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山洞里，那块“会打嗝的石头”被小心翼翼地挪到了最里面的角落，用几块大石头围着，上面还盖了片破草席，旁边插了根木棍，木棍上绑了条破布条，算是做了个简易的“危险勿近”标识。
值守汉子绘声绘色描述石头“咕噜”冒“仙气”的场景，让惊魂未定的众人又是一阵嘀咕。王老伯捻着胡子，绕着隔离圈看了半天，迟疑道：“这石头……该不会是吸了地气，又沾了苏丫头你那宝贝‘灵酿’的味儿，给……撑着了，在消化？”
“消化？”赵铁河瞪大眼，“石头还能消化不良？那它拉不拉……”
“去去去！嘴里没个把门的！”王老伯赶紧打断他，却也忍不住觉得这说法荒谬中带着点诡异的合理。
苏婉也是哭笑不得。但这事不能掉以轻心，万一石头哪天“消化”完了，或者“消化不良”加重，来个“爆炸”或者喷出什么毒气，那就乐子大了。
第二天晌午，“翠花”终于从深度“休眠”中悠悠转醒，叶片都耷拉着，传递来“饿坏了，感觉身体被掏空”的虚弱意念。苏婉赶紧给它浇了比平时多一倍的稀释“灵液”，又小心翼翼地将“打嗝石”的事说了。
“翠花”伸出恢复些精神的藤蔓，隔着老远，对着那块石头“嗅”了半天，传递来的意念充满困惑：“唔……这块石头……里面是有点‘杂味儿’。有地底下震上来的‘土腥气’，有咱们这边‘灵酿’的‘老陈味儿’，还有点……石灰和别的东西的‘冲味儿’……混在一块儿，是不太对付的样子。像是在石头肚子里‘打架’，打出来的‘屁’就是昨晚那个……现在好像打累了，消停了。暂时没毒，也没啥大动静，就是……味儿怪。”
听了“翠花”的判断，苏婉稍微松了口气。至少目前没危险。但这么块“定时打嗝石”放在山洞里，总归是个隐患，也影响心情。
“能把它‘理顺’不？或者，把这股‘杂气’导出来？”苏婉问。
“翠花”想了想，晃晃藤蔓：“不好弄。石头太‘实’，我的劲儿进不去多少。不过……要是它再‘打嗝’，可以试试用叶片接住那股气，看看是啥。说不定……还能有点用？”
“有啥用？闻了能提神醒脑还是咋的？”赵铁河凑过来。
“不知道，得试了才知道。”“翠花”老实回答。
得，这石头暂时还得留着，当个不定时“放气”的观察对象。苏婉安排人轮班远远盯着它，一有动静立刻报告。
处理完“打嗝石”的插曲，生活还得继续。地脉共振带来的惊吓渐渐平息，山洞加固工作有条不紊。古洞那边也再无异动，通过粉红小蝶传递的消息，地气拱出的那块“怪石”被他们妥善隔离研究，初步判断除了蕴含混杂地气、能量不稳定外，暂时没有危险，反而可能因为内含豆苗生机与石灰成分，具有一定的驱虫和微弱净化土壤的效果，算是“歪打正着”。
两地都松了口气，开始将更多精力放回生存本身。
高地的菜地经过“灵液”滋养和“翠花”净化场的长期熏陶，长势越发喜人。灰灰菜和马齿苋已经能稳定采收嫩叶，虽然量不多，但搭配着之前存下的粗粮和偶尔猎到的小型野物（主要是田鼠、野兔，靠着“翠花”驱散污染气息才能安全捕获），总算能让众人不时见点绿意，补充些维生素。移栽的野蒜也成活了，虽然只有寥寥几棵，但那辛辣气味在炖煮草根汤时撒上一点，已是无上美味。
更让苏婉惊喜的是，之前用普通野豆子尝试发的豆芽，在极其稀薄的“灵液”水滋养下，竟然成功了！虽然豆芽纤细发黄，产量也低得可怜，但那股清新的豆腥气，在吃了许久干硬粗粮和野菜的人看来，简直是天籁。苏婉小心翼翼地采摘了第一批豆芽，一半当场用滚水焯了，拌上一点点野蒜末和盐（存盐已不多），分给众人尝鲜。那清脆微甜、带着生机的口感，让几个年长的妇人差点落下泪来。
“活了，真的活了……这荒年，还能吃上这口……”王老伯嚼着豆芽，眼圈发红。
另一半豆芽，苏婉没舍得吃，她用干净的湿麻布小心包好，又用一片大树叶裹住，让恢复精神的粉红小蝶抓着，送去了古洞。“翠花”说，这豆芽里也有一丝极淡的、被净化过的“灵液”生机，对地底的林晓晓或许也有微弱的滋养之效，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份实实在在的、来自“地上”的心意。
投桃报李。几天后，粉红小蝶再次来访，带来了一小包用干荷叶裹着的、几块暗红色、质地坚硬、散发着淡淡烟熏和果木香味的“肉干”，以及几颗晒干的、呈紫黑色的、指甲盖大小的“浆果”。
“阿木他们前几日设陷阱，居然猎到了一头被污染程度很轻、饿得皮包骨的小型野猪！大部分肉都熏制储存了，这几块是最好的腿肉，特意省下来给咱们尝尝！”通过“翠花”转译小蝶带来的意念，苏婉能感受到古洞那边的喜悦与分享之情。那紫黑色的小浆果，则是他们在山洞附近新发现的、一种可食用的、类似野葡萄但更小更酸涩的野果晒成的果干，酸甜开胃，能补充些糖分。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肉！虽然每人只能分到指头大小的一条，但那久违的、扎实的肉感和油脂香气，几乎让所有人热泪盈眶。野猪肉干咸香耐嚼，野果干酸酸甜甜，搭配着清炒豆芽和野菜汤，这一顿饭，成了众人进入荒年以来，吃得最“丰盛”、最满足的一餐。
“这才叫日子！”赵铁河舔着手指上残留的油脂，意犹未尽。
“是啊，有菜，有肉，有果子，还有‘仙气’闻（指偶尔飘来的‘豆荚灵酿’醇香和‘蘑菇夜灯’的安神气息）。”一个汉子憨笑，引来一片哄笑。
山洞里弥漫着难得的轻松与希望。就连墙角那块“打嗝石”，似乎也显得没那么碍眼了。
然而，就在众人沉浸在这短暂的美好中时，意外再次不期而至，这次，来自洞外。
负责在山洞外围较远处设置警戒铃和观察地形的老猎人，傍晚时分连滚爬爬地冲了回来，脸上满是惊惶：“不、不好了！西边，西边山坳里，来了一群人！看着有二三十个，拖家带口，衣衫破烂，正朝咱们这边摸过来！离咱们最多还有两三里地！”
山洞里的气氛瞬间凝固。欢声笑语消失，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荒年里，陌生人，尤其是成群结队的陌生人，往往意味着危险、抢夺，甚至厮杀。
“看清楚了吗？是流民？还是……土匪？”苏婉沉声问，手已经按在了骨匕上。
“像是逃荒的流民！有老人有孩子，但……但手里都拿着家伙，棍棒、石头，眼神看着不对，饿得跟狼似的！”老猎人声音发颤。
“所有人！立刻回洞！紧闭洞门！能拿家伙的都拿上！老人孩子躲到最里面去！”苏婉当机立断，一连串命令发出。
山洞里顿时一片兵荒马乱。男人们抓起石斧、木矛，女人们抱起孩子，搀着老人，迅速退入山洞深处。厚重的木制洞门（后来加固的）被死死顶上，缝隙用石块和泥土堵住。仅有的几把自制弓箭被分配到了射击孔后。
苏婉、赵铁河和王老伯趴在最大的观察孔后，紧张地望着西边。暮色中，影影绰绰的人影确实出现在远处的山坡上，正踉踉跄跄、却又目标明确地朝着高地山洞的方向移动。他们看起来确实狼狈不堪，瘦骨嶙峋，但那股为求生存不择手段的凶狠气息，即使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
“怎么办？打还是……”赵铁河咬着牙，手心全是汗。他们好不容易才有了这点家当，绝不能让人抢了去。可真要动手……
苏婉心念电转。硬拼？他们人少，虽然有地形和“翠花”（还在恢复期）的优势，但对方人数多，又饿红了眼，真打起来，就算能赢，也必定死伤惨重，这山洞也未必能保住。而且，看那些人里似乎真有妇孺……
谈判？在荒年，跟一群饿疯了的人谈判，无异于与虎谋皮。
“翠花，能感觉到什么吗？那些人……身上污染重不重？有没有……特别的气息？”苏婉低声问旁边的藤蔓。
“翠花”努力延伸感知，片刻后传来意念：“饿……很饿……还有……害怕……绝望……身上的‘脏味儿’（污染）不轻，但没到发疯变怪物的地步……有几个人身上，有很淡的……血腥味，不是野兽的，是……同类的……”
同类相残！这群人恐怕已经吃过人了！这更让苏婉的心沉到谷底。
“他们发现我们了吗？”苏婉问老猎人。
“应该发现了！咱们这山洞口虽然隐蔽，但开垦的菜地、晾晒的野菜皮子，还有炊烟，瞒不过有经验的人！”老猎人肯定道。
说话间，那群流民已经逼近到高地之下，开始试图攀爬陡峭的坡壁。咒骂声、孩子的哭喊声、虚弱的咳嗽声，隐隐传来。
“上面的人！听着！我们只要吃的！给口吃的，我们就走！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一个沙哑凶狠的男声在下面响起，伴随着石块砸在岩壁上的闷响。
洞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向苏婉。
苏婉知道，必须做出决断了。她目光扫过山洞，扫过那些好不容易攒下的粮食、肉干、豆芽、野菜，扫过角落里发光的蘑菇、沉睡的翠花、珍贵的灵液罐，还有那块不省心的“打嗝石”……
突然，她心中一动，一个极其冒险、却又可能打破僵局的办法，浮上心头。
“铁河，王老伯，你们稳住，别露头，也别回话。”苏婉低声道，然后快步走到山洞深处，掀开了盖着“打嗝石”的草席。
“苏丫头，你要干嘛？”王老伯急道。
“赌一把。”苏婉盯着那块安静的石头，眼神闪烁，“这块石头，不是能‘打嗝’放‘仙气’吗？‘翠花’说那气没毒，但味儿怪。咱们现在，就需要点‘怪味儿’，吓唬吓唬下面的人！”
“你、你想用石头屁熏走他们？”赵铁河目瞪口呆。
“不是熏走，是制造神秘感和不确定感！”苏婉语速飞快，“荒年的人，最怕未知，最怕邪乎事！咱们这山洞位置隐蔽，本来就不一般。如果他们闻到一股从未闻过的、难以形容的、从山洞里飘出来的‘怪味’，再结合可能有的关于‘灵泉’的传说，会不会疑神疑鬼，不敢强攻？”
“可这石头它现在不打嗝啊！”赵铁河急道。
“所以得想办法让它打！”苏婉看向“翠花”，“翠花，用你最轻微、最温和的净化波动，刺激一下这块石头，看看能不能让它把肚子里那点‘杂气’再放出来一点？不用多，就一点点，飘出洞口就行！”
“翠花”的藤蔓僵了僵，传递来“这主意可真馊”的意念，但还是伸出一根细藤，尖端发出极其微弱的淡金光芒，轻轻触碰石头表面那道裂缝。
一下，两下，三下……
就在苏婉都快要放弃时，石头内部，终于传来一声微弱的、仿佛睡梦中被吵醒不满的“咕噜……噗……”
一小缕比昨晚更淡、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夹杂着灰白、味道更加难以形容的“气”，慢悠悠地从裂缝中飘了出来。这气味难以描述，有点像放久了的石灰混合了陈年药材，又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带着微腥的“土气”和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属于“豆荚灵酿”的醇厚底子。怪异，突兀，绝对不属于寻常山洞该有的味道。
“快！用扇子，轻轻地，把这股气往洞口扇！别扇太快，要若有若无的！”苏婉低喝。
一个汉子立刻拿起一片大树叶，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那缕怪异的“石气”扇向洞口缝隙。
洞外，流民的叫嚣和攀爬声越来越近。
山洞内，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那缕若有若无的、带着怪味的淡金气息，缓缓飘向洞口，然后，一丝丝、一缕缕地，渗出了门缝，融入了外面渐浓的暮色与山风之中……
洞外的流民，正叫骂着试图寻找上山的路径，几个相对强壮的男人已经爬到了一半。突然，一个趴在最前面的男人抽了抽鼻子，疑惑道：“什么味儿？怪怪的……”
旁边的人也闻到了，那是一种他们从未闻过的、难以形容的、带着点石灰和药味、又有点土腥气的怪味，正从上方那个黑黢黢的山洞缝隙里飘出来。
“这山洞……怎么有股子怪味？”
“像是……庙里烧香混了泥巴味？”
“不对，还有点别的……说不清……”
流民们停下了攀爬，惊疑不定地向上张望。那山洞在暮色中显得幽深神秘，飘出的怪味更添了几分诡异。联想到这一路听过的、关于深山老林里各种邪门地方的传说，一些人心里开始打鼓。
“装神弄鬼！”为首的凶狠男人啐了一口，但眼神里也闪过一丝犹豫。这荒年，什么怪事都可能发生，这山洞位置隐蔽，还有开垦痕迹，却飘出这种怪味，难保里面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邪门的人。
就在他们犹豫的当口，山洞里，苏婉一咬牙，决定再加一把火。她示意赵铁河，两人合力，将之前收集的、一点点“豆荚灵酿”残渣（粘在罐壁刮下来的）混合了少量磨碎的臭蒿粉和硫磺粉，用一点水调和，抹在几支箭头上，然后点燃，从射击孔快速地、断续地射向洞口前方的空地和岩壁！
“嗤嗤……”带着奇异醇香混合刺鼻气味的烟雾，在洞口附近升腾起来，与之前飘出的“石气”混合，味道更加复杂难明，在暮色中看去，仿佛山洞在“吐纳”着什么。
“有烟！还有怪火！”
“这山洞邪性！”
“头儿，要不……咱们换地方吧？这地方看着不对劲，别为了口吃的，把命搭上……”
流民中开始出现骚动和恐惧。未知的、带有“神秘”色彩的事物，往往比明刀明枪的守卫更让人忌惮。
为首的凶狠男人脸色变幻不定，看看幽深的山洞，又看看身后面黄肌瘦、目露恐惧的同伴，再闻着空气中越来越怪异的混合气味，最终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妈的，晦气！走！换个地方！这鬼地方，送老子都不呆！”
他一声令下，流民们如蒙大赦，忙不迭地互相搀扶着，调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踉踉跄跄地退去，很快消失在暮色山林之中。
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山洞里的众人才彻底松了口气，不少人直接瘫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成、成了？真把那群煞星吓跑了？”赵铁河难以置信，看着那块又恢复安静的“打嗝石”，表情像见了鬼，“这石头屁……还真管用？”
“是咱们的‘怪味儿’战术管用，加上他们自己吓自己。”苏婉也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庆幸。她走到“打嗝石”旁，看着那道裂缝，心情复杂。这块莫名其妙的石头，今天居然阴差阳错，成了救命的“烟雾弹”。
然而，不等众人从这场虚惊中完全恢复，一个负责清理洞口附近箭矢和残留物的汉子，突然惊叫一声，指着之前燃烧箭矢落下的地方：“你、你们快看！这地……这地怎么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几支涂抹了“豆荚灵酿”残渣混合物的箭矢落地燃烧的地方，周围的杂草和苔藓，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妖异的 暗紫色，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蜷曲！而裸露的泥土，也变成了一种深沉的、泛着油光的黑褐色，散发出一股更加浓烈、令人作呕的、混合了醇香、腐臭和硫磺味的怪异气息！
“这……这是……”苏婉瞳孔骤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将“豆荚灵酿”的残渣与臭蒿、硫磺混合燃烧，可能产生了某种……意想不到的、极具侵蚀性的 诡异毒素！
“翠花”的藤蔓猛地探向那片被污染的土地，传递来一阵急促的、带着“震惊”和“厌恶”的意念：“这味儿……好‘毒’！好‘杂’！比地下的‘脏东西’还难闻！别碰！这土……暂时不能要了！”
“豆荚灵酿”残渣混合物的意外燃烧，竟催生出侵蚀性的诡异毒素！这新生的“毒土”会扩散吗？对山洞环境和“翠花”的净化场有何影响？而那群被吓退的流民，是真被“怪味”和“鬼火”唬住就此离去，还是会心生疑虑卷土重来？荒年求生，刚刚利用“打嗝石”的怪味化解一场危机，转眼又因自己的应急之举制造出新的、更棘手的麻烦。这意外诞生的“毒土”，究竟是祸患的开端，还是……在绝境中，另一种意想不到的“武器”的雏形？
值守汉子绘声绘色描述石头“咕噜”冒“仙气”的场景，让惊魂未定的众人又是一阵嘀咕。王老伯捻着胡子，绕着隔离圈看了半天，迟疑道：“这石头……该不会是吸了地气，又沾了苏丫头你那宝贝‘灵酿’的味儿，给……撑着了，在消化？”
“消化？”赵铁河瞪大眼，“石头还能消化不良？那它拉不拉……”
“去去去！嘴里没个把门的！”王老伯赶紧打断他，却也忍不住觉得这说法荒谬中带着点诡异的合理。
苏婉也是哭笑不得。但这事不能掉以轻心，万一石头哪天“消化”完了，或者“消化不良”加重，来个“爆炸”或者喷出什么毒气，那就乐子大了。
第二天晌午，“翠花”终于从深度“休眠”中悠悠转醒，叶片都耷拉着，传递来“饿坏了，感觉身体被掏空”的虚弱意念。苏婉赶紧给它浇了比平时多一倍的稀释“灵液”，又小心翼翼地将“打嗝石”的事说了。
“翠花”伸出恢复些精神的藤蔓，隔着老远，对着那块石头“嗅”了半天，传递来的意念充满困惑：“唔……这块石头……里面是有点‘杂味儿’。有地底下震上来的‘土腥气’，有咱们这边‘灵酿’的‘老陈味儿’，还有点……石灰和别的东西的‘冲味儿’……混在一块儿，是不太对付的样子。像是在石头肚子里‘打架’，打出来的‘屁’就是昨晚那个……现在好像打累了，消停了。暂时没毒，也没啥大动静，就是……味儿怪。”
听了“翠花”的判断，苏婉稍微松了口气。至少目前没危险。但这么块“定时打嗝石”放在山洞里，总归是个隐患，也影响心情。
“能把它‘理顺’不？或者，把这股‘杂气’导出来？”苏婉问。
“翠花”想了想，晃晃藤蔓：“不好弄。石头太‘实’，我的劲儿进不去多少。不过……要是它再‘打嗝’，可以试试用叶片接住那股气，看看是啥。说不定……还能有点用？”
“有啥用？闻了能提神醒脑还是咋的？”赵铁河凑过来。
“不知道，得试了才知道。”“翠花”老实回答。
得，这石头暂时还得留着，当个不定时“放气”的观察对象。苏婉安排人轮班远远盯着它，一有动静立刻报告。
处理完“打嗝石”的插曲，生活还得继续。地脉共振带来的惊吓渐渐平息，山洞加固工作有条不紊。古洞那边也再无异动，通过粉红小蝶传递的消息，地气拱出的那块“怪石”被他们妥善隔离研究，初步判断除了蕴含混杂地气、能量不稳定外，暂时没有危险，反而可能因为内含豆苗生机与石灰成分，具有一定的驱虫和微弱净化土壤的效果，算是“歪打正着”。
两地都松了口气，开始将更多精力放回生存本身。
高地的菜地经过“灵液”滋养和“翠花”净化场的长期熏陶，长势越发喜人。灰灰菜和马齿苋已经能稳定采收嫩叶，虽然量不多，但搭配着之前存下的粗粮和偶尔猎到的小型野物（主要是田鼠、野兔，靠着“翠花”驱散污染气息才能安全捕获），总算能让众人不时见点绿意，补充些维生素。移栽的野蒜也成活了，虽然只有寥寥几棵，但那辛辣气味在炖煮草根汤时撒上一点，已是无上美味。
更让苏婉惊喜的是，之前用普通野豆子尝试发的豆芽，在极其稀薄的“灵液”水滋养下，竟然成功了！虽然豆芽纤细发黄，产量也低得可怜，但那股清新的豆腥气，在吃了许久干硬粗粮和野菜的人看来，简直是天籁。苏婉小心翼翼地采摘了第一批豆芽，一半当场用滚水焯了，拌上一点点野蒜末和盐（存盐已不多），分给众人尝鲜。那清脆微甜、带着生机的口感，让几个年长的妇人差点落下泪来。
“活了，真的活了……这荒年，还能吃上这口……”王老伯嚼着豆芽，眼圈发红。
另一半豆芽，苏婉没舍得吃，她用干净的湿麻布小心包好，又用一片大树叶裹住，让恢复精神的粉红小蝶抓着，送去了古洞。“翠花”说，这豆芽里也有一丝极淡的、被净化过的“灵液”生机，对地底的林晓晓或许也有微弱的滋养之效，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份实实在在的、来自“地上”的心意。
投桃报李。几天后，粉红小蝶再次来访，带来了一小包用干荷叶裹着的、几块暗红色、质地坚硬、散发着淡淡烟熏和果木香味的“肉干”，以及几颗晒干的、呈紫黑色的、指甲盖大小的“浆果”。
“阿木他们前几日设陷阱，居然猎到了一头被污染程度很轻、饿得皮包骨的小型野猪！大部分肉都熏制储存了，这几块是最好的腿肉，特意省下来给咱们尝尝！”通过“翠花”转译小蝶带来的意念，苏婉能感受到古洞那边的喜悦与分享之情。那紫黑色的小浆果，则是他们在山洞附近新发现的、一种可食用的、类似野葡萄但更小更酸涩的野果晒成的果干，酸甜开胃，能补充些糖分。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肉！虽然每人只能分到指头大小的一条，但那久违的、扎实的肉感和油脂香气，几乎让所有人热泪盈眶。野猪肉干咸香耐嚼，野果干酸酸甜甜，搭配着清炒豆芽和野菜汤，这一顿饭，成了众人进入荒年以来，吃得最“丰盛”、最满足的一餐。
“这才叫日子！”赵铁河舔着手指上残留的油脂，意犹未尽。
“是啊，有菜，有肉，有果子，还有‘仙气’闻（指偶尔飘来的‘豆荚灵酿’醇香和‘蘑菇夜灯’的安神气息）。”一个汉子憨笑，引来一片哄笑。
山洞里弥漫着难得的轻松与希望。就连墙角那块“打嗝石”，似乎也显得没那么碍眼了。
然而，就在众人沉浸在这短暂的美好中时，意外再次不期而至，这次，来自洞外。
负责在山洞外围较远处设置警戒铃和观察地形的老猎人，傍晚时分连滚爬爬地冲了回来，脸上满是惊惶：“不、不好了！西边，西边山坳里，来了一群人！看着有二三十个，拖家带口，衣衫破烂，正朝咱们这边摸过来！离咱们最多还有两三里地！”
山洞里的气氛瞬间凝固。欢声笑语消失，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荒年里，陌生人，尤其是成群结队的陌生人，往往意味着危险、抢夺，甚至厮杀。
“看清楚了吗？是流民？还是……土匪？”苏婉沉声问，手已经按在了骨匕上。
“像是逃荒的流民！有老人有孩子，但……但手里都拿着家伙，棍棒、石头，眼神看着不对，饿得跟狼似的！”老猎人声音发颤。
“所有人！立刻回洞！紧闭洞门！能拿家伙的都拿上！老人孩子躲到最里面去！”苏婉当机立断，一连串命令发出。
山洞里顿时一片兵荒马乱。男人们抓起石斧、木矛，女人们抱起孩子，搀着老人，迅速退入山洞深处。厚重的木制洞门（后来加固的）被死死顶上，缝隙用石块和泥土堵住。仅有的几把自制弓箭被分配到了射击孔后。
苏婉、赵铁河和王老伯趴在最大的观察孔后，紧张地望着西边。暮色中，影影绰绰的人影确实出现在远处的山坡上，正踉踉跄跄、却又目标明确地朝着高地山洞的方向移动。他们看起来确实狼狈不堪，瘦骨嶙峋，但那股为求生存不择手段的凶狠气息，即使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
“怎么办？打还是……”赵铁河咬着牙，手心全是汗。他们好不容易才有了这点家当，绝不能让人抢了去。可真要动手……
苏婉心念电转。硬拼？他们人少，虽然有地形和“翠花”（还在恢复期）的优势，但对方人数多，又饿红了眼，真打起来，就算能赢，也必定死伤惨重，这山洞也未必能保住。而且，看那些人里似乎真有妇孺……
谈判？在荒年，跟一群饿疯了的人谈判，无异于与虎谋皮。
“翠花，能感觉到什么吗？那些人……身上污染重不重？有没有……特别的气息？”苏婉低声问旁边的藤蔓。
“翠花”努力延伸感知，片刻后传来意念：“饿……很饿……还有……害怕……绝望……身上的‘脏味儿’（污染）不轻，但没到发疯变怪物的地步……有几个人身上，有很淡的……血腥味，不是野兽的，是……同类的……”
同类相残！这群人恐怕已经吃过人了！这更让苏婉的心沉到谷底。
“他们发现我们了吗？”苏婉问老猎人。
“应该发现了！咱们这山洞口虽然隐蔽，但开垦的菜地、晾晒的野菜皮子，还有炊烟，瞒不过有经验的人！”老猎人肯定道。
说话间，那群流民已经逼近到高地之下，开始试图攀爬陡峭的坡壁。咒骂声、孩子的哭喊声、虚弱的咳嗽声，隐隐传来。
“上面的人！听着！我们只要吃的！给口吃的，我们就走！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一个沙哑凶狠的男声在下面响起，伴随着石块砸在岩壁上的闷响。
洞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向苏婉。
苏婉知道，必须做出决断了。她目光扫过山洞，扫过那些好不容易攒下的粮食、肉干、豆芽、野菜，扫过角落里发光的蘑菇、沉睡的翠花、珍贵的灵液罐，还有那块不省心的“打嗝石”……
突然，她心中一动，一个极其冒险、却又可能打破僵局的办法，浮上心头。
“铁河，王老伯，你们稳住，别露头，也别回话。”苏婉低声道，然后快步走到山洞深处，掀开了盖着“打嗝石”的草席。
“苏丫头，你要干嘛？”王老伯急道。
“赌一把。”苏婉盯着那块安静的石头，眼神闪烁，“这块石头，不是能‘打嗝’放‘仙气’吗？‘翠花’说那气没毒，但味儿怪。咱们现在，就需要点‘怪味儿’，吓唬吓唬下面的人！”
“你、你想用石头屁熏走他们？”赵铁河目瞪口呆。
“不是熏走，是制造神秘感和不确定感！”苏婉语速飞快，“荒年的人，最怕未知，最怕邪乎事！咱们这山洞位置隐蔽，本来就不一般。如果他们闻到一股从未闻过的、难以形容的、从山洞里飘出来的‘怪味’，再结合可能有的关于‘灵泉’的传说，会不会疑神疑鬼，不敢强攻？”
“可这石头它现在不打嗝啊！”赵铁河急道。
“所以得想办法让它打！”苏婉看向“翠花”，“翠花，用你最轻微、最温和的净化波动，刺激一下这块石头，看看能不能让它把肚子里那点‘杂气’再放出来一点？不用多，就一点点，飘出洞口就行！”
“翠花”的藤蔓僵了僵，传递来“这主意可真馊”的意念，但还是伸出一根细藤，尖端发出极其微弱的淡金光芒，轻轻触碰石头表面那道裂缝。
一下，两下，三下……
就在苏婉都快要放弃时，石头内部，终于传来一声微弱的、仿佛睡梦中被吵醒不满的“咕噜……噗……”
一小缕比昨晚更淡、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夹杂着灰白、味道更加难以形容的“气”，慢悠悠地从裂缝中飘了出来。这气味难以描述，有点像放久了的石灰混合了陈年药材，又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带着微腥的“土气”和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属于“豆荚灵酿”的醇厚底子。怪异，突兀，绝对不属于寻常山洞该有的味道。
“快！用扇子，轻轻地，把这股气往洞口扇！别扇太快，要若有若无的！”苏婉低喝。
一个汉子立刻拿起一片大树叶，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那缕怪异的“石气”扇向洞口缝隙。
洞外，流民的叫嚣和攀爬声越来越近。
山洞内，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那缕若有若无的、带着怪味的淡金气息，缓缓飘向洞口，然后，一丝丝、一缕缕地，渗出了门缝，融入了外面渐浓的暮色与山风之中……
洞外的流民，正叫骂着试图寻找上山的路径，几个相对强壮的男人已经爬到了一半。突然，一个趴在最前面的男人抽了抽鼻子，疑惑道：“什么味儿？怪怪的……”
旁边的人也闻到了，那是一种他们从未闻过的、难以形容的、带着点石灰和药味、又有点土腥气的怪味，正从上方那个黑黢黢的山洞缝隙里飘出来。
“这山洞……怎么有股子怪味？”
“像是……庙里烧香混了泥巴味？”
“不对，还有点别的……说不清……”
流民们停下了攀爬，惊疑不定地向上张望。那山洞在暮色中显得幽深神秘，飘出的怪味更添了几分诡异。联想到这一路听过的、关于深山老林里各种邪门地方的传说，一些人心里开始打鼓。
“装神弄鬼！”为首的凶狠男人啐了一口，但眼神里也闪过一丝犹豫。这荒年，什么怪事都可能发生，这山洞位置隐蔽，还有开垦痕迹，却飘出这种怪味，难保里面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邪门的人。
就在他们犹豫的当口，山洞里，苏婉一咬牙，决定再加一把火。她示意赵铁河，两人合力，将之前收集的、一点点“豆荚灵酿”残渣（粘在罐壁刮下来的）混合了少量磨碎的臭蒿粉和硫磺粉，用一点水调和，抹在几支箭头上，然后点燃，从射击孔快速地、断续地射向洞口前方的空地和岩壁！
“嗤嗤……”带着奇异醇香混合刺鼻气味的烟雾，在洞口附近升腾起来，与之前飘出的“石气”混合，味道更加复杂难明，在暮色中看去，仿佛山洞在“吐纳”着什么。
“有烟！还有怪火！”
“这山洞邪性！”
“头儿，要不……咱们换地方吧？这地方看着不对劲，别为了口吃的，把命搭上……”
流民中开始出现骚动和恐惧。未知的、带有“神秘”色彩的事物，往往比明刀明枪的守卫更让人忌惮。
为首的凶狠男人脸色变幻不定，看看幽深的山洞，又看看身后面黄肌瘦、目露恐惧的同伴，再闻着空气中越来越怪异的混合气味，最终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妈的，晦气！走！换个地方！这鬼地方，送老子都不呆！”
他一声令下，流民们如蒙大赦，忙不迭地互相搀扶着，调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踉踉跄跄地退去，很快消失在暮色山林之中。
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山洞里的众人才彻底松了口气，不少人直接瘫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成、成了？真把那群煞星吓跑了？”赵铁河难以置信，看着那块又恢复安静的“打嗝石”，表情像见了鬼，“这石头屁……还真管用？”
“是咱们的‘怪味儿’战术管用，加上他们自己吓自己。”苏婉也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庆幸。她走到“打嗝石”旁，看着那道裂缝，心情复杂。这块莫名其妙的石头，今天居然阴差阳错，成了救命的“烟雾弹”。
然而，不等众人从这场虚惊中完全恢复，一个负责清理洞口附近箭矢和残留物的汉子，突然惊叫一声，指着之前燃烧箭矢落下的地方：“你、你们快看！这地……这地怎么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几支涂抹了“豆荚灵酿”残渣混合物的箭矢落地燃烧的地方，周围的杂草和苔藓，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妖异的 暗紫色，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蜷曲！而裸露的泥土，也变成了一种深沉的、泛着油光的黑褐色，散发出一股更加浓烈、令人作呕的、混合了醇香、腐臭和硫磺味的怪异气息！
“这……这是……”苏婉瞳孔骤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将“豆荚灵酿”的残渣与臭蒿、硫磺混合燃烧，可能产生了某种……意想不到的、极具侵蚀性的 诡异毒素！
“翠花”的藤蔓猛地探向那片被污染的土地，传递来一阵急促的、带着“震惊”和“厌恶”的意念：“这味儿……好‘毒’！好‘杂’！比地下的‘脏东西’还难闻！别碰！这土……暂时不能要了！”
“豆荚灵酿”残渣混合物的意外燃烧，竟催生出侵蚀性的诡异毒素！这新生的“毒土”会扩散吗？对山洞环境和“翠花”的净化场有何影响？而那群被吓退的流民，是真被“怪味”和“鬼火”唬住就此离去，还是会心生疑虑卷土重来？荒年求生，刚刚利用“打嗝石”的怪味化解一场危机，转眼又因自己的应急之举制造出新的、更棘手的麻烦。这意外诞生的“毒土”，究竟是祸患的开端，还是……在绝境中，另一种意想不到的“武器”的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