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晨光杀机,狐疑暗生-《前朝暴君,他靠吃软饭登基》

  黑石城的黎明,是被唢呐声刺破的。

  尖锐喜庆的调子从都督府方向传来,穿透薄雾,唤醒了整座城池。长街上,洒扫的仆役们加快动作,将最后一点尘土扫净。商户们忙着将最光鲜的货物摆出,挂上红绸。

  今日,是柔嘉郡主司徒妍曦出嫁党项部少主党项英的正日子。

  城内处处张灯结彩,但那喜庆底下,却涌动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紧绷。巡逻的兵士比往日多了一倍,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每一个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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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党项部驻地,鹰嘴峡大营。

  党项老狐一夜未眠。

  他坐在虎皮大椅上,面前炭盆里的火已经熄灭,只剩灰白余烬。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扶手,发出单调的哒哒声。

  昨夜子时,一个绝对可靠的眼线,带来了一个让他后背发凉的消息。

  野利荣兰那疯婆子,不知道又从哪个阴沟里得了补给——不是普通的刀箭,是十架臂张弩,二十副北漠精铁札甲!

  臂张弩!那玩意儿能百步穿甲!铁札甲!寻常刀箭难伤!

  “这疯狗……配上了利齿铁甲……”党项老狐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野利荣兰恨他入骨,这是整个西羌都知道的事。当初他为了向慕容烬表忠心,默许甚至推动了朝廷对老王庭的清算,野利荣兰的亲族死伤不少。这女人如今成了丧家之犬,靠着一股疯劲和不知哪来的支援拉起一支“燎原军”,行事狠辣,睚眦必报。

  以前,她只在荒原流窜,袭扰粮道,小打小闹。党项老狐虽烦,但不怕。他党项部勇士众多,营寨坚固。

  可现在……她有了弩,有了甲!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有能力组织一次真正的、致命的突袭!目标会是哪里?黑石城?还是……他党项老狐的项上人头?

  “阿爹。”帐帘掀起,党项英走了进来。他今日穿着簇新的羌人贵族礼服,金冠皮靴,英气勃勃,但眉宇间也带着一丝疲惫和阴郁。娶一个素未谋面的郡主,对他而言,与其说是喜事,不如说是沉重的政治任务。

  “都准备好了?”党项老狐抬眼,看着儿子。

  “嗯。迎亲队伍已集结,随时可以出发去黑石城。”党项英走到炭盆边,搓了搓手,“听说……黑石城那边,防卫森严。”

  “森严?”党项老狐冷笑一声,“森严是对外的!慕容烬防的是外人,可他防得住早就钻进肚子里的虫子吗?”

  党项英一愣:“阿爹是说……”

  “野利荣兰。”党项老狐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得了新装备,弩和铁甲。她今天不来则已,若来……必是雷霆一击!”

  党项英脸色微变:“她敢在婚礼上动手?那可是黑石城,慕容烬的眼皮底下!”

  “她有什么不敢的?一个疯了的女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党项老狐猛地站起身,来回踱步,“慕容烬摆下天罗地网?哼,网再大,也有漏网的鱼!尤其是……如果那鱼,早就藏在网里呢?”

  他越想越心惊。慕容烬厉害不假,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野利荣兰若真豁出去,用死士混入城中,趁乱发难……目标是谁?慕容烬?林婉儿?还是……他党项父子?或者,那个郡主?

  无论目标是谁,婚礼见血,都是大凶之兆!他党项部刚被慕容烬狠狠割了一刀,元气大伤,全靠这门婚事和后续朝廷的“恩典”稳住局面。若婚礼出事,联姻破裂,朝廷怪罪下来,慕容烬或许能扛,他党项部绝对第一个被推出去顶罪!

  “慕容烬……”党项老狐眼神闪烁不定。这个消息,是不是慕容烬故意让人传给他的?让他害怕,让他更加依赖他的“保护”?

  很有可能。那个男人,心思深得像海。

  可就算知道是算计,他又能如何?野利荣兰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他党项老狐,赌不起!

  “英儿,”他停下脚步,看向儿子,语气沉重,“今日你去黑石城迎亲,多带一倍的人手。全部挑最忠心的,装备最好的。进了城,眼睛都给我放亮些!离人群远点,离陌生的面孔远点!尤其注意那些带大箱子、推车的人!”

  “是,阿爹。”党项英肃然应道。

  “还有,”党项老狐压低声音,“给慕容烬递个话,就说……我党项部感念都督大人维护西羌太平之苦心,今日婚礼,我部愿出三百精锐,听候都督调遣,协助城内防务,务必确保婚礼万无一失!”

  党项英一怔:“阿爹,这……合适吗?我们的人在他城里……”

  “不合适也得做!”党项老狐咬牙,“这是表态!告诉他,我们和他是一条船上的!野利荣兰是我们的共同敌人!他慕容烬得保我们平安!”

  这是投名状,也是绑架。把党项部的人放到明面上,和慕容烬的守军混在一起。万一出事,慕容烬也脱不了干系!他必须更加尽力保护婚礼安全!

  党项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重重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党项老狐缓缓坐回椅子上,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他的心脏。

  慕容烬……野利荣兰……

  他这只老狐狸,被夹在了两把锋利的刀中间,每一步,都踩在悬崖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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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原,秘密营地。

  天光微亮,营地却已弥漫着一股孤注一掷的杀气。

  五个被挑选出来的死士,正在最后检查装备。他们脱下了羌人服饰,换上了粗布杂役或乐工的衣服,脸上也做了些修饰,看起来平凡无奇。但贴身穿着的,是冰冷的铁札甲内衬。携带的箱笼乐器里,藏着拆解的臂张弩部件和淬毒短刃。

  野利荣兰站在他们面前,目光逐一扫过这些年轻或不再年轻的面孔。这些都是对她最忠诚的人,有些是旧王庭侍卫的后代,有些是家破人亡的复仇者。

  “今日之后,你们的名字,会被刻在西羌的传说里。”她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煽动力,“不是作为叛匪,而是作为复仇的火焰!慕容烬用阴谋诡计夺走我们的一切,今天,我们就用血,烧了他的美梦!”

  她走到第一个死士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混进送妆奁的队伍,你的目标,是靠近内院‘听雪轩’附近。听到第二声爆响为号,不惜一切代价,冲进去,杀了那个郡主!”

  “是!首领!”死士眼神狂热。

  “你们两个,”她看向第二、第三人,“扮作乐师,从东侧偏门进。宴席开始后,找机会靠近主位区域。第一声爆响后,制造混乱,吸引护卫注意。”

  “明白!”

  “你们俩,”最后两人,“在城中‘锦云轩’绸缎庄后院潜伏。那里靠近都督府西墙,是护卫换防的一个空隙。爆响为号,用弩,瞄准慕容烬或林婉儿所在的方向!射空箭匣,然后趁乱从预定路线撤出!”

  “是!”

  乌苏在一旁静静看着,补充道:“记住,行动前后,绝不与任何陌生人交谈,绝不饮酒。若被盘问,按准备好的说辞应对。若事不可为……知道该怎么做。”

  五人齐齐点头,眼神决绝。他们怀中,都藏有见血封喉的毒丸。

  野利荣兰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五个粗糙的狼牙护符,分别挂在他们脖子上:“狼神保佑你们。去吧。”

  五人再次行礼,背上行囊,沉默地分批离开营地,消失在渐亮的荒原晨雾中。

  野利荣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拳头紧握,指甲掐进掌心。

  乌苏走到她身边,低声道:“首领,我们也该动身了。去预设的接应点。”

  野利荣兰转头看他,眼中血丝未退:“乌苏,你说……能成吗?”

  乌苏目光平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已做了所有能做的。慕容烬不是神,他算不到每一个角落。”

  野利荣兰点了点头,像是从他的话里汲取了力量。

  她没有看到,乌苏垂下的眼帘后,那一闪而过的冰冷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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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雪轩内。

  司徒妍曦已经梳妆完毕。大红的嫁衣层层叠叠,绣着金凤牡丹,华丽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凤冠压在头顶,珠翠垂落,每一步都叮咚作响。

  春杏最后一次为她整理裙摆,眼圈微红:“郡主……真好看。”

  司徒妍曦看着镜中那个陌生而华丽的影子,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她悄悄摸了摸发髻间那枚特制的空心珠花,冰凉坚硬。这是她今日唯一的“武器”。

  门外传来嬷嬷恭敬的声音:“郡主,吉时将至,该启程了。”

  司徒妍曦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嫁衣的拖尾逶迤在地。

  “走吧。”

  她推开房门,晨光涌了进来,有些刺眼。

  门外院落里,已站满了等候的侍女、仆役、以及慕容烬派来的护卫。所有人都低着头,恭敬无声。

  林婉儿站在廊下,今日也穿着一身庄重的湖蓝色礼服,显得清雅端庄。她看到司徒妍曦出来,迎上前几步,温声道:“郡主今日,光彩照人。”

  司徒妍曦微微屈膝:“林姐姐。”

  林婉儿伸手虚扶,借着靠近的瞬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低语:“今日人多眼杂,郡主务必紧随春杏和指定的嬷嬷。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勿慌,勿独自行动。”

  司徒妍曦心头一跳,抬眼看向林婉儿。对方眼神清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她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例行提醒?

  司徒妍曦来不及细想,只能轻轻点头:“妍曦明白,多谢姐姐。”

  林婉儿微微一笑,退开一步,扬声道:“送郡主——上轿!”

  鼓乐声骤然加大。司徒妍曦被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向院门外那顶八人抬的、缀满珠宝的华丽花轿。

  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虚浮而不真实。

  她不知道,这身嫁衣之下,藏着多少双窥伺的眼睛。

  她也不知道,这喜庆的乐声背后,隐藏着多少致命的杀机。

  花轿帘子垂下,隔绝了外界的光线。轿内狭小昏暗,只有缝隙透入丝丝缕缕的光。

  司徒妍曦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尖冰凉。

  弟弟,等我。

  无论今日是吉是凶,姐姐都会想办法……活下去,让你也活下去。

  轿子被稳稳抬起,开始移动。颠簸中,她发间的珠花轻轻颤动。

  黑石城的大婚,终于拉开了它血色浸染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