’。”江枝抬眸,“到时候我们就把医案与礼例一起搬出来。礼是天,医是命——香,是礼与命的交界。她若想在交界上抠字眼,就别怪我把字刻在石头上。”

  夜阑咧嘴:“刻在石头上,她就只能磕头认了。”

  “让她先说。”江枝把章收进匣,“等她说够了,我再让她没得说。”

  窗外风声鼓雪,像鼓边的皮绷得再紧也藏着暗响。宫城在夜色里收起刀光,刀却并未入鞘,只是换了地方,亮在了纸上、印下、门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