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风裹挟着甜腻的香气,几乎贴上后颈。星澜脑中昏沉,视线模糊,只凭着求生的本能,朝着那藤蔓遮掩下、疑似洞口的方向,拼尽全力一个鱼跃前扑!
“哗啦——!”
身体撞开纠结的藤蔓和枯枝,重重摔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预想中被触手缠住的剧痛并未传来,只有背后火辣辣的擦伤和浑身散架般的疼。他趴在黑暗中,剧烈喘息,耳畔是洞外越来越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和藤蔓拍打岩壁的巨响。
“星澜哥!”
“公子!”
阿木和石头稍慢一步,也跟着连滚爬摔了进来,三人摔作一团。石头慌乱中摸到火折子,颤抖着吹亮。微弱的火光映照出一个小小的、约莫两丈见方的天然岩洞。洞口被他们撞开的藤蔓和垂挂的根须重新遮掩了大半,但仍有缝隙透入洞外诡异植物的七彩磷光和那股甜腻香气。
“堵……堵住洞口!”星澜挣扎着站起,哑声吼道。三人也顾不上浑身疼痛,连推带顶,将洞内散落的石块、连同几截朽木,拼命堆向洞口缝隙。石头甚至解下外衣,混合着泥土,塞进较大的空隙。忙乱了好一阵,总算将洞口勉强封死,只余几缕微光透入。
洞外的拍打声和嘶嘶声持续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似乎那些诡异植物对进入这个狭小洞口并不热衷,或者有所忌惮,最终渐渐远去,只余下风吹过藤蔓的呜咽。
三人背靠冰冷的岩壁,瘫坐在地,如同从水里捞出来,冷汗浸透了内衫。死里逃生的后怕与剧烈奔跑的疲惫一起涌上,半晌无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阿木心有余悸地望向被封住的洞口,又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打量起这个救了他们一命的洞穴。
洞穴不大,呈不规则的椭圆形,地面是凹凸不平的岩石,角落里堆积着一些枯叶和鸟兽粪便,空气潮湿,带着一股泥土和霉菌的混合气味,但并不难闻,反而比洞外那股甜腻腥气清爽得多。岩壁上有明显的水渍痕迹,头顶有细微的气流流动,显示这洞穴并非完全密闭。
星澜强打精神,忍着伤痛,接过火折子,仔细探查。很快,他在洞穴最内侧的岩壁下,发现了一处不同寻常——那里的地面相对平坦,岩石似乎有被刻意打磨平整的痕迹,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细腻的灰白色尘土。他用木棍轻轻拨开尘土,下面竟露出了人工开凿的、浅浅的沟槽,纵横交错,形成一个个约一尺见方的方格痕迹。
“这是……田垄?”星澜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方格中的尘土,凑到鼻尖闻了闻,又仔细看了看沟槽的走向和深度。虽然被尘土掩埋了不知多少岁月,但这规整的、用于划分种植区域的痕迹,分明是人工所为!而且,在这些“田垄”之间的尘土中,他还发现了一些早已碳化、一捏就碎的细小根茎残留,以及几粒干瘪如石子的、疑似种子的东西。
“这里……曾经有人种过东西?”石头也凑过来,惊讶道。
星澜心中一动,寂灭星瞳微微闪动,仔细观察这些尘土和残留物。尘土中蕴含着极其微弱的、近乎消散的土灵之气,与洞外那紊乱狂暴的能量截然不同,显得异常“干净”和“温和”。那些碳化的根茎,形态也与他所知的、某些耐旱耐贫瘠的古老谷物或块茎类植物有些相似。
“恐怕不是简单的‘种过东西’。”星澜站起身,目光扫过这小小的洞穴,心中升起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这里,可能是一处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微型‘避难种植所’或‘试验田’。看这沟槽的布局,是为了在有限空间内,最高效地利用土地和可能的水源。”他想起了《育灵枢要》中,关于某些先民在极端环境下,利用洞窟、岩缝进行“穴居种植”的零星记载。
这发现让他精神一振。如果真是如此,那这洞穴的价值,就不仅仅是暂时的避难所了!它证明了在这片被诡异能量污染的山谷附近,依然存在着可以用于耕种的、相对“干净”的土地单元!更重要的是,这里的“土壤”(尘土)虽然贫瘠,但似乎被某种力量保护或净化过,没有受到外界污染。
“找找看,有没有水源,或者……其他东西。”星澜吩咐道。三人分头,在洞穴内仔细搜寻。
很快,石头在洞穴另一侧,靠近岩壁根部,发现了一道仅有指头粗细、从岩缝中渗出的、几乎看不见的水线。水珠极缓慢地滴落,在下方的石头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不过碗口大、深约寸许的天然石臼,里面蓄着浅浅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水质清冽,毫无异味。
“有水!”石头惊喜地低呼。
阿木则在堆积鸟兽粪便的角落,踢到了一个硬物。拨开枯叶,竟然是一个半埋在土里的、破损的粗陶罐!陶罐只有下半截,做工粗糙,但明显是人工烧制。罐内空空如也,罐壁上附着着厚厚的污垢。
“有罐子!看来真的有人待过!”阿木将陶罐碎片小心取出。
星澜检查了陶罐和水源,心中基本确定了猜测。这处洞穴,很可能是在那“摇光”节点发生剧变、污染山谷之前,就被先民发现并利用的。他们在这里开凿微型田垄,收集渗水,储存物品,试图在这片险地中,维持一小片纯净的生存空间。只是不知何故,最终被遗弃了。
“天无绝人之路……”星澜喃喃道,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希望。他立刻通过怀中“玉衡”碎片,试图联系高地的苏婉和地底的林晓晓,告知自己暂时安全,并发现了这处可能蕴含生机的古洞。然而,碎片传来的联系却异常微弱、模糊,仿佛被洞外那紊乱的能量场严重干扰,意念难以清晰传递,只勉强送出“安好”、“有发现”、“勿念”几个简单的信息。
地底废墟,竖井旁。林晓晓单膝跪地,一手紧握滚烫的令牌,一手撑在冰冷的金属环上,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方才东南节点剧变引发的连锁冲击,让竖井中的暗金色符文剧烈震荡,下方水脉传来阵阵悸动,险些将脆弱的平衡再次打破。她几乎耗尽了刚刚恢复的一丝心神,才勉强将波动重新压制下去。
令牌依旧滚烫,中心徽记光芒急促闪烁,传递着“干扰强烈”、“节点不稳”、“需稳固”的警示意念。她能感觉到,东南方向的剧变,像是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不断冲击着此处本就残破的枢纽。维持现状,变得比之前更加艰难。
她喘息着,目光担忧地投向那株星纹稻的嫩芽。方才的冲击,让这脆弱的小生命也受到了影响,两片子叶微微卷曲,淡金色的光泽黯淡了些许,仿佛在无声地颤抖。
“坚持住……”林晓晓强忍眩晕,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最温和的令牌星力,混合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灵泉生机,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嫩芽。嫩芽轻轻一颤,缓缓舒展开些许,但依旧显得萎靡。
她心中焦急。东南的变故不解决,此地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这株嫩芽迟早会撑不住。而且,星澜那边杳无音信,只传来极其模糊的“安好”讯息,更让她心神不宁。
“必须做点什么……”她看向手中令牌,又看向竖井深处。令牌是枢纽的核心,但并非万能。或许……可以尝试利用此地已有的资源,为令牌和枢纽提供一些额外的“支持”,或者,至少缓解一部分压力?
她的目光,落在那几只晶莹的“晶髓虫”和蔓延的“铁线蓝”苔藓上。“晶髓虫”能吸收、转化、储存能量,“铁线蓝”能散发清凉、净化气息。能否将它们与令牌、甚至与竖井的符文结合起来?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她小心地取来一只最活跃、最晶莹的“晶髓虫”,将其轻轻放置在竖井边缘一个符文节点上。然后,她引导一丝极其微弱的令牌星力,渡入这只“晶髓虫”。小虫身体猛地一缩,随即舒展开,变得更加透明,体表开始散发出一圈圈稳定的、清凉的微光。这微光似乎与附近的符文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让那处符文闪烁的光芒,稍微稳定了一丝。
有效!虽然效果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证明,“晶髓虫”可以作为临时的、微型的“能量缓冲器”或“稳定器”,帮助平复符文能量的细微波动!
她精神一振,又如法炮制,将几片“铁线蓝”苔藓,小心地移植到竖井内壁几处能量流转似乎略显“燥热”或“淤塞”的位置。苔藓散发的清凉辛冽气息,似乎也能对紊乱的能量场起到一丝微弱的“安抚”或“疏通”作用。
做完这些,她已近乎虚脱。但看着竖井符文似乎比之前稍微平稳了一丝丝,那株星纹稻嫩芽也似乎恢复了一点精神,她觉得一切都值得。这是她在绝境中,利用现有能找到的一切“材料”,进行的笨拙而顽强的“维修”与“加固”。如同一个手无寸铁的农夫,只能用身边的石块、树枝和泥土,去努力堵住堤坝的裂缝。
她再次尝试联系星澜,依旧只有模糊的回应。她只能将这边的情况,自己的尝试,以及对东南剧变的深深忧虑,打包成意念,尽力传递给高地,希望能被苏婉接收到。
高地山洞,夜已深。苏婉握着微微发热的“玉衡”碎片,心神不宁。碎片断断续续传来星澜模糊的“安好”信息和林晓晓充满忧虑的意念片段。东南霞光的剧变与随后的地动,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星澜深入险地,杳无音信;地底师姐处境艰难;而他们自己,虽然暂时安全,但虫灾的教训和驱虫物资的消耗,让他们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
“不能干等着。”苏婉站起身,走到洞口,望着东南方向那片依旧残留着紊乱光晕的天空。她转身,对围坐在火堆旁、面带忧色的众人道:“星澜公子和林师姐都在为咱们拼命,咱们也不能闲着。虫灾过了,但地里的苗要管,日子要过。明天起,咱们分头行动。”
“苏婉姐,你说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赵铁河道。
“好。”苏婉目光坚定,“第一,田地管理不能松。被虫子咬坏的苗,能救则救,不能救的及时补种。驱虫的药材要继续采集、配制、储备,这次要多做些。王老伯,您老经验足,带人看看,除了苜蓿和豆子,咱们还能在高地种些什么耐旱、抗虫的作物?野生的芋头、山药,有没有可能移栽?”
“放心,包在老头子身上!”王老伯拍胸脯。
“第二,”苏婉继续道,“山洞和咱们这点家当,得弄得更像样,更安全。围墙要加固,了望的人手要增加。储存的水和食物,要想法子保护得更好,防潮防虫。铁河,这事儿你多费心。”
“明白!”赵铁河应下。
“第三,”苏婉声音低沉了些,“东南的变故,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咱们这儿。从明天起,每天安排两个人,到附近最高的山头去了望,不仅要看东南,也要注意其他方向有没有异常。另外,咱们得开始有意识地储备更多能长期存放的食物,比如多晒制菜干、果干,多熏制些肉干。万一……万一有什么变故,咱们得能撑得更久。”
“苏婉娘子考虑得周全!”众人纷纷点头,脸上重新有了主心骨。恐慌解决不了问题,唯有行动,才能抓住生机。
接下来的几日,高地营地再次忙碌起来,却少了几分最初的茫然,多了几分沉稳有序。田间的补种和护理有条不紊;驱虫药材的储备稳步增加;王老伯真的带人在一处背阴坡找到了几丛野山药的藤蔓,小心挖出了块茎,准备尝试移栽到一处新整理的、相对肥沃的角落;赵铁河带人加固了山洞的防御,还用藤条和树枝编了几个简陋的、可以放置在树上的“预警铃铛”。
苏婉则每日都会花时间,对着“玉衡”碎片尝试感应、联系。她将高地的进展、众人的努力,以及对星澜和林晓晓的牵挂,一遍遍传递过去。虽然大多时候石沉大海,但她相信,这份心意,远方的同伴一定能感受到。
东南古洞中,三日时光在小心翼翼的探索与等待中过去。星澜的伤势在洞穴清泉的清洗和苏婉预留的草药处理下,已无大碍。阿木和石头也恢复过来。洞口被封死,但那些诡异植物并未再来侵扰,仿佛这小小的洞穴有着它们忌惮的东西。
这三天,他们彻底探查了这个小小的空间。除了那微型“田垄”遗迹、渗水泉眼和破陶罐,再无其他人工痕迹。但星澜并未失望。他仔细研究了那些“田垄”的布局和“土壤”成分,心中已有了一个计划。
“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第四日清晨,星澜对阿木和石头说,“外面情况不明,但此地暂时安全,且有水,有可改造的‘田’。我们或许可以尝试,在这里也种下点什么。”
“种地?在这里?”石头看着那不到两丈见方、布满尘土碎石的地面,有些傻眼。
“对,种地。”星澜目光灼灼,“这可能是我们先辈留下的启示。在这绝地之中,开辟方寸生机。我们有带来的少量豆种,可以试种一些。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摸清这洞穴的奥秘——为何它能在此地保持相对‘干净’?它的‘土壤’有何特殊?弄明白这些,或许对我们理解外面的污染,甚至……找到对抗或利用的方法,都有帮助。”
说干就干。三人用石块和木棍,小心地将那几块“田垄”遗迹上的尘土和碎石进一步清理,露出更深层的土壤。土壤依旧是灰白色,细腻干燥,但星澜以寂灭星瞳观察,发现其中蕴含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与令牌星力有些相似的守护能量。他将从高地带来的几粒“小扁豆”种子,小心地点种在清理好的“田垄”中,又用那渗出的珍贵泉水,极其节省地浇灌。
与此同时,他让阿木和石头轮流,透过封堵洞口的缝隙,极其小心地观察外界。他们发现,那些诡异的植物似乎只在特定的时辰(尤其是夜晚霞光最盛时)格外活跃,白日则相对“安静”,只是静静生长。谷中的七彩雾霭和甜腻气息始终存在,但浓度似乎有细微的波动。
星澜则将大部分时间,花在研究洞穴岩壁、土壤、水源,以及怀中古地图上。地图上,代表此地的“摇光”标记光芒炽亮,与碧幽潭的标记隐隐有能量勾连。他尝试以自身微薄灵力沟通地图,隐约感到,这古洞的存在,似乎本身就是一个微型的、天然的“净化”或“隔绝”节点,就像碧幽潭的莲台,只是规模小得多,且无人主持,近乎本能地运转。
“若是能激活或加强此地的净化效果……”一个念头在星澜心中滋生。他看向手中地图,又看向那眼渗泉。或许,可以尝试以地图为引,以泉水为媒,结合此地的特殊地势……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际,负责观察的石头忽然压低声音急道:“星澜哥!快来看!外面……外面有东西在动!不是那些怪花,是……是别的!”
星澜心头一紧,立刻凑到缝隙边。只见洞外不远处,那片诡异“花田”的边缘,一株形似巨大猪笼草的植物伞盖下,黏稠的七彩液体中,缓缓“吐”出了一团被半透明薄膜包裹的、不断蠕动的东西。那薄膜破裂,里面滚出几个约莫拳头大小、表皮布满诡异花纹、如同放大了数倍的“豆荚”般的东西!
那些“豆荚”一落地,便如同有生命般,朝着洞穴相反的方向,一蹦一跳地、速度不快但目标明确地“滚”去,很快消失在山谷更深处。
“那……那是什么东西的……种子?”阿木声音发干。
星澜也感到一股寒意。这诡异山谷的生命形态,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那些“豆荚”,是新的污染源?还是某种未知生物的幼体?
而更让他心头沉重的是,就在那些“豆荚”消失后不久,他怀中的古地图,猛地一烫!代表此地的“摇光”标记旁边,竟缓缓浮现出一个新的、极其微小、却散发着不祥暗红色的、类似“萌芽”状的标记!同时,地图上原本连接碧幽潭标记的、极其暗淡的能量流线,似乎也……轻轻波动了一下?
“不好……”星澜脸色骤变。这山谷的污染,恐怕不止是泄露和异化,它可能……在“繁殖”?在扩散?甚至,开始与其他“摇光”节点,产生更直接的、不好的联系?
他必须立刻将这一发现,告知地底的林晓晓和高地的苏婉!然而,当他再次尝试通过“玉衡”碎片传递信息时,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的干扰与阻滞,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屏障”,正在这片区域形成……
古洞中的诡异“豆荚”与地图上的不祥新标记,预示着什么?东南节点的污染,是否已开始向更危险的阶段演化?星澜发现的古洞净化之秘,能否为他所用?地底林晓晓的“维修”能支撑多久?高地的建设能否在潜在的新威胁下继续?三地之间的联系,正面临被彻底隔绝的危险。希望的微光,在愈发浓重的迷雾中,明灭不定。
“哗啦——!”
身体撞开纠结的藤蔓和枯枝,重重摔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预想中被触手缠住的剧痛并未传来,只有背后火辣辣的擦伤和浑身散架般的疼。他趴在黑暗中,剧烈喘息,耳畔是洞外越来越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和藤蔓拍打岩壁的巨响。
“星澜哥!”
“公子!”
阿木和石头稍慢一步,也跟着连滚爬摔了进来,三人摔作一团。石头慌乱中摸到火折子,颤抖着吹亮。微弱的火光映照出一个小小的、约莫两丈见方的天然岩洞。洞口被他们撞开的藤蔓和垂挂的根须重新遮掩了大半,但仍有缝隙透入洞外诡异植物的七彩磷光和那股甜腻香气。
“堵……堵住洞口!”星澜挣扎着站起,哑声吼道。三人也顾不上浑身疼痛,连推带顶,将洞内散落的石块、连同几截朽木,拼命堆向洞口缝隙。石头甚至解下外衣,混合着泥土,塞进较大的空隙。忙乱了好一阵,总算将洞口勉强封死,只余几缕微光透入。
洞外的拍打声和嘶嘶声持续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似乎那些诡异植物对进入这个狭小洞口并不热衷,或者有所忌惮,最终渐渐远去,只余下风吹过藤蔓的呜咽。
三人背靠冰冷的岩壁,瘫坐在地,如同从水里捞出来,冷汗浸透了内衫。死里逃生的后怕与剧烈奔跑的疲惫一起涌上,半晌无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阿木心有余悸地望向被封住的洞口,又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打量起这个救了他们一命的洞穴。
洞穴不大,呈不规则的椭圆形,地面是凹凸不平的岩石,角落里堆积着一些枯叶和鸟兽粪便,空气潮湿,带着一股泥土和霉菌的混合气味,但并不难闻,反而比洞外那股甜腻腥气清爽得多。岩壁上有明显的水渍痕迹,头顶有细微的气流流动,显示这洞穴并非完全密闭。
星澜强打精神,忍着伤痛,接过火折子,仔细探查。很快,他在洞穴最内侧的岩壁下,发现了一处不同寻常——那里的地面相对平坦,岩石似乎有被刻意打磨平整的痕迹,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细腻的灰白色尘土。他用木棍轻轻拨开尘土,下面竟露出了人工开凿的、浅浅的沟槽,纵横交错,形成一个个约一尺见方的方格痕迹。
“这是……田垄?”星澜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方格中的尘土,凑到鼻尖闻了闻,又仔细看了看沟槽的走向和深度。虽然被尘土掩埋了不知多少岁月,但这规整的、用于划分种植区域的痕迹,分明是人工所为!而且,在这些“田垄”之间的尘土中,他还发现了一些早已碳化、一捏就碎的细小根茎残留,以及几粒干瘪如石子的、疑似种子的东西。
“这里……曾经有人种过东西?”石头也凑过来,惊讶道。
星澜心中一动,寂灭星瞳微微闪动,仔细观察这些尘土和残留物。尘土中蕴含着极其微弱的、近乎消散的土灵之气,与洞外那紊乱狂暴的能量截然不同,显得异常“干净”和“温和”。那些碳化的根茎,形态也与他所知的、某些耐旱耐贫瘠的古老谷物或块茎类植物有些相似。
“恐怕不是简单的‘种过东西’。”星澜站起身,目光扫过这小小的洞穴,心中升起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这里,可能是一处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微型‘避难种植所’或‘试验田’。看这沟槽的布局,是为了在有限空间内,最高效地利用土地和可能的水源。”他想起了《育灵枢要》中,关于某些先民在极端环境下,利用洞窟、岩缝进行“穴居种植”的零星记载。
这发现让他精神一振。如果真是如此,那这洞穴的价值,就不仅仅是暂时的避难所了!它证明了在这片被诡异能量污染的山谷附近,依然存在着可以用于耕种的、相对“干净”的土地单元!更重要的是,这里的“土壤”(尘土)虽然贫瘠,但似乎被某种力量保护或净化过,没有受到外界污染。
“找找看,有没有水源,或者……其他东西。”星澜吩咐道。三人分头,在洞穴内仔细搜寻。
很快,石头在洞穴另一侧,靠近岩壁根部,发现了一道仅有指头粗细、从岩缝中渗出的、几乎看不见的水线。水珠极缓慢地滴落,在下方的石头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不过碗口大、深约寸许的天然石臼,里面蓄着浅浅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水质清冽,毫无异味。
“有水!”石头惊喜地低呼。
阿木则在堆积鸟兽粪便的角落,踢到了一个硬物。拨开枯叶,竟然是一个半埋在土里的、破损的粗陶罐!陶罐只有下半截,做工粗糙,但明显是人工烧制。罐内空空如也,罐壁上附着着厚厚的污垢。
“有罐子!看来真的有人待过!”阿木将陶罐碎片小心取出。
星澜检查了陶罐和水源,心中基本确定了猜测。这处洞穴,很可能是在那“摇光”节点发生剧变、污染山谷之前,就被先民发现并利用的。他们在这里开凿微型田垄,收集渗水,储存物品,试图在这片险地中,维持一小片纯净的生存空间。只是不知何故,最终被遗弃了。
“天无绝人之路……”星澜喃喃道,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希望。他立刻通过怀中“玉衡”碎片,试图联系高地的苏婉和地底的林晓晓,告知自己暂时安全,并发现了这处可能蕴含生机的古洞。然而,碎片传来的联系却异常微弱、模糊,仿佛被洞外那紊乱的能量场严重干扰,意念难以清晰传递,只勉强送出“安好”、“有发现”、“勿念”几个简单的信息。
地底废墟,竖井旁。林晓晓单膝跪地,一手紧握滚烫的令牌,一手撑在冰冷的金属环上,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方才东南节点剧变引发的连锁冲击,让竖井中的暗金色符文剧烈震荡,下方水脉传来阵阵悸动,险些将脆弱的平衡再次打破。她几乎耗尽了刚刚恢复的一丝心神,才勉强将波动重新压制下去。
令牌依旧滚烫,中心徽记光芒急促闪烁,传递着“干扰强烈”、“节点不稳”、“需稳固”的警示意念。她能感觉到,东南方向的剧变,像是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不断冲击着此处本就残破的枢纽。维持现状,变得比之前更加艰难。
她喘息着,目光担忧地投向那株星纹稻的嫩芽。方才的冲击,让这脆弱的小生命也受到了影响,两片子叶微微卷曲,淡金色的光泽黯淡了些许,仿佛在无声地颤抖。
“坚持住……”林晓晓强忍眩晕,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最温和的令牌星力,混合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灵泉生机,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嫩芽。嫩芽轻轻一颤,缓缓舒展开些许,但依旧显得萎靡。
她心中焦急。东南的变故不解决,此地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这株嫩芽迟早会撑不住。而且,星澜那边杳无音信,只传来极其模糊的“安好”讯息,更让她心神不宁。
“必须做点什么……”她看向手中令牌,又看向竖井深处。令牌是枢纽的核心,但并非万能。或许……可以尝试利用此地已有的资源,为令牌和枢纽提供一些额外的“支持”,或者,至少缓解一部分压力?
她的目光,落在那几只晶莹的“晶髓虫”和蔓延的“铁线蓝”苔藓上。“晶髓虫”能吸收、转化、储存能量,“铁线蓝”能散发清凉、净化气息。能否将它们与令牌、甚至与竖井的符文结合起来?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她小心地取来一只最活跃、最晶莹的“晶髓虫”,将其轻轻放置在竖井边缘一个符文节点上。然后,她引导一丝极其微弱的令牌星力,渡入这只“晶髓虫”。小虫身体猛地一缩,随即舒展开,变得更加透明,体表开始散发出一圈圈稳定的、清凉的微光。这微光似乎与附近的符文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让那处符文闪烁的光芒,稍微稳定了一丝。
有效!虽然效果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证明,“晶髓虫”可以作为临时的、微型的“能量缓冲器”或“稳定器”,帮助平复符文能量的细微波动!
她精神一振,又如法炮制,将几片“铁线蓝”苔藓,小心地移植到竖井内壁几处能量流转似乎略显“燥热”或“淤塞”的位置。苔藓散发的清凉辛冽气息,似乎也能对紊乱的能量场起到一丝微弱的“安抚”或“疏通”作用。
做完这些,她已近乎虚脱。但看着竖井符文似乎比之前稍微平稳了一丝丝,那株星纹稻嫩芽也似乎恢复了一点精神,她觉得一切都值得。这是她在绝境中,利用现有能找到的一切“材料”,进行的笨拙而顽强的“维修”与“加固”。如同一个手无寸铁的农夫,只能用身边的石块、树枝和泥土,去努力堵住堤坝的裂缝。
她再次尝试联系星澜,依旧只有模糊的回应。她只能将这边的情况,自己的尝试,以及对东南剧变的深深忧虑,打包成意念,尽力传递给高地,希望能被苏婉接收到。
高地山洞,夜已深。苏婉握着微微发热的“玉衡”碎片,心神不宁。碎片断断续续传来星澜模糊的“安好”信息和林晓晓充满忧虑的意念片段。东南霞光的剧变与随后的地动,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星澜深入险地,杳无音信;地底师姐处境艰难;而他们自己,虽然暂时安全,但虫灾的教训和驱虫物资的消耗,让他们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
“不能干等着。”苏婉站起身,走到洞口,望着东南方向那片依旧残留着紊乱光晕的天空。她转身,对围坐在火堆旁、面带忧色的众人道:“星澜公子和林师姐都在为咱们拼命,咱们也不能闲着。虫灾过了,但地里的苗要管,日子要过。明天起,咱们分头行动。”
“苏婉姐,你说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赵铁河道。
“好。”苏婉目光坚定,“第一,田地管理不能松。被虫子咬坏的苗,能救则救,不能救的及时补种。驱虫的药材要继续采集、配制、储备,这次要多做些。王老伯,您老经验足,带人看看,除了苜蓿和豆子,咱们还能在高地种些什么耐旱、抗虫的作物?野生的芋头、山药,有没有可能移栽?”
“放心,包在老头子身上!”王老伯拍胸脯。
“第二,”苏婉继续道,“山洞和咱们这点家当,得弄得更像样,更安全。围墙要加固,了望的人手要增加。储存的水和食物,要想法子保护得更好,防潮防虫。铁河,这事儿你多费心。”
“明白!”赵铁河应下。
“第三,”苏婉声音低沉了些,“东南的变故,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咱们这儿。从明天起,每天安排两个人,到附近最高的山头去了望,不仅要看东南,也要注意其他方向有没有异常。另外,咱们得开始有意识地储备更多能长期存放的食物,比如多晒制菜干、果干,多熏制些肉干。万一……万一有什么变故,咱们得能撑得更久。”
“苏婉娘子考虑得周全!”众人纷纷点头,脸上重新有了主心骨。恐慌解决不了问题,唯有行动,才能抓住生机。
接下来的几日,高地营地再次忙碌起来,却少了几分最初的茫然,多了几分沉稳有序。田间的补种和护理有条不紊;驱虫药材的储备稳步增加;王老伯真的带人在一处背阴坡找到了几丛野山药的藤蔓,小心挖出了块茎,准备尝试移栽到一处新整理的、相对肥沃的角落;赵铁河带人加固了山洞的防御,还用藤条和树枝编了几个简陋的、可以放置在树上的“预警铃铛”。
苏婉则每日都会花时间,对着“玉衡”碎片尝试感应、联系。她将高地的进展、众人的努力,以及对星澜和林晓晓的牵挂,一遍遍传递过去。虽然大多时候石沉大海,但她相信,这份心意,远方的同伴一定能感受到。
东南古洞中,三日时光在小心翼翼的探索与等待中过去。星澜的伤势在洞穴清泉的清洗和苏婉预留的草药处理下,已无大碍。阿木和石头也恢复过来。洞口被封死,但那些诡异植物并未再来侵扰,仿佛这小小的洞穴有着它们忌惮的东西。
这三天,他们彻底探查了这个小小的空间。除了那微型“田垄”遗迹、渗水泉眼和破陶罐,再无其他人工痕迹。但星澜并未失望。他仔细研究了那些“田垄”的布局和“土壤”成分,心中已有了一个计划。
“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第四日清晨,星澜对阿木和石头说,“外面情况不明,但此地暂时安全,且有水,有可改造的‘田’。我们或许可以尝试,在这里也种下点什么。”
“种地?在这里?”石头看着那不到两丈见方、布满尘土碎石的地面,有些傻眼。
“对,种地。”星澜目光灼灼,“这可能是我们先辈留下的启示。在这绝地之中,开辟方寸生机。我们有带来的少量豆种,可以试种一些。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摸清这洞穴的奥秘——为何它能在此地保持相对‘干净’?它的‘土壤’有何特殊?弄明白这些,或许对我们理解外面的污染,甚至……找到对抗或利用的方法,都有帮助。”
说干就干。三人用石块和木棍,小心地将那几块“田垄”遗迹上的尘土和碎石进一步清理,露出更深层的土壤。土壤依旧是灰白色,细腻干燥,但星澜以寂灭星瞳观察,发现其中蕴含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与令牌星力有些相似的守护能量。他将从高地带来的几粒“小扁豆”种子,小心地点种在清理好的“田垄”中,又用那渗出的珍贵泉水,极其节省地浇灌。
与此同时,他让阿木和石头轮流,透过封堵洞口的缝隙,极其小心地观察外界。他们发现,那些诡异的植物似乎只在特定的时辰(尤其是夜晚霞光最盛时)格外活跃,白日则相对“安静”,只是静静生长。谷中的七彩雾霭和甜腻气息始终存在,但浓度似乎有细微的波动。
星澜则将大部分时间,花在研究洞穴岩壁、土壤、水源,以及怀中古地图上。地图上,代表此地的“摇光”标记光芒炽亮,与碧幽潭的标记隐隐有能量勾连。他尝试以自身微薄灵力沟通地图,隐约感到,这古洞的存在,似乎本身就是一个微型的、天然的“净化”或“隔绝”节点,就像碧幽潭的莲台,只是规模小得多,且无人主持,近乎本能地运转。
“若是能激活或加强此地的净化效果……”一个念头在星澜心中滋生。他看向手中地图,又看向那眼渗泉。或许,可以尝试以地图为引,以泉水为媒,结合此地的特殊地势……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际,负责观察的石头忽然压低声音急道:“星澜哥!快来看!外面……外面有东西在动!不是那些怪花,是……是别的!”
星澜心头一紧,立刻凑到缝隙边。只见洞外不远处,那片诡异“花田”的边缘,一株形似巨大猪笼草的植物伞盖下,黏稠的七彩液体中,缓缓“吐”出了一团被半透明薄膜包裹的、不断蠕动的东西。那薄膜破裂,里面滚出几个约莫拳头大小、表皮布满诡异花纹、如同放大了数倍的“豆荚”般的东西!
那些“豆荚”一落地,便如同有生命般,朝着洞穴相反的方向,一蹦一跳地、速度不快但目标明确地“滚”去,很快消失在山谷更深处。
“那……那是什么东西的……种子?”阿木声音发干。
星澜也感到一股寒意。这诡异山谷的生命形态,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那些“豆荚”,是新的污染源?还是某种未知生物的幼体?
而更让他心头沉重的是,就在那些“豆荚”消失后不久,他怀中的古地图,猛地一烫!代表此地的“摇光”标记旁边,竟缓缓浮现出一个新的、极其微小、却散发着不祥暗红色的、类似“萌芽”状的标记!同时,地图上原本连接碧幽潭标记的、极其暗淡的能量流线,似乎也……轻轻波动了一下?
“不好……”星澜脸色骤变。这山谷的污染,恐怕不止是泄露和异化,它可能……在“繁殖”?在扩散?甚至,开始与其他“摇光”节点,产生更直接的、不好的联系?
他必须立刻将这一发现,告知地底的林晓晓和高地的苏婉!然而,当他再次尝试通过“玉衡”碎片传递信息时,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的干扰与阻滞,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屏障”,正在这片区域形成……
古洞中的诡异“豆荚”与地图上的不祥新标记,预示着什么?东南节点的污染,是否已开始向更危险的阶段演化?星澜发现的古洞净化之秘,能否为他所用?地底林晓晓的“维修”能支撑多久?高地的建设能否在潜在的新威胁下继续?三地之间的联系,正面临被彻底隔绝的危险。希望的微光,在愈发浓重的迷雾中,明灭不定。