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归墟斩·龙鼎鸣
没有声音。
或者说，所有声音都在那白金色长虹与黑暗血莲对撞的瞬间，被吞噬、湮灭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空间扭曲成怪诞的模样。碰撞的中心，一个极度压缩的能量奇点凭空诞生，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声音、空气，甚至...空间本身！一个微型的、不稳定的黑洞漩涡隐约浮现，又迅速被更狂暴的能量对冲所湮灭。
下方，无论是祭天台上奋力维持九鼎大阵的李豫与百官，还是地面上与红袍教徒及失控怪物厮杀的龙盟将士与禁军，都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传来，修为稍弱者站立不稳，几乎要被吸上半空！
紧接着，是无声的、毁灭性的能量爆发！
轰————！！！
迟来的、仿佛要撕裂耳膜的巨响，终于如海啸般席卷天地！以碰撞点为中心，一个半白半黑、边缘翻滚着混沌闪电的能量球体急剧膨胀，将曼丽与沈珍珠的身影完全吞没！狂暴的冲击波如同实质的墙壁，呈环形横扫而出！
砰砰砰砰——！
祭天台周围临时搭建的木制观礼台、旌旗、仪仗，如同纸糊般被撕碎、吹飞！地面飞沙走石，修为较低的士兵与百姓被冲击波掀翻在地，口鼻溢血！就连那三层汉白玉砌成的祭天台，也剧烈摇晃起来，表面浮现出道道裂痕！
“护驾！保护陛下！”尉迟胜目眦欲裂，顶着狂暴的气流，带着亲卫死死护在李豫身前，以肉身和罡气组成人墙。
李豫却死死盯着空中那团毁灭性的能量球，冕旒下的面容因巨大的担忧与消耗而毫无血色，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缕鲜血——强行以天子精血与气运启动残缺的九鼎虚影大阵，对他负担极大。但他不能倒下，他必须维持大阵，为曼丽，也为长安，争取那一线生机！
空中的能量球体并未持续扩散，而是达到了某个临界点后，开始向内急剧坍缩、湮灭！
黑白交织的光芒疯狂闪烁，最终化为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灰暗混沌。
两道身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那片混沌中倒飞而出！
曼丽！
沈珍珠（圣使）！
曼丽身上的白金光辉已然黯淡大半，那层液态白金般的奇异光膜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嘴角、鼻孔、眼角，甚至耳孔，都渗出了细细的血丝，触目惊心！她右手中的“幽影”短刃，刃身上出现了数道细微的裂纹，灵光黯淡。她似乎失去了意识，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而沈珍珠（圣使）的情况，看起来更加凄惨。她身上华丽的血色宫装破碎不堪，露出下面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皮肤，皮肤上布满了诡异的黑色裂纹，仿佛即将破碎的瓷器。眉心那朵盛开的红莲印记，此刻光芒黯淡，边缘甚至有了枯萎的迹象。她那双暗红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惊怒，以及...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与迷茫。
“咳咳...”她剧烈咳嗽，大口大口的、带着黑色颗粒的污血从口中涌出，“怎么可能...你的力量...竟然能伤及我主意志的链接...”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一道贯穿前后的、边缘呈现白金色、不断灼烧蔓延的恐怖伤口，正向外汩汩冒着黑烟与污血！那是曼丽“归墟斩”留下的创伤！伤口中残留的白金能量，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净化着她体内那来自“蚀”的黑暗本源，并沿着某种玄奥的联系，逆向冲击着她与天际那巨大眼瞳的链接！
正是这一击，重创了她，也干扰了“蚀”之意志降临的进程！
天际，那只巨大的黑暗眼瞳，因为链接受创，明显波动了一下，正在凝聚的毁灭光柱也出现了不稳的迹象。
“曼丽！”李豫看到曼丽坠落，心脏几乎停跳！他顾不得自身反噬，强行催动九鼎虚影大阵，分出一道柔和却坚韧的金色光芒，如同大手般托向曼丽坠落的身影。
然而，就在此时！
异变陡生！
“圣女殿下！时机已至！”
一声清越中带着无尽肃杀的女声，突兀地响彻战场！
只见长安城外，东南方向，一道赤红如血的流光，以超越想象的速度破空而来！那流光之中，赫然是曾在江南现身、而后消失的红莲圣女！她此刻气息全开，远比在江南时强大得多，周身绽放着朵朵凝实无比、边缘锋利如刃的血色莲花，眉心一点红莲印记鲜红欲滴，眼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
她并非一人前来！在她身后，更有数十道气息强悍、身着各色服饰的身影——有江南邪教的核心骨干，有面容枯槁、眼神狂热的胡僧，甚至还有几名穿着前朝官服、面色青白、气息阴冷的“尸修”！
这些人，显然是她暗中调集、埋伏在长安附近的真正底牌！
“血祭大阵，逆转乾坤！助圣使，接引我主真身！”红莲圣女厉喝，双手结出一个极其复杂诡异的手印！
她身后的数十名高手，也同时动作，将自身精血、修为，乃至部分魂魄，疯狂注入红莲圣女体内！
红莲圣女的气息，以可怕的速度再次暴涨！她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朵燃烧的血色火莲，带着焚尽万物、献祭一切的决绝，猛地冲向天际那只巨大的黑暗眼瞳！
不！她的目标，不是眼瞳本身！
而是那眼瞳下方，正在与九鼎金光对抗、因沈珍珠受创而变得不稳定的黑暗光柱！
“以我之血，奉为牺牲！以我之魂，铸就阶梯！伟大的主啊！请接纳您最虔诚的奴仆，为您打开此界最后的屏障！”红莲圣女发出凄厉而狂热的尖啸，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虹，义无反顾地撞入了那黑暗光柱之中！
轰——！！！
黑暗光柱如同被注入了最猛烈的燃料，瞬间光芒大盛，体积膨胀了数倍！其中蕴含的毁灭与同化之力，暴涨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程度！光柱的颜色，也从纯粹的黑暗，变成了暗红与漆黑交织的、更加邪异的色泽！
而红莲圣女的身影，连同那数十名高手的生命与灵魂，彻底湮灭在了光柱之中，化为最精纯的献祭能量！
“疯子！都是疯子！”尉迟胜看得头皮发麻。
沈珍珠（圣使）看着这一幕，黯淡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但随即被更加狂热与冰冷的神色取代：“为了我主的荣光...牺牲，即是升华！”
得到了红莲圣女以生命为代价的献祭加持，那黑暗光柱威能暴涨，竟隐隐有压过九鼎金光的趋势！天际的眼瞳，也变得更加凝实、清晰，甚至...缓缓向下“探”出了一截！那不再是虚影，而是某种介于虚实之间的、令人无法理解的存在，正在尝试跨越空间的阻隔，真正降临此界！
更可怕的是，随着黑暗光柱的增强，与沈珍珠（圣使）的链接也重新稳固，并开始反向抽取她的生命力与灵魂，修复她胸口的创伤，同时作为降临的“道标”与“锚点”，变得更加牢固！
沈珍珠脸上浮现出痛苦与迷醉交织的神色，气息虽在恢复，但属于“人”的那部分神采，正在急速流逝。
“不...珍珠！”李豫嘶声吼道，他能感觉到，那个他熟悉的、温柔的灵魂，正在被黑暗彻底吞噬！
然而，九鼎大阵传来的压力，让他无法分心他顾。那黑暗光柱的力量太强了，若非九鼎虚影大阵以长安龙脉与国运为基，恐怕早已崩溃！
就在这千钧一发、似乎败局已定的时刻——
一只冰冷而稳定的手，轻轻搭在了李豫因过度用力而颤抖的肩膀上。
李豫猛地回头。
是曼丽！
她被九鼎金光接住，稳住了身形，虽依旧狼狈，七窍血迹未干，但那双眼睛，已经重新睁开。
深邃，明亮，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却又带着一种勘破迷雾般的奇异平静。
“陛下，还没结束。”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
“曼丽，你...”李豫又惊又喜，但看到她苍白的面容与身上的裂痕，心又揪了起来。
曼丽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她抬头，望向空中气息再次攀升、但与“蚀”之意志绑定更深、人性几乎泯灭的沈珍珠，又望向那威能滔天的黑暗光柱与正在尝试降临的恐怖眼瞳，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以及...一丝明悟。
刚才那倾尽全力、甚至超负荷的“归墟斩”，在斩入沈珍珠体内、与她体内“蚀”之力量激烈对抗时，曼丽感受到了一些之前从未触及的东西。
那是沈珍珠灵魂最深处，被重重黑暗封印与扭曲之下，一丝微弱到几乎湮灭、却始终未曾真正熄灭的...属于“沈珍珠”本人的意识碎片！
那碎片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恐惧、孤独，以及...对李豫深深的思念与眷恋，还有一丝...对自身沦为傀儡、为祸苍生的绝望与自责！
正是这一丝属于“人”的微弱意识，在最关键时刻，产生了一丝本能的“抗拒”，干扰了“蚀”的绝对控制，也让曼丽的“归墟斩”得以留下那道蕴含净化之力的创伤。
“蚀”的力量，并非无敌。它或许能扭曲肉体，侵蚀灵魂，操控意志，但只要灵魂本源中，还有一丝“自我”未曾彻底泯灭，就还有...救赎与反击的可能！
而曼丽自身，在经历了与“蚀”之本源的多次对抗、尤其是在那血莲净世阵核心的感悟后，对自身“夜骸浪鬼”本源的理解，也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她不仅仅是李泌创造出来对抗怪物的“兵器”，也不仅仅是“蚀”眼中合适的“容器”或“钥匙”。
她的本源，融合了四大种族的特性，更在对抗“蚀”、守护人间的过程中，融入了一丝属于“人”的愿力、属于这片土地的眷顾、属于李豫的信任，以及...属于她自己不屈的意志！
这多种力量的融合与蜕变，让她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一个“异数”，一个游离于此界常规法则与“蚀”之规则之间的、特殊的存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或许...她可以做到一些，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曼丽向前踏出一步，与李豫并肩而立。她看着李豫因启动大阵而苍白的脸，看着他眼中深切的痛苦与担忧，轻声道：“陛下，信我吗？”
李豫没有丝毫犹豫：“信。”
“那好。”曼丽点头，目光重新投向空中，“将九鼎大阵的力量，借我一用。然后...请您，呼唤她。”
“呼唤...谁？”李豫一怔。
“珍珠。呼唤她的名字，呼唤你们之间的记忆，呼唤那个...真正的她。”曼丽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蚀’可以扭曲、可以压制，但无法彻底抹杀深藏于灵魂本源的情感与记忆。那是‘人’最强大的力量，也是...打破控制最锋利的剑。”
李豫明白了。他深深看了曼丽一眼，重重点头。
曼丽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她开始调动体内残存的所有本源力量，不再是为了攻击或防御，而是进行一种更深层次的...共鸣与引导。
她胸口处，一点微弱却纯粹的白金色光芒亮起，那是她本源核心所在。光芒逐渐扩散，蔓延至全身，与体表那些蛛网般的裂痕交融，竟开始缓缓修复那些裂痕，同时散发出一种温暖、包容、却又带着坚定净化意志的波动。
“九鼎...龙气...来！”曼丽低喝一声，双手结印。
祭天台周围，那九道支撑着金色光柱与鼎影的龙脉节点，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呼唤，分出一缕缕精纯的国运龙气，如同百川归海，向着她汇聚而来！这些龙气并未直接融入她的身体——那会让她这个“异类”瞬间爆体而亡——而是萦绕在她周围，与她散发的白金光芒交融，形成了一道瑰丽而神圣的光晕。
李豫见状，立刻收敛心神，不再分力维持对黑暗光柱的直接对抗（那部分压力暂时由大阵本身承担），而是将全部精神与天子气运，集中于一点——与沈珍珠灵魂深处那丝微弱意识的沟通与呼唤！
他闭上眼睛，无视了外界的轰鸣与惨叫，无视了自身的伤势与疲惫，心神沉入最深处的记忆之海。
那些被战火与岁月尘封的、却从未真正褪色的画面，一一浮现：
初见时，她羞涩的低眉浅笑...
大婚时，红烛下的执手相看...
庭院中，她为他抚琴，琴声悠扬...
离别时，她强忍泪水，为他整理衣襟，说“等你回来”...
还有无数个平凡的日日夜夜，相濡以沫的点滴温情...
“珍珠...”李豫在心中，在灵魂深处，发出最真挚、最痛彻、最温柔的呼唤，“回来...回到我身边...我知道，你在那里...我知道，你从未真正离开...”
“你是沈珍珠，是我的妻子，是大唐的太子妃...不是任何人的傀儡，不是任何存在的圣使...”
“回来...我需要你...大唐需要你...我们的...家，需要你...”
他的呼唤，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精神意念，一种融合了帝王气运、夫妻情谊、无尽思念与悔恨的灵魂之音。这股意念，在曼丽以特殊方式引导、并以九鼎龙气与自身净化本源开辟出的、一条暂时绕过“蚀”之黑暗封锁的“心灵通路”中，艰难却坚定地，传递向空中那个被黑暗包裹的灵魂。
空中的沈珍珠（圣使），身体猛地一颤！
她脸上那狂热冰冷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暗红色的眼眸中，挣扎的神色剧烈翻腾！时而清明痛苦，时而混乱狂暴！
“不...不要听...那是...虚妄...”她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嘶鸣，体内黑暗力量疯狂反扑，试图碾碎那正在复苏的微弱意识。
“珍珠！看着我！我是李亨！”李豫猛地睁开眼睛，对着空中，用尽全身力气呼喊出声！他的眼中，有泪光闪烁。
这一声呼喊，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层层黑暗！
沈珍珠（圣使）的动作，骤然僵住！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头，看向祭天台上那个身穿衮冕、脸色苍白却目光灼灼、向她伸出双手的男子。
那张脸，与她记忆深处，无数次午夜梦回、泪湿枕巾时思念的脸庞，重合在了一起。
暗红色的眼眸深处，一点微弱的、属于“沈珍珠”的清明光芒，如同风中之烛，顽强地亮了起来。
“亨...郎...？”一个细若蚊蚋、带着无尽迷茫与痛苦的声音，从她口中艰难地吐出。
成功了！
曼丽眼中精光爆闪！就是现在！
她将汇聚于身的九鼎龙气与自身净化本源，融合、压缩、升华，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却并非用于攻击、而是用于“链接”与“净化”的奇异光束，射向沈珍珠胸口那道被“归墟斩”留下的、仍在被黑暗力量侵蚀修复的伤口！
“以龙气为引，以净化为桥，接引迷途之魂，斩断外魔之链！”
白金与金光交织的光束，精准地没入沈珍珠胸前的伤口！
这一次，没有剧烈的对抗与爆炸。
那光束如同最温柔的清泉，流入干涸龟裂的土地，沿着伤口中“蚀”之力量与沈珍珠灵魂本源的连接脉络，迅速蔓延、渗透！
所过之处，那邪异的黑暗力量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消融、退散！而被黑暗重重包裹、压制的那一点属于沈珍珠的清明意识，则如同得到了滋养，光芒逐渐变得明亮、稳定！
“啊——！！！”沈珍珠（或者说，是占据主导的“圣使”意识）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她能感觉到，自己与“蚀”之意志的链接，正在被一股堂皇正大、却又带着奇异净化特性的力量，强行斩断、剥离！
天际，那只巨大的黑暗眼瞳，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剧烈波动起来！失去了沈珍珠这个最关键的“道标”与稳固链接，那威力滔天的黑暗光柱，开始变得不稳定、扭曲，甚至出现了崩散的迹象！
“不！不可能！我主的意志...不可违逆！”沈珍珠（圣使）面容扭曲，疯狂催动体内残余的黑暗力量，试图重新建立链接，并反噬那股净化之力。
曼丽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鲜血。强行引导九鼎龙气进行如此精细而高负荷的操作，对她负担极大，本源裂痕又有扩大的趋势。但她咬牙坚持，双手印诀不变，维持着那道净化光束。
李豫也感受到了大阵传来的剧烈反震，但他此刻全部心神都系在沈珍珠身上，看到她眼中那点清明的光芒越来越亮，看到她脸上属于“圣使”的冰冷妖异在逐渐褪去，被痛苦、迷茫，以及...一丝熟悉的温柔所取代。
“珍珠！坚持住！回来！”他继续呼唤，声音已有些嘶哑。
终于！
沈珍珠眼中的暗红色，如同潮水般退去，恢复了原本清澈的、带着江南水乡灵韵的黑色眼眸！眉心那朵红莲印记，也彻底枯萎、消散！周身那邪异的血色雾气，荡然无存！
她身上那股恐怖的黑暗气息，急剧衰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弱却纯净的、属于生人的气息。
链接，断了！
“亨郎...”沈珍珠看着李豫，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那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失而复得的喜悦，以及...无尽的愧疚与悲伤。“我...我对不起...我...”
她的话未说完，便因灵魂与肉体的双重虚弱与创伤，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珍珠！”李豫大急。
曼丽眼疾手快，操控着那道净化光束，化为柔和的力量，托住了沈珍珠坠落的身形，缓缓将她送至祭天台上，李豫的怀中。
而失去了最关键的道标，天际那巨大的黑暗眼瞳，发出一声无声的、充满了无尽愤怒与不甘的咆哮！那庞大的黑暗光柱，开始寸寸碎裂、崩解！眼瞳本身，也因失去了稳定的锚点与足够的能量支撑，迅速变得模糊、虚幻，最终不甘地缓缓闭合，消失在那片裂开的虚空缝隙之中。
虚空缝隙，也随之弥合。
笼罩长安城的恐怖威压与黑暗，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阳光，重新刺破了铅云，洒落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
祭天台下，残余的红袍教徒与失控怪物，眼见圣使被“净化”、主人意志退去，顿时士气崩溃，或被斩杀，或四散逃窜。
一场看似不可能胜利的绝境之战，竟在曼丽与李豫的联手之下，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暂时逆转！
然而，战斗还未真正结束。
北方天际，那九道尸气狼烟依旧冲天，尸皇的威胁仍在。
曼丽体内的本源裂痕，沈珍珠灵魂与肉体的严重创伤，李豫启动九鼎大阵的反噬，长安城的满目疮痍，江南未平的邪乱...无数的问题，依旧横亘在前。
更重要的是，“蚀”的意志虽然暂时退去，但其对此界的觊觎与威胁，并未解除。归墟之眼的通道虽然未能彻底打开，但也留下了隐患。
曼丽踉跄一步，几乎站立不稳，被赶来的影枭扶住。她看着相拥而泣的李豫与昏迷的沈珍珠，看着劫后余生、茫然四顾的将士与百姓，看着这片沐浴在阳光下却依旧残破的天地...
她知道，这只是一场惨胜，一个短暂的喘息。
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而她体内，那因过度消耗与对抗而变得异常活跃、甚至隐隐产生某种共鸣的“夜骸浪鬼”本源深处，一丝奇异的、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悸动，悄然浮现...
---
第一百六十四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预告：战后余波，暗流未平！沈珍珠虽被救回，但灵魂受损严重，记忆混乱，且体内仍残留“蚀”之污染的隐患，如何救治成为难题。李豫因强行启动九鼎大阵遭受严重反噬，需静养调理，但国事千头万绪，北疆尸皇威胁迫在眉睫，朝堂之上因登基大典变故与“天枢阁”权责再起波澜！曼丽本源受损，需闭关稳定，却在调息时，意外触发了“夜骸浪鬼”本源深处的神秘共鸣，一段被李泌封印的、关于她自身真正来历与“归墟之眼”终极秘密的记忆碎片，即将解锁！北方岳青阳部生死未卜，尸皇动向不明，是继续南下，还是另有图谋？江南邪教虽主力受创，但红莲圣女虽死，其教义与残余势力仍在暗处潜伏。而“蚀”之意志虽退，但其在此界的代理人，真的只有红莲教吗？朝中、民间，是否还有隐藏更深的“种子”？曼丽、李豫、沈珍珠，三人之间的关系，又将因这场变故发生怎样的微妙变化？短暂的平静下，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没有声音。
或者说，所有声音都在那白金色长虹与黑暗血莲对撞的瞬间，被吞噬、湮灭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空间扭曲成怪诞的模样。碰撞的中心，一个极度压缩的能量奇点凭空诞生，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声音、空气，甚至...空间本身！一个微型的、不稳定的黑洞漩涡隐约浮现，又迅速被更狂暴的能量对冲所湮灭。
下方，无论是祭天台上奋力维持九鼎大阵的李豫与百官，还是地面上与红袍教徒及失控怪物厮杀的龙盟将士与禁军，都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传来，修为稍弱者站立不稳，几乎要被吸上半空！
紧接着，是无声的、毁灭性的能量爆发！
轰————！！！
迟来的、仿佛要撕裂耳膜的巨响，终于如海啸般席卷天地！以碰撞点为中心，一个半白半黑、边缘翻滚着混沌闪电的能量球体急剧膨胀，将曼丽与沈珍珠的身影完全吞没！狂暴的冲击波如同实质的墙壁，呈环形横扫而出！
砰砰砰砰——！
祭天台周围临时搭建的木制观礼台、旌旗、仪仗，如同纸糊般被撕碎、吹飞！地面飞沙走石，修为较低的士兵与百姓被冲击波掀翻在地，口鼻溢血！就连那三层汉白玉砌成的祭天台，也剧烈摇晃起来，表面浮现出道道裂痕！
“护驾！保护陛下！”尉迟胜目眦欲裂，顶着狂暴的气流，带着亲卫死死护在李豫身前，以肉身和罡气组成人墙。
李豫却死死盯着空中那团毁灭性的能量球，冕旒下的面容因巨大的担忧与消耗而毫无血色，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缕鲜血——强行以天子精血与气运启动残缺的九鼎虚影大阵，对他负担极大。但他不能倒下，他必须维持大阵，为曼丽，也为长安，争取那一线生机！
空中的能量球体并未持续扩散，而是达到了某个临界点后，开始向内急剧坍缩、湮灭！
黑白交织的光芒疯狂闪烁，最终化为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灰暗混沌。
两道身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那片混沌中倒飞而出！
曼丽！
沈珍珠（圣使）！
曼丽身上的白金光辉已然黯淡大半，那层液态白金般的奇异光膜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嘴角、鼻孔、眼角，甚至耳孔，都渗出了细细的血丝，触目惊心！她右手中的“幽影”短刃，刃身上出现了数道细微的裂纹，灵光黯淡。她似乎失去了意识，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而沈珍珠（圣使）的情况，看起来更加凄惨。她身上华丽的血色宫装破碎不堪，露出下面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皮肤，皮肤上布满了诡异的黑色裂纹，仿佛即将破碎的瓷器。眉心那朵盛开的红莲印记，此刻光芒黯淡，边缘甚至有了枯萎的迹象。她那双暗红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惊怒，以及...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与迷茫。
“咳咳...”她剧烈咳嗽，大口大口的、带着黑色颗粒的污血从口中涌出，“怎么可能...你的力量...竟然能伤及我主意志的链接...”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一道贯穿前后的、边缘呈现白金色、不断灼烧蔓延的恐怖伤口，正向外汩汩冒着黑烟与污血！那是曼丽“归墟斩”留下的创伤！伤口中残留的白金能量，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净化着她体内那来自“蚀”的黑暗本源，并沿着某种玄奥的联系，逆向冲击着她与天际那巨大眼瞳的链接！
正是这一击，重创了她，也干扰了“蚀”之意志降临的进程！
天际，那只巨大的黑暗眼瞳，因为链接受创，明显波动了一下，正在凝聚的毁灭光柱也出现了不稳的迹象。
“曼丽！”李豫看到曼丽坠落，心脏几乎停跳！他顾不得自身反噬，强行催动九鼎虚影大阵，分出一道柔和却坚韧的金色光芒，如同大手般托向曼丽坠落的身影。
然而，就在此时！
异变陡生！
“圣女殿下！时机已至！”
一声清越中带着无尽肃杀的女声，突兀地响彻战场！
只见长安城外，东南方向，一道赤红如血的流光，以超越想象的速度破空而来！那流光之中，赫然是曾在江南现身、而后消失的红莲圣女！她此刻气息全开，远比在江南时强大得多，周身绽放着朵朵凝实无比、边缘锋利如刃的血色莲花，眉心一点红莲印记鲜红欲滴，眼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
她并非一人前来！在她身后，更有数十道气息强悍、身着各色服饰的身影——有江南邪教的核心骨干，有面容枯槁、眼神狂热的胡僧，甚至还有几名穿着前朝官服、面色青白、气息阴冷的“尸修”！
这些人，显然是她暗中调集、埋伏在长安附近的真正底牌！
“血祭大阵，逆转乾坤！助圣使，接引我主真身！”红莲圣女厉喝，双手结出一个极其复杂诡异的手印！
她身后的数十名高手，也同时动作，将自身精血、修为，乃至部分魂魄，疯狂注入红莲圣女体内！
红莲圣女的气息，以可怕的速度再次暴涨！她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朵燃烧的血色火莲，带着焚尽万物、献祭一切的决绝，猛地冲向天际那只巨大的黑暗眼瞳！
不！她的目标，不是眼瞳本身！
而是那眼瞳下方，正在与九鼎金光对抗、因沈珍珠受创而变得不稳定的黑暗光柱！
“以我之血，奉为牺牲！以我之魂，铸就阶梯！伟大的主啊！请接纳您最虔诚的奴仆，为您打开此界最后的屏障！”红莲圣女发出凄厉而狂热的尖啸，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虹，义无反顾地撞入了那黑暗光柱之中！
轰——！！！
黑暗光柱如同被注入了最猛烈的燃料，瞬间光芒大盛，体积膨胀了数倍！其中蕴含的毁灭与同化之力，暴涨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程度！光柱的颜色，也从纯粹的黑暗，变成了暗红与漆黑交织的、更加邪异的色泽！
而红莲圣女的身影，连同那数十名高手的生命与灵魂，彻底湮灭在了光柱之中，化为最精纯的献祭能量！
“疯子！都是疯子！”尉迟胜看得头皮发麻。
沈珍珠（圣使）看着这一幕，黯淡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但随即被更加狂热与冰冷的神色取代：“为了我主的荣光...牺牲，即是升华！”
得到了红莲圣女以生命为代价的献祭加持，那黑暗光柱威能暴涨，竟隐隐有压过九鼎金光的趋势！天际的眼瞳，也变得更加凝实、清晰，甚至...缓缓向下“探”出了一截！那不再是虚影，而是某种介于虚实之间的、令人无法理解的存在，正在尝试跨越空间的阻隔，真正降临此界！
更可怕的是，随着黑暗光柱的增强，与沈珍珠（圣使）的链接也重新稳固，并开始反向抽取她的生命力与灵魂，修复她胸口的创伤，同时作为降临的“道标”与“锚点”，变得更加牢固！
沈珍珠脸上浮现出痛苦与迷醉交织的神色，气息虽在恢复，但属于“人”的那部分神采，正在急速流逝。
“不...珍珠！”李豫嘶声吼道，他能感觉到，那个他熟悉的、温柔的灵魂，正在被黑暗彻底吞噬！
然而，九鼎大阵传来的压力，让他无法分心他顾。那黑暗光柱的力量太强了，若非九鼎虚影大阵以长安龙脉与国运为基，恐怕早已崩溃！
就在这千钧一发、似乎败局已定的时刻——
一只冰冷而稳定的手，轻轻搭在了李豫因过度用力而颤抖的肩膀上。
李豫猛地回头。
是曼丽！
她被九鼎金光接住，稳住了身形，虽依旧狼狈，七窍血迹未干，但那双眼睛，已经重新睁开。
深邃，明亮，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却又带着一种勘破迷雾般的奇异平静。
“陛下，还没结束。”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
“曼丽，你...”李豫又惊又喜，但看到她苍白的面容与身上的裂痕，心又揪了起来。
曼丽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她抬头，望向空中气息再次攀升、但与“蚀”之意志绑定更深、人性几乎泯灭的沈珍珠，又望向那威能滔天的黑暗光柱与正在尝试降临的恐怖眼瞳，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以及...一丝明悟。
刚才那倾尽全力、甚至超负荷的“归墟斩”，在斩入沈珍珠体内、与她体内“蚀”之力量激烈对抗时，曼丽感受到了一些之前从未触及的东西。
那是沈珍珠灵魂最深处，被重重黑暗封印与扭曲之下，一丝微弱到几乎湮灭、却始终未曾真正熄灭的...属于“沈珍珠”本人的意识碎片！
那碎片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恐惧、孤独，以及...对李豫深深的思念与眷恋，还有一丝...对自身沦为傀儡、为祸苍生的绝望与自责！
正是这一丝属于“人”的微弱意识，在最关键时刻，产生了一丝本能的“抗拒”，干扰了“蚀”的绝对控制，也让曼丽的“归墟斩”得以留下那道蕴含净化之力的创伤。
“蚀”的力量，并非无敌。它或许能扭曲肉体，侵蚀灵魂，操控意志，但只要灵魂本源中，还有一丝“自我”未曾彻底泯灭，就还有...救赎与反击的可能！
而曼丽自身，在经历了与“蚀”之本源的多次对抗、尤其是在那血莲净世阵核心的感悟后，对自身“夜骸浪鬼”本源的理解，也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她不仅仅是李泌创造出来对抗怪物的“兵器”，也不仅仅是“蚀”眼中合适的“容器”或“钥匙”。
她的本源，融合了四大种族的特性，更在对抗“蚀”、守护人间的过程中，融入了一丝属于“人”的愿力、属于这片土地的眷顾、属于李豫的信任，以及...属于她自己不屈的意志！
这多种力量的融合与蜕变，让她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一个“异数”，一个游离于此界常规法则与“蚀”之规则之间的、特殊的存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或许...她可以做到一些，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曼丽向前踏出一步，与李豫并肩而立。她看着李豫因启动大阵而苍白的脸，看着他眼中深切的痛苦与担忧，轻声道：“陛下，信我吗？”
李豫没有丝毫犹豫：“信。”
“那好。”曼丽点头，目光重新投向空中，“将九鼎大阵的力量，借我一用。然后...请您，呼唤她。”
“呼唤...谁？”李豫一怔。
“珍珠。呼唤她的名字，呼唤你们之间的记忆，呼唤那个...真正的她。”曼丽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蚀’可以扭曲、可以压制，但无法彻底抹杀深藏于灵魂本源的情感与记忆。那是‘人’最强大的力量，也是...打破控制最锋利的剑。”
李豫明白了。他深深看了曼丽一眼，重重点头。
曼丽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她开始调动体内残存的所有本源力量，不再是为了攻击或防御，而是进行一种更深层次的...共鸣与引导。
她胸口处，一点微弱却纯粹的白金色光芒亮起，那是她本源核心所在。光芒逐渐扩散，蔓延至全身，与体表那些蛛网般的裂痕交融，竟开始缓缓修复那些裂痕，同时散发出一种温暖、包容、却又带着坚定净化意志的波动。
“九鼎...龙气...来！”曼丽低喝一声，双手结印。
祭天台周围，那九道支撑着金色光柱与鼎影的龙脉节点，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呼唤，分出一缕缕精纯的国运龙气，如同百川归海，向着她汇聚而来！这些龙气并未直接融入她的身体——那会让她这个“异类”瞬间爆体而亡——而是萦绕在她周围，与她散发的白金光芒交融，形成了一道瑰丽而神圣的光晕。
李豫见状，立刻收敛心神，不再分力维持对黑暗光柱的直接对抗（那部分压力暂时由大阵本身承担），而是将全部精神与天子气运，集中于一点——与沈珍珠灵魂深处那丝微弱意识的沟通与呼唤！
他闭上眼睛，无视了外界的轰鸣与惨叫，无视了自身的伤势与疲惫，心神沉入最深处的记忆之海。
那些被战火与岁月尘封的、却从未真正褪色的画面，一一浮现：
初见时，她羞涩的低眉浅笑...
大婚时，红烛下的执手相看...
庭院中，她为他抚琴，琴声悠扬...
离别时，她强忍泪水，为他整理衣襟，说“等你回来”...
还有无数个平凡的日日夜夜，相濡以沫的点滴温情...
“珍珠...”李豫在心中，在灵魂深处，发出最真挚、最痛彻、最温柔的呼唤，“回来...回到我身边...我知道，你在那里...我知道，你从未真正离开...”
“你是沈珍珠，是我的妻子，是大唐的太子妃...不是任何人的傀儡，不是任何存在的圣使...”
“回来...我需要你...大唐需要你...我们的...家，需要你...”
他的呼唤，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精神意念，一种融合了帝王气运、夫妻情谊、无尽思念与悔恨的灵魂之音。这股意念，在曼丽以特殊方式引导、并以九鼎龙气与自身净化本源开辟出的、一条暂时绕过“蚀”之黑暗封锁的“心灵通路”中，艰难却坚定地，传递向空中那个被黑暗包裹的灵魂。
空中的沈珍珠（圣使），身体猛地一颤！
她脸上那狂热冰冷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暗红色的眼眸中，挣扎的神色剧烈翻腾！时而清明痛苦，时而混乱狂暴！
“不...不要听...那是...虚妄...”她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嘶鸣，体内黑暗力量疯狂反扑，试图碾碎那正在复苏的微弱意识。
“珍珠！看着我！我是李亨！”李豫猛地睁开眼睛，对着空中，用尽全身力气呼喊出声！他的眼中，有泪光闪烁。
这一声呼喊，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层层黑暗！
沈珍珠（圣使）的动作，骤然僵住！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头，看向祭天台上那个身穿衮冕、脸色苍白却目光灼灼、向她伸出双手的男子。
那张脸，与她记忆深处，无数次午夜梦回、泪湿枕巾时思念的脸庞，重合在了一起。
暗红色的眼眸深处，一点微弱的、属于“沈珍珠”的清明光芒，如同风中之烛，顽强地亮了起来。
“亨...郎...？”一个细若蚊蚋、带着无尽迷茫与痛苦的声音，从她口中艰难地吐出。
成功了！
曼丽眼中精光爆闪！就是现在！
她将汇聚于身的九鼎龙气与自身净化本源，融合、压缩、升华，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却并非用于攻击、而是用于“链接”与“净化”的奇异光束，射向沈珍珠胸口那道被“归墟斩”留下的、仍在被黑暗力量侵蚀修复的伤口！
“以龙气为引，以净化为桥，接引迷途之魂，斩断外魔之链！”
白金与金光交织的光束，精准地没入沈珍珠胸前的伤口！
这一次，没有剧烈的对抗与爆炸。
那光束如同最温柔的清泉，流入干涸龟裂的土地，沿着伤口中“蚀”之力量与沈珍珠灵魂本源的连接脉络，迅速蔓延、渗透！
所过之处，那邪异的黑暗力量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消融、退散！而被黑暗重重包裹、压制的那一点属于沈珍珠的清明意识，则如同得到了滋养，光芒逐渐变得明亮、稳定！
“啊——！！！”沈珍珠（或者说，是占据主导的“圣使”意识）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她能感觉到，自己与“蚀”之意志的链接，正在被一股堂皇正大、却又带着奇异净化特性的力量，强行斩断、剥离！
天际，那只巨大的黑暗眼瞳，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剧烈波动起来！失去了沈珍珠这个最关键的“道标”与稳固链接，那威力滔天的黑暗光柱，开始变得不稳定、扭曲，甚至出现了崩散的迹象！
“不！不可能！我主的意志...不可违逆！”沈珍珠（圣使）面容扭曲，疯狂催动体内残余的黑暗力量，试图重新建立链接，并反噬那股净化之力。
曼丽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鲜血。强行引导九鼎龙气进行如此精细而高负荷的操作，对她负担极大，本源裂痕又有扩大的趋势。但她咬牙坚持，双手印诀不变，维持着那道净化光束。
李豫也感受到了大阵传来的剧烈反震，但他此刻全部心神都系在沈珍珠身上，看到她眼中那点清明的光芒越来越亮，看到她脸上属于“圣使”的冰冷妖异在逐渐褪去，被痛苦、迷茫，以及...一丝熟悉的温柔所取代。
“珍珠！坚持住！回来！”他继续呼唤，声音已有些嘶哑。
终于！
沈珍珠眼中的暗红色，如同潮水般退去，恢复了原本清澈的、带着江南水乡灵韵的黑色眼眸！眉心那朵红莲印记，也彻底枯萎、消散！周身那邪异的血色雾气，荡然无存！
她身上那股恐怖的黑暗气息，急剧衰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弱却纯净的、属于生人的气息。
链接，断了！
“亨郎...”沈珍珠看着李豫，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那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失而复得的喜悦，以及...无尽的愧疚与悲伤。“我...我对不起...我...”
她的话未说完，便因灵魂与肉体的双重虚弱与创伤，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珍珠！”李豫大急。
曼丽眼疾手快，操控着那道净化光束，化为柔和的力量，托住了沈珍珠坠落的身形，缓缓将她送至祭天台上，李豫的怀中。
而失去了最关键的道标，天际那巨大的黑暗眼瞳，发出一声无声的、充满了无尽愤怒与不甘的咆哮！那庞大的黑暗光柱，开始寸寸碎裂、崩解！眼瞳本身，也因失去了稳定的锚点与足够的能量支撑，迅速变得模糊、虚幻，最终不甘地缓缓闭合，消失在那片裂开的虚空缝隙之中。
虚空缝隙，也随之弥合。
笼罩长安城的恐怖威压与黑暗，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阳光，重新刺破了铅云，洒落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
祭天台下，残余的红袍教徒与失控怪物，眼见圣使被“净化”、主人意志退去，顿时士气崩溃，或被斩杀，或四散逃窜。
一场看似不可能胜利的绝境之战，竟在曼丽与李豫的联手之下，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暂时逆转！
然而，战斗还未真正结束。
北方天际，那九道尸气狼烟依旧冲天，尸皇的威胁仍在。
曼丽体内的本源裂痕，沈珍珠灵魂与肉体的严重创伤，李豫启动九鼎大阵的反噬，长安城的满目疮痍，江南未平的邪乱...无数的问题，依旧横亘在前。
更重要的是，“蚀”的意志虽然暂时退去，但其对此界的觊觎与威胁，并未解除。归墟之眼的通道虽然未能彻底打开，但也留下了隐患。
曼丽踉跄一步，几乎站立不稳，被赶来的影枭扶住。她看着相拥而泣的李豫与昏迷的沈珍珠，看着劫后余生、茫然四顾的将士与百姓，看着这片沐浴在阳光下却依旧残破的天地...
她知道，这只是一场惨胜，一个短暂的喘息。
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而她体内，那因过度消耗与对抗而变得异常活跃、甚至隐隐产生某种共鸣的“夜骸浪鬼”本源深处，一丝奇异的、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悸动，悄然浮现...
---
第一百六十四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预告：战后余波，暗流未平！沈珍珠虽被救回，但灵魂受损严重，记忆混乱，且体内仍残留“蚀”之污染的隐患，如何救治成为难题。李豫因强行启动九鼎大阵遭受严重反噬，需静养调理，但国事千头万绪，北疆尸皇威胁迫在眉睫，朝堂之上因登基大典变故与“天枢阁”权责再起波澜！曼丽本源受损，需闭关稳定，却在调息时，意外触发了“夜骸浪鬼”本源深处的神秘共鸣，一段被李泌封印的、关于她自身真正来历与“归墟之眼”终极秘密的记忆碎片，即将解锁！北方岳青阳部生死未卜，尸皇动向不明，是继续南下，还是另有图谋？江南邪教虽主力受创，但红莲圣女虽死，其教义与残余势力仍在暗处潜伏。而“蚀”之意志虽退，但其在此界的代理人，真的只有红莲教吗？朝中、民间，是否还有隐藏更深的“种子”？曼丽、李豫、沈珍珠，三人之间的关系，又将因这场变故发生怎样的微妙变化？短暂的平静下，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