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令牌迷雾,刀尖独舞-《前朝暴君,他靠吃软饭登基》

  晨光落进鹰嘴峡党项大营的新房。

  司徒妍曦醒时,党项英已不在身侧。侍女春杏悄声说,少主一早去巡水渠工地了。

  “少主吩咐,早膳要温着,等您醒了再用。还说……午前一定赶回来,陪您回黑石城。”

  司徒妍曦坐起身,腕间玉镯冰凉。

  成亲五日。

  党项英待她,好得超出预期。夜里会为她焐脚,晨起动作轻悄,议事再忙,也会抽空陪她用顿饭。他话不多,但眼神实在——看她时,里头有光。

  这种被珍视的感觉,让她贪恋,也让她恐惧。

  贪恋这片刻温暖,恐惧失去时更深的寒。

  今日回门。

  马车驶出营寨时,党项英果然赶了回来。他翻身下马,带着一身晨露的清气钻进车厢,握住她的手:“等久了?”

  司徒妍曦摇头,递过温好的奶茶。

  车行辘辘。荒原景色苍凉,远处黑石城的轮廓渐显。

  她靠在他肩头,目光落在腕间玉镯上。指令只有八个字:“鹰王令牌,下落何处?”

  鹰王令牌……是什么?

  她毫无头绪,却必须查。弟弟的命悬在这八个字上。

  她必须更接近核心。

  “夫君”她抬起头,眼神清澈认真,“我想常去都督府走走。”

  党项英一愣。

  “林姐姐身子重了,我想去看看能不能帮点忙。”她语气恳切,“这些日子看你为部族操劳,我什么都不会,心里着急。若能跟林姐姐学些理事务的本事,日后……也能替你分忧。”

  她说着,脸颊微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一副渴望为夫分忧又怕被拒绝的新妇模样。

  党项英目光柔软下来。

  他握住她的手,力道温暖:“你想学,是好事。夫人确实辛苦,你去搭把手,都督和夫人定会高兴。”

  他答应得爽快,甚至有些欣慰。

  司徒妍曦靠回他怀里,闭上眼。

  第一步,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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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督府内厅,回门宴简单却精致。

  林婉儿孕肚已显,坐在主位,气色尚好。慕容烬露了一面,受了礼,便以军务为由离开了——态度平淡,与往日无异。

  席间,林婉儿问了些日常,司徒妍曦答得乖巧,偶尔提及党项英的体贴,面上浮起薄红。

  气氛松弛。

  宴至中途,党项英顺势提起郡主想来府中学习帮忙之事。

  林婉儿听罢,目光在司徒妍曦脸上停了一瞬,随即微笑:“郡主有心,是好事。我如今身子是有些不便,府中琐事又多。郡主若愿意来,正好帮帮我。”

  她答应得干脆,甚至带点笑意:“明日便可过来。我先让小野带郡主熟悉熟悉府里事务,从简单的文书整理做起,可好?”

  “多谢姐姐!”司徒妍曦起身行礼,眼底是真切的欣喜——不止为计划,也为能靠近林婉儿这般女子。

  事情顺利得超出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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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

  林婉儿推门进来时,慕容烬正站在舆图前,手指点着陇西方向。

  “走了?”他未回头。

  “嗯。”林婉儿走到他身侧,将司徒妍曦带来的药材包放在桌上,“姿态放得很低,眼神也干净。党项英护得紧。”

  慕容烬转身:“宸妃选的人,面上总不会差。”

  “她提出要来帮忙,”林婉儿顿了顿,“我应了。让她先从外厅文书整理入手,接触不到核心。”

  慕容烬“嗯”了一声,并不在意:“盯着便是。她若有异动,迟早会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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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日,都督府东偏厅。

  司徒妍曦盯着眼前摊开的文书,指尖的墨迹早已干涸,视线却一片模糊。

  整整三日了。

  她整理了四十二份粮草调度记录、十九份边境部落请安折子、十一份商队通关文书——每一份都琐碎得令人窒息。字里行间寻不到“鹰王令牌”,连“鹰王”二字都未曾出现过。

  偶尔“意外”看到的旧档,提及北漠各部信物流散,却语焉不详,像隔着一层厚雾。

  午后的阳光斜照进来,灰尘在光柱中飞舞。石小野端来新茶时,见她脸色煞白,低声劝:“郡主脸色不好,要不今日先回吧?”

  司徒妍曦扯出笑容,接过茶盏时,手却抖得泼出半盏。

  石小野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言,默默退下。

  门关上的瞬间,司徒妍曦颓然伏在案上。

  没有线索。什么都没有。

  她像个傻子一样坐在这里,翻着这些永远翻不完的废纸,而弟弟在宫里……在那些不知面目的人手里,等着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鹰王令牌,下落何处?”

  那八个字像毒蛇,日日夜夜啃噬她的神经。她连那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查?去哪里查?

  窗外传来脚步声,是林婉儿带着侍女经过偏厅。她隔着窗棂瞥见那位夫人微隆的腹部,从容的步伐,平静的侧脸——那是一个真正掌控着自己命运的女子。

  而她呢?

  一个被拴着锁链的木偶,连提线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文书上,洇开一片墨渍。她慌忙去擦,却越擦越脏,最后只能死死捂住嘴,将呜咽吞回喉咙。

  不能哭。不能在这里哭。

  可她真的……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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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中,马车驶回鹰嘴峡。

  司徒妍曦靠在车壁上,浑身冰冷。三日来的恐惧、焦虑、绝望像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最后一丝伪装。

  党项英掀开车帘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她缩在角落,眼神空洞,脸上泪痕未干。

  “妍曦?”他心头一紧,握住她的手,“手这么凉?”

  她木然地看着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他屏退左右,将她整个儿搂进怀里:“出什么事了?告诉我。”

  温暖的气息包裹过来,她终于“哇”地一声哭出来。

  “我查不到……我什么都查不到……”她语无伦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知道那令牌是什么……我不知道去哪里找……弟弟……弟弟会死的……”

  党项英安静地听着,手臂渐渐收紧。

  等她哭得声嘶力竭,他才沉声开口:“从头说。谁让你查的?怎么要挟你?”

  司徒妍曦抽噎着,断断续续将离京前被旧仆胁迫、以幼弟性命要挟她监视慕容烬之事和盘托出。说到最后,她攥紧他的衣襟,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夫君……我没办法了……我真的没办法了……”

  党项英沉默良久。

  荒原的风吹动车帘,夜色一点点漫进来。

  “妍曦,”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她茫然抬头。

  “你在替一个不知面目的人,监视西羌大都督。”党项英一字一句,像刀刻进她心里,“今天他要你查令牌,明天呢?后天呢?会不会要你偷军报?会不会要你下毒?会不会要你……在我枕边捅一刀?”

  司徒妍曦浑身一颤。

  “只要弟弟在他们手里,你就永远没有尽头。”党项英握住她的肩膀,力道很重,眼神却沉静得可怕,“今天查令牌,明天查军防,后天查慕容烬何时返京——你永远会被这个把柄牵着鼻子走,直到有一天,你做的事大到足够让慕容烬把你凌迟处死,或者……让那些人觉得你没用了,把你和弟弟一起灭口。”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她骨头里。

  “可我能怎么办……”她声音发颤,“我不做,弟弟现在就……”

  “所以你必须斩断这条锁链。”党项英打断她,眼神锐利,“唯一的办法,就是救出你弟弟——把控制你的人连根拔起。”

  “我怎么救?我在西羌,他在深宫……”

  “你救不了。”党项英盯着她的眼睛,“但有人能。”

  他顿了顿,吐出那个名字:“慕容烬。”

  司徒妍曦瞳孔骤缩。

  “能拿郡主的弟弟做要挟,能在宫里把手伸得那么长——这个人,必定是朝中权贵,且能量极大。”党项英缓缓道,“而这样的人,在西羌最想对付的是谁?”

  她呼吸一滞。

  “是慕容烬。”党项英替她说了出来,“你是棋子,你弟弟是人质,而真正的棋盘,是慕容烬和背后那人之间的较量。你要救弟弟,就必须跳下棋盘,站到执棋者身边去——站到有能力、也有理由对付那人的一边去。”

  “可他怎么会帮我……”司徒妍曦声音发虚,“我是在监视他……”

  “所以你更要去坦白。”党项英握住她的手,“现在去,你是走投无路、幡然醒悟的棋子。等他查出来,你就是处心积虑、罪该万死的细作。”

  他俯身,平视她的眼睛:“妍曦,你记住——背后那人要你查的东西,一定是能用来对付慕容烬的利器。你把这件事告诉他,就等于给了他防备的机会,甚至……反击的线索。这不是求他开恩,这是和他做交易。你给他情报,他帮你救人。”

  司徒妍曦怔怔看着他,脑子里一片混沌。

  “可他凭什么信我……”她喃喃道。

  “我陪你去。”党项英将她搂紧,声音坚定,“我党项英以党项部少主的身份作保,保你是真心投诚。至于他信不信——”

  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冷光:“那就看我们能拿出多少诚意了。”

  马车内寂静无声。

  许久,司徒妍曦慢慢抬起头,脸上泪痕已干,眼神却依旧破碎:“如果……如果他拒绝呢?”

  “那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党项英捧住她的脸,“但至少,我们试过了。总好过你现在这样,被人用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牵着,一步步走向悬崖。”

  她闭上眼,靠进他怀里。

  窗外,荒原的夜空星子稀疏,像无数双窥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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