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月下听曲-《科举操作手册:一起来学八股文》

  六人渡江北去,到杭州城内,天色已暮。

  徐长青说:“白天的观潮是严贯之安排的,晚上的夜游西湖则是弟的手笔,诸位师兄请跟我来。”

  大家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跟他一起走。

  刚到湖边,只见一艘画舫停在那里。

  徐长青招呼大家上船。严恕和严思对视一眼,都觉得情况可能不太对。

  果然进入船中,就看见在舱室深处,有两位女子静默地候着。一位身着天水碧的罗衫,斜抱着一柄月琴,指尖轻搭在弦上。另一位则是一身月白,身形更纤细些,正垂首调理一管紫竹洞箫。

  天水碧衫子的那位,生着一张极清减的瓜子脸儿,肤色并非明艳,而是一种温润的莹白,仿佛上好的定窑瓷,在幽光里泛着内敛的微泽。眉眼是细细长长的,不施黛色,眼波流转。

  月白衣衫的则另有一种韵致。脸型略圆润些,带着孩子气的苍白,下巴尖尖的,像一枚洁净的玉坠子。她的眼睛要亮一些,是那种含着水汽的清亮,静时如两丸浸在凉水里的黑水晶。

  二人皆无浓妆艳饰,却是天然一段风流。

  果然是花船。严恕心中哀叹,他向身边的严思低语:“这事儿不怪我吧?等下我离那两个女孩子远一些就行了吧?”

  严思还没说话,秦持中在一边先笑了,说:“严师弟,要不你直接下船算了。”

  徐长青听他们的对话,有些奇怪,问:“怎么了?这两个女乐可是杭城有名的善才。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约到的。贯之不满意?”

  孙知承抢着说:“你知不知道贯之的父亲是谁?”

  “白水先生啊。”徐长青说。

  “是啊,那你这不是在害贯之么?”孙知承笑。

  徐长青瞬间反应过来了,说:“嗐,白水先生远在嘉兴,贯之放心玩。”

  严恕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一眼严思。

  秦持中差点笑喷了,说:“驰之兄,你回去千万别和你叔父说。看把贯之为难的。”

  严思也笑了:“我肯定不主动告状。”言下之意就是,要是严侗非要问,那他不敢欺瞒。

  于是众人就拉着严恕坐下了。

  徐长青见众人都落座了,便说:“今夜乘船游湖,我们不要俗乐,诸位师兄弟自己填词,令她们二人唱曲,可好?”

  赵端府马上赞同,说:“正是,月下看西湖,灯下观美人,如此雅事,岂可用旧词?”

  孙知承指向严恕说:“贯之,你的小词不错,今夜可以大显身手了。”

  县学二人皆有些惊讶,他们想不到严侗的儿子竟然词会写得好,不过转念一想,雪蕉先生的侄子,也说得通。不对啊,雪蕉先生的亲儿子也在船上呢,没听说严思擅长写词啊。

  严恕有些窘,他以前的词基本都是抄纳兰性德的,然后自己改差一些。如此窃墨,到底有些不安。

  徐长青闻言便说:“既然贯之的词不错,那就开个头吧,不拘什么词牌,以月下西湖为主题即可。”

  严恕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纳兰容若有啥写西湖的词,最后干脆自己写了。

  略想了想,他提笔写下一首《蝶恋花》

  “薄暮武林湖上游,孤峰黛簇,星火摇重牖。月眠菡萏香盈袖,风过芭蕉曲未休。

  与君相约更倾酎,孤舟一棹,听弦水色中。桂香佐酒人醉否,醒来郡亭看潮头。”

  “严师弟的词清丽婉转,贴合今夜的主题,挺不错的。师弟,你要哪个歌女来唱你的大作?”秦持中笑着说。他觉得严恕的词也就还好,倒并没有孙知承夸得那么出色,只当严恕少年面嫩,在这种场合不愿意显才。

  严恕随便指了一下那个绿罗衫的女子,说:“就她来唱好了。”

  于是,侍儿将严恕的词交给那个歌女,女孩子轻启朱唇,素手拨弦,开始用《蝶恋花》的曲调缓缓唱来,如莺啼燕啭。

  这是严恕第一次在花船上听女孩子唱曲,不免有些心神荡漾。

  一曲唱完,众人喝酒一杯。

  “第二个谁来写?”徐长青说:“下午写过诗的晚上就免了,你们这些还没写过的,自觉一些。”

  孙知承一笑,说:“我来,我来。再不写要给你挤兑死了。”他与徐长青虽然不是同窗,却早就认识,私下里关系不错。

  此时画舫已经行至三潭印月附近,孙知承向窗外望去,只觉月华如水,他要来纸笔,写下一首《鹧鸪天·西湖月明》:

  “三十银珠迸玉壶,烛龙衔镜踏青芜。灯船剖夜成菱镜,塔孔穿云作贯珠。

  风敛袂,雾描图。偶然惊起睡菰蒲。归来袖满蟾光碎,知是涟漪画到无?”

  写完掷下笔,说:“让边上那个女孩子唱吧。”

  月白衣衫的女孩子本来是吹箫的,如今要唱歌,自然就不能吹箫了,于是由旁边的女孩子伴奏,她唱歌。

  她的歌声与同伴的不同,没那么温柔,反而有些内蕴清刚之气,在歌女里显得很有特点。

  又是一曲唱完,众人又喝酒谈笑了一阵。

  徐长青命船夫将船往断桥那里划。他们从白堤登岸,夜晚有人渐少,断桥石磴始凉,月如新磨,山复整妆,湖复平澜。

  “驰之,雪蕉先生的词可是全嘉兴府都大大有名的,你哪怕只继承令尊一半的词才,也非庸手了。今夜不可推脱,必须作一首。”徐长青笑说。

  严思皱眉,不过他看大家高兴,就没坚辞。来到湖边亭中,取来纸笔,写下一首《水调歌头》:

  “璧月出云海,万顷碎琉璃。孤山疑堕寒玉,梅鹤旧踪迷。忽有萧声引渡,踏过六桥烟缕,星斗渐垂衣。风起紫澜皱,恍惚洛神移。

  拾诗魄,循桂楫,入空漪。雷峰影淡何处,钟荡一声迟。欲唤眠鸥同醉,却怕荷衣难缀,清露湿须眉。莫问坡仙迹,今古月如斯。”

  “哎呦,好词!驰之你以前都不肯写,谁知竟然有如此之才!”赵端府感叹。

  “那是自然,我就知道,虎父无犬子么。”徐长青笑。

  严恕对严思一笑,他知道严思应该有些反感别人把他和他爹相提并论。不过他们毕竟是父子,别人会那么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众人于白堤上走了一会儿,又回到舟中。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以至于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